《一***叶》李歆

39、Part13—3

　　初五这天是迎财神的正日，不时可听见鞭炮震天的响动，入夜后更是随处可见绚丽夺目的焰火绽放在漆黑的半空。
　　千叶回家时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除了多几件换洗的内衣裤外，行李包照样瘪瘪的，扔在那辆七座的GMC商务车上倒也不占什么空间。
　　同车的除了凌向韬和她之外还有两男两女，其中一个长得娇小玲珑，说话细声细气的女的据说是哪个电视台的明星，可惜千叶不看电视，不迷恋偶像，不追星，更不关注娱乐圈的八卦，所以对她毫无印象，但不可否认，那个女的长得的确挺漂亮的。
　　和那小明星腻歪在一起的男的，千叶倒是见过的，那次凌向韬住院，她曾在那间贵得要死的VIP病房的会客室里有幸一睹尊容，也算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帅哥，凌向韬如此介绍：“住我爷爷家一院子的哥们——萧骁。”一句话奠定了千叶将此帅哥直接翻白眼鄙视到底，永不正视。
　　另外一对男女年纪三十开外，据说是夫妻，为人倒也和气，那男的从B市出发就一直坐在驾驶位上开着车，话不多，女的坐在副驾上偶尔和他说两句话，天色见黑后不时的提醒他注意路况。
　　千叶坐那辆迈巴赫回B市时着实兴奋了一把，坐了三小时车也没觉得累，但没想到下午爬上商务车后便开始了恶心畏冷等一系列的晕车反应。她起初忍着没说，撑了一个多小时，车子驶出B市境内后，先是凌向韬察觉出了她的异样，然后那小明星马上善解人意的贡献出了晕车药。
　　服过药之后，千叶被照顾到后座躺着，凌向韬过段时间就来问上两句，她胃里难受却不忍扫兴，强笑着说自己没事。
　　晚上七点多到了Q市，车子直接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口，千叶晕乎乎的下了车一抬头见到闪闪发亮的酒店招牌便开始两脚发软，凌向韬从旁边直接搂住了她的腰，贴在她耳边小声解释：“只是吃饭，不住这里。”
　　千叶脸颊不自觉的发烫，倒不是为了边上其他人打趣似的谑笑声，而是凌向韬摸准了她怕浪费钱的小心思，这让她觉得仿佛老底被看光，如同站在大街上裸奔似的，实在太过丢人。
　　也不知道是晕车症状没有消退，还是因为被凌向韬说破心思后太心虚气短，总之尽管酒店的菜色俱佳，千叶的胃口却没能提得上来，最后只拿鸽子汤泡了什锦炒饭，吃了小半碗垫了垫肚子就算吃完了。
　　凌向韬怕她晚上肚子饿，从酒店出来后特意拐到边上的超市买了一大袋零食，扔回车里时换来萧骁一声戏谑的口哨。让千叶感到意外的是他们晚上住的是幢三层楼式的别墅，住宿条件比五星级酒店还高出一个档次，千叶单独睡一间房，凌向韬睡在走廊对面那间，那两夫妻睡隔壁，萧骁和那小明星睡在三楼，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同一间房。
　　千叶洗完澡给刘浩发了条报平安的短信后便早早上床睡了，那时其实才九点半，凌向韬正和别墅的主人杨先生等人在一楼客厅打麻将闹得欢腾，他今天手气好，心情也好，那些人拿当他笑料取乐，他一反常态的没有任何反驳，笑嘻嘻的接下一切调笑。
　　八圈才刚打到一半，二楼急匆匆的奔下一位保姆，还没到楼下就已经在楼梯上用当地方言叫嚷开了。
　　凌向韬听不懂保姆说什么，所以也就没在意，倒是主家马上搁了牌，对他说：“阿韬你最好上楼去看看，你女朋友吐得很厉害。”
　　等凌向韬心急火燎的冲上二楼客房时，千叶正跪在洗手间抽水马桶前吐得搜心刮肺。
　　“你怎么样啊？”
　　千叶接过纸巾擦眼泪鼻涕，一双眼红得堪比兔子，泪珠子滚滚直下。凌向韬见她呕得直剩吐酸水了，便把她从地砖上抱了起来：“要不要紧？”
　　她用牙齿咬了咬唇，咝咝吸气，脸色煞白：“胃不舒服。”一开口，喉咙哑了，眼泪还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掉。
　　凌向韬差点没当场抓了狂，看着那张憔悴的小脸，心里翻江倒海似的掀起巨浪：“走，我带你去医院。”
　　千叶边掉眼泪边摇头：“不去。”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半夜三更，去什么医院啊？况且又是大过年的，哪好意思借住在别人家还尽搞点事折腾的？
　　“听话！你这不是晕车，是吃坏肚子了，万一是急性肠胃炎怎么办？”
　　最终被痛楚折磨得体力透支的千叶没能拗过凌向韬。凌向韬借车送她去了医院，因为不认识路，所以主人家特意叫上保姆作陪。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凌向韬搂着她坐在急诊部内科门诊室外排队先测体温，虽然是在春节，但半夜上医院看病的人却并不比白天少了多少，他们在走廊上等了大约七八分钟，从急诊室跑出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走廊里来回瞅，最后犹犹豫豫的走到凌向韬跟前，小声询问：“是凌军长的……”
　　凌向韬一个眼风扫过去，那医生就没再往下说。
　　凌向韬小心翼翼地扶着千叶站起来，不卑不亢的说：“麻烦你了，医生。”
　　那医生四十来岁，看胸口铭牌姓张，是内科主任医师，副院长级别，但是这会儿站在凌向韬跟前却比站在院长跟前更叫他紧张。
　　“我刚才接了杨总的电话，大致的情形听他说了下，凌……嗯，凌先生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安排人给这位小姐抽个血化验一下……住院部那边腾个单人房出来，你们可以先过去歇歇……”
　　凌向韬点了点头：“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张主任。”
　　千叶不想去住院部的单人间，她知道自己半夜挂急诊已经给凌向韬添了不少麻烦，要是再借着他的面子在医院享受一些特殊待遇，那欠的人情可真是不知道怎么还了。但急诊部真不是普通人待的地方，本就不算宽敞的走廊时不时的有担架车推进来，那些人不是喝酒喝得人事不省，就是晚上点炮被烟花炸伤了手脚，血淋淋的一路惨叫着扛进门，相比而言千叶这样只是吃坏肚子闹肠胃的纯属小儿科。
　　凌向韬见千叶抽过血后脸色越来越差，手脚蜷缩着不停的打冷战，知道她畏冷，于是极力劝说她去病房休息。这边正低声哄着，那边刚才负责给千叶抽血的小护士急匆匆的拿了一叠化验单跑了来：“你跟我来一下。”
　　这话是对千叶说的，凌向韬扶着她跟着护士走出内科急诊室，医院就好比一个大迷宫，就算再有方向感的人在这些挂着不同科室门牌的楼道里钻上几个来回，也能被弄晕乎。千叶吐得腿脚没力，根本走不快，偏生那护士人小力足，走路像是脚下踩了俩风火轮，凌向韬心里已生出些不快，没想到小护士脚下一停，突然停在了一道门前。
　　凌向韬抬头一看，那科室上招摇的挂着“急诊2妇科”的牌子。凌向韬心里咯噔了下，没说什么，将有气无力的千叶搀扶进去，办公间里摆了四张办公桌，却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值班女医生在里面，脚上穿着拖鞋，一副刚刚被人叫醒的困倦模样。
　　护士把化验单交到女医生手里，她抖了抖单子瞄了一眼，边打哈欠边问：“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来的？”
　　千叶浑身一颤，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被一下子全抽空了。
　　那女医生等了半天不见病人回答，没什么好脸色的扫了凌向韬一眼，接着问：“不记得了吗？”走到桌边拿笔在簇新的病历卡写字，笔迹龙飞凤舞，没一个字是千叶看得懂的。“开个单子，一会儿去做个B超吧。”
　　“啊？”千叶沙哑着喉咙发出一个诡异的声音。
　　女医生头也不抬的继续问：“上次行经究竟是几月几号啊？这张化验单上面HCG值六千多，如果没估错，应该四十多天吧。去做个B超确定一下胚胎着床……”
　　室内温度仿佛陡然下降十几度，女医生被格外静谧的气氛搞得有点不自在，抬头视线扫了那对年轻男女，口气严厉了几分：“先去做检查。你们也算是成年人了，避孕措施难道还要人教吗？”
　　医生的话其实并不算太过分，至少只是稍稍点到了份上，没有再深入的说出难听的话来，但千叶被炸懵掉的心还是被狠狠刺伤了，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往下沉，最终沉到了底。
　　然后，眼泪就这么毫无预警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