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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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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师十分的有人情味,每次班里换人,他都要开个费时一分钟的欢送会,沈芷单肩背着书包站在讲台,听班长为她准备的临别感言。她感谢了大家的好意,抱着书箱走向了隔壁四班。
四班从来不开欢迎会,来这里的人都很不情愿,鼓掌欢迎像是在羞辱。分好差班的方式彻底粉碎了差班同学的集体荣誉感,一提班名就好像低人一等。
沈芷一进四班教室,班里人还以为她是来分享学习经验。虽然沈芷倒数第一的排名赫然贴在三班的外墙上,可对于四班的大多数人,他们并不会去看隔壁班的成绩单,就像隔壁班也不会去看他们的成绩单。
还没鼓掌欢迎,班主任老袁就宣布沈芷同学要在四班临时学习一段时间。老袁教生物,大名袁南琴,外号浪琴,这个外号完全是部分学生对她的诋毁,实际上她和浪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十分的端庄持重,十年前离异后就没再婚,全部身心都扑在了事业上。
老袁和三班班主任老吴出了名的面和心不和,她认为自己论学历、论资历、论水平,绝不在老吴之下,结果现在却成了四班班主任,旗下一班差生,将来高考论功行赏,她一点儿奖金都分不上。就算把学生教好了,大考就转到了三班,纯粹是为老吴做嫁衣。可即使这样,老袁也没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四班在差班里一直排名第一。
老袁喜欢沈芷,起码比三班老吴要喜欢,老吴背后跟她抱怨沈芷的话她不仅当面反驳了回去,还被她一字不差地告诉了沈芷,不过这种情况都是很久前的事了,自从老吴发现和她话不投机,就没再和她说过工作以外的事。
作为四班第二十一名,沈芷得以在第二十名之后选座,她等得太久,轮到她时,直接走向了靠窗的最后一排。
四班也有一心向学的学生,如果沈芷不选那么一个位置,而是往前坐几排的话,他们将很愿意和她同桌,直到选座结束,沈芷也没同桌。
下了自习课,耗子走到沈芷跟前同她商量:“身体好了吗?”
沈芷出于礼貌冷淡地说了声:“好了,你有事吗?”
“跟你商量下,你能不能换个位置?”
“为什么?”
“这位置原来是我的。”他是体育特长生,在长跑比赛中拿过名次,考试成绩却不怎么样,到他选座的时候,沈芷已经把他位置给占了。他特意选了个旁边是女生的座位,好和沈芷换。
沈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抱歉,我不想跟你换。”这个位置靠窗,后面没一个人,关键是没同桌。
耗子没想到沈芷会这么直接,他咳了一声,开始组织语言:“知道你旁边是谁吗?贺北安!这个人你也知道,不求上进,得过且过,自己落后就算了还拖累同学,坐在你旁边多影响你学习。还是让我一个人受他的荼毒吧。”
耗子的父母在外省,他妈本打算高中送他读国际学校以后好出国留学,可他爸舍不得他过好日子,非要把他丢到老家高考。他初来桉城,惹了不少人,他打架是个好手,可双拳难敌四手,要不是贺北安帮他,他早被给人弄了,自此之后他就跟贺北安混在一块儿,他踢足球还行,打篮球差远了。四中的足球场一直封着,跟没有一样,他只好打篮球,但打得实在太差劲,昨天给人做替补,没进球,反倒把沈芷给打了。
在耗子嘴里,贺北安俨然一颗大毒草,逮哪儿祸害哪儿,他跟沈芷换位置好像是舍身饲狼,沈芷受不了这贫劲儿,她看了下旁边的空椅子,问:“这有人?”
“贺北安被停课了,可这位置就是他的,你看下脚下的书箱,都是他的书。”耗子俯身在底下书箱抽出一本书,翻开书页:“看见名字了没?贺北安。”
“他怎么被停课了?”昨天她还见他来着。
耗子开始慷慨陈词:“还不是为了你?他送你去医务室,太着急,把医务室的门踹坏了,他臭名远扬,校医一眼就认出了他,你一出医务室,校医就告到了德育处,德育处决定让他停课一个星期。”
沈芷昨天并没留意到医务室的门,她再次确认道:“他是因为校医告状才停课的?”
“我骗你干嘛?”
“门坏得很严重?”
耗子模仿德育处周主任的语气:“这就跟抢劫一样,抢劫两毛钱难道就不是抢劫了吗?从他踹门的那一刻,这性质已经定了,哪怕门一点儿也没坏,影响也很恶劣。”
“他没说是因为我才踹门的吗?”
“犯罪事实已经存在,就算动机是好的,也只能减刑。”
耗子习惯了和贺北安互损,但这话听在沈芷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沈芷忍不住说:“听上去,这事儿好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本来就没有关系,周主任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停课了,我现在不还在正常上课吗?”
沈芷不想和他再继续贫下去:“我暂时不想换位置。”
耗子半带绝望地看了眼和自己同桌的女生,再次同沈芷商量:“说吧,想要什么条件,我尽量满足你。”
“你回去吧,我再想想。”
“那你赶快想。”
下午第一节课结束,耗子又来找沈芷,问她想得怎么样了。
“你告诉贺北安,让他明天来上课。”
耗子脸上的笑马上冻住了:“开玩笑吧。”
“我去医务室看了门,并没什么损坏,中午,我和校医去德育处找了周主任,说明了一下真实情况,现在对贺北安的处罚改了,停课一天。”
沈芷中午去找了校医,校医经常给校外的小诊所引流,沈芷用这个把柄威胁他去德育处改证词。
耗子听了这一特大喜讯,脸色很难看:“卧槽,我的姑奶奶啊,谁让你这么干的?”
贺北安明天就来上课这件事,让耗子很痛苦。
耗子的说法让沈芷很迷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犯错了,就该让他多反思几天,我觉得停课一周的处罚很正确,就应该让他多反省反省,你去跟周主任说,不用改了。”
他怎么告诉贺北安,因为沈芷,停课取消了。
耗子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这会儿贺北安应该在飞机上,估计早就出省了。
沈芷刚来,耗子作为一男生就不止一次找她说话,这在老袁看来很不得体,别有所图。
“付梓川,赶快回你的座位!”
等耗子把取消停课的消息传给贺北安,贺北安已经到了广东。他正靠在小旅馆的床板上抽劣质烟,航展期间,各酒店坐地起价,他手里的钱勉强也就能住得起城中村的自建房。
他的左手大拇指和食指裹了一圈纱布,纱布外渗出红点儿,快到站的时候,遇见一小偷偷一大妈手机,他提醒了一声,瞬时三双眼睛就向他射过来,他瞥见小偷口袋里的弹簧刀,一到站,车没停稳,就扒着车门往外跳,跳得急,把手给割了个口子。他短跑不错,等到小偷下车找他算帐,他已经不见了。
到了提前找好的小旅馆,贺北安才从包里找出纱布简单包扎了下。
为了这次航展,他特意从网吧老板那儿搞了张成年人的身份证,照片上的人和他有三分相像。要想看面向专业观众的展览,必须年满十八。
在小旅馆办入住,他拿的也是成年人的身份证。
老板还挺负责,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贺北安开始抱怨:“您是不是也觉得这照片上的人不像我?我当时看见的时候就想这丫谁,我跟拍照的人说能不能重拍一张,他楞说我跟照片长得一模一样,再拍也美不了。”
老板普通话不好,贺北安又把刚学的本地方言现学现卖了下。
老板相信了他的说辞,建议贺北安以后有时间去重拍一张。
“老板,给我包大前门。”
“什么?”
贺北安又用蹩脚的当地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给我包你们这里最便宜的烟。”
到了房间,贺北安撕开包装,摸了一颗塞嘴里,转着圈的找打火机,妈的,这个破旅馆连个打火机都没有。
他又下楼花一块钱买了个塑料打火机,点燃了他早就掏出的烟。
隔壁房间的床一直在摇,女人的叫声挺少儿不宜的,贺北安骂了两声,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放《卡萨布兰卡》。
“世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有那么多的酒馆,她却走进了我的。”
他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猛吸了两口烟。
耗子来电话的时候,贺北安被烟呛得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四中不许带手机,耗子本来给贺北安发了条短信,可他迟迟不回,只能偷着给他打电话。
“你玩我呢?”
“不是我玩你,是沈芷玩你啊!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要不是你这张嘴,沈芷吃饱了撑的去德育处?”
要搁平常,贺北安不会就这么认了,可他早就买了今天去广东看航展的机票,为了攒钱去看展,他除了回收二手手机再往外卖赚差价,暑假还去工地干了些日子。他本来还琢磨着如何请假,结果上好的理由送上了门。他踹了医务室的门,还特意从兜里摸出写着自己名字的胸牌,在校医的注视下戴上。
果不其然,下午校医就去告了他的状,德育处决定停他一周的课,往返加看展,一周时间刚好,贺北安简直求之不得。
“天地可鉴,我可没让她去德育处找姓周的。我猜她是对你有意思,你说沈芷什么人,闭着眼考,也不至于来四班啊,来了四班,还特意和你同桌。人家这么主动,你是不是也应该表示表示!”
“滚一边去!”
“你打算怎么办?”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趁我没回来,你赶紧让这姑奶奶挪位置。”
“她也得听我的啊。今天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实沈芷长得挺不错的,既然她主动出击,你不如就坡下驴。你小子连女孩儿手都没牵过吧,先找她练练。”
“你要看上她了,你就自己上,别他妈拿我过嘴瘾。”
贺北安将烟头掷到地面,使劲踩了几脚,才给自己父亲贺老三打电话,让贺老三给自己请假。
他不想让他爸去学校,倒不是怕他爸不愿意。
事实上,只要他开口,贺老三二话不说就会开着他那辆二手丰田去学校给他请假,他要愿意的话,没准还能给他多请几天。
可他不想让他爸去。他受不了自己爸爸在老师面前点头哈腰。谁比谁低啊?
贺老三结婚的第六个年头,媳妇儿就没了,之后就一直打光棍。他对自己儿子没得说,钱要多少给多少,不愿意上课他就编理由请假。
贺老三是个好爸爸,但他的工作很让儿子抬不起头,不是治疗不举肾虚,就是指导人如何生男生女,专攻下三路那点儿事。贺北安小时候,没少为了这个被嘲笑,更恶毒的,直接攻击他不是贺老三生的,他和贺老三长得确实太不像了。他上小学四年级时就和贺老三一般高,鼻子嘴巴也没一样的地方,每次贺老三去学校给他开家长会,都会引来一些人的好奇。耗子第一次看见他爸,很没眼色地问这是不是你继父,贺北安直接给了他一拳。
贺北安最开始打架大都是因为别人骂他爸爸,那时他很希望自己爸爸是个开公交车或者沿街收废品的,无论什么,都比他开个小诊所好。
他从来没和贺老三说过这事儿,只想着自己将来赚钱了,让他彻底不干。
电话拨通后,贺老三第一句就是:“我给你的卡你怎么没带?”
“我钱够用了,对了,你有老袁电话吧,给我请个假。”
贺北安把情况简单一说,电话那头就答应给他请假。
“一个礼拜够吗?不够我再给你多请两天。”
“够了。您跟老袁打电话,就正常说话,犯不着低声下气的,不惯他们那臭毛病。”
“你爸什么时候低声下气过?你一个人在外,千万不能跟人起冲突,该忍就忍。”话音一转,“你那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电视一关,隔壁的声音就格外突出。
贺北安心里连骂了几声,答道:“隔壁的,爸您多注意身体,挂了。”
他往墙上狠敲了几下:“他妈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