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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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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虹销雨霁。
两人做完简单准备后上了路,姜颜虽说没料到他会一同跟来,但也没多问。
早些时候的雪已经化尽了,马车轮子浸在泥泞里往前滚。
牧江跟姜颜并肩而坐,各有所思,不发一言。
路走到一半要转过弯时马车突然急停顿了住,姜颜没坐稳,脑袋一歪,往边上撞了过去。
眼见要磕上舆中左右侧边的木头板子,她身子一僵。
牧江反应快,想都不曾想,展臂护住她额头,十分顺手地地把人捞进了怀里。
“嘭”一声轻响,姜颜皱起眉,没觉出痛来,她抬额一瞟,恰好对上牧江那双黑如墨的眸。
两人离太近,姜颜不仅身子骨软了,脸都有些发烫。
她故作平静打趣道:
“嘴上说碰一下就要拿我的命,自己倒是三番两次地把手往我身上放,将军,表里不一要不得啊。”
牧江瞥她一眼。
娇小姐这一世没了病,气人本事见长。
“把嘴闭上。”
姜颜扬眉一笑,“不闭,还能堵我不成?”
牧江面上风轻云淡,实则翻着一片暗涌,他眸光幽深,一把擒住她腕骨,力道极重地把她按在了马车车厢的轸壁上。
“你想叫我这表里不一的人拿什么堵你嘴?嗯?”
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像是贴在耳边:“欠收拾。”
马车外传来阵脚步声,下人过来传话,说是那头遇见了承亲王,所以让出了道来。
听到这三字,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氛围忽而就散了。
牧江松下力道,收回那些厚重的欲望,按了按眉心。
上一世的痴情王爷来得还真是早。
此人先前不过走了个过场,虽说愚钝些,好歹有点地位,待姜颜也不错。
除了做过把姜颜带去乌鞑这笔蠢事外,倒也还行。
至于姜颜,她还没从刚刚的对峙里出来,满脑子都是“堵你嘴”跟“欠收拾”。缓了半天才给外头那人回应。
“知道了,那就等承亲王走了再动身。”
牧江看她一眼,冷不丁一声唤。
“姜颜。”
“干什么?”
“那位承亲王先前同我说对你有意思,你意下如何,和离后总归还要找个夫婿。”
“……”
姜颜还真没想到牧江会说这么句话出来,愣了半晌回:
“不如何,我只挑自己喜欢的。”
那日穿黑氅戴面具的就不错。
笃笃马蹄从耳边过,承亲王的人走了,牧江没再问下去。
风过无声,马车一动,又慢慢悠悠往前颠了起来。
牧江有些疲乏,靠在一边闭目养神,姜颜悄悄摸摸瞟他几眼,心绪有些复杂。
“和离之后你怎么办?”
“嗯?”
“没人疼没人爱的。”
“……”
“你家里人一看就没安好心,牧老将军又不在,他们想害你你对付得了?”
“那是我的事。”
他这条命活不长,但绝不会死在那些人前头。
姜颜还想说些什么,马车轮子又碰上个石头簸了一簸,牧江把人稳稳拽到身侧没再松手。
“先顾好你自己。”
这话乍一听像是说现在,可姜颜却觉得里面夹带了许多深远的心绪。
这怪人,莫名其妙,面冷心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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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姜府时差不多正午,姜丞相跟顾氏看见女儿来了差点掉下眼泪,往后一望,竟还跟着牧家少将军,只好又把肚子里的一些话藏回去。
牧江因为身子不好,没用午膳,去侧厢睡下了。
饭桌上一共六人,除去父母跟姜颜,还有大哥,大姐,一个少一岁的小弟。
姜成涯娶顾漓时顾漓就提了一个意见,无妾。
他二话不说应下,一个发妻宠到了现在,好在儿女多,也算热闹。
“颜儿,你受苦了,几日不见清瘦不少。现在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委屈的,千万跟娘说。”
“是啊,颜儿,当爹的给你做主,叫那姓牧的注意些。”
“做什么主,注意什么,直接把人接回来养。”
“……好好,是是。”
家里几个小的已经见怪不怪,姜丞相在外以理服人,在内——理是什么,妻就是理。
自小受此熏陶,姜家姊妹从不觉得女子就要低人一等。
姜青一张脸生得也好,年纪大一些,端庄稳重些,一眼便看出姜颜心不在此。
“颜儿你在想什么?有心事?”
“嗯?”姜颜一抬眼,扫了一圈,还是没把要和离的事说出口,可被这样看着,总归是要出个声的,她默半晌只好随口一诌:“牧江还没吃,想着要不要给他弄一些。”
“……”
姜家人对视几眼。
当大哥的姜傅文笑了一声。
这就叫女大不中留,一个两个瞎操什么心。
而原本就闷闷不乐的小弟“啪”一下撂下筷子,走了。
姜颜朝人努努嘴,“怎么,又有人惹着小少爷?”
姜傅文道:“可不是。”
“谁啊?揍他。”
“你认识的,姓牧,牧江。”
“……”
一个废人,把自己最喜欢的好姐姐讨去了,心里当然不快活,别说撂筷子,姜小弟甚至都想拔刀子。
这头热闹,牧江那静得悄然。
他没睡的念头,也没歇的意思,不过借个由头在姜府走了一圈,找了找丞相府能钻的空子。
姜颜叫四叶七桃给他送了些饭菜,牧江没什么胃口,摆在那一口没动。
小寒刚过不久,日头还短,天暗得快。
再过几个时辰就入夜,三更时他那旧识就会受人所托过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叫姜丞相废在床上。
夜里无星月,牧江身上带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意,胡豆停在他肩头,脱去了往日的蠢劲,浑身黑里一点明黄,十分不善,不像逗着玩的吉祥物,像不详的恶鸟。
一人一鹩哥落坐在北边偏僻亭子,没多久,那黑影子如约而至。
这个地方冷清,这个点也不会有人来掺和,牧江戴了面具。那人一眼认出,步子一顿,没再动。
“好久不见了,道主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有些阴恻,刺得人很是不舒服,牧江眼皮一掀,不轻不重回:
“这活你没命干,想好了是走是留,我好去睡。”
不远屋里姜颜也还没睡下,她心里有些发慌,阖眼辗转反侧半宿还醒着,思来想去半天,皱眉坐起了身。
“胡豆,我总觉着要出什么事,要不我去看看那怪人?”
“胡豆?笨鸟?”
她抬眼往外望了望,鸟架子上空空荡荡。
“又溜出去玩了?”
姜颜低声喃喃,捏起一件轻裘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