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中秋 ...
-
莫夕在以后的许多年里，即便是最霁风明月，自由舒心的时候，也时常突然有一种压抑感在心里翻腾一下子。
那是光平八年和光平九年留下的印记。
似乎事情就是从光平八年六月间那一封封不利的战报开始的。莫夕清楚的记得赵徽越来越紧的眉头，连伪装都不再有笑容。陆续失去了几员大将的朝堂，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元旭守住了边境一侧，却只能牵制另一侧。有官员曾上奏建议赵徽下旨，让元旭进攻胡昌国，令其回防，但赵徽在此事上与元旭的想法是一致的。如果留兵驻守而自己闯入胡昌国境，那何人能再牵制胡昌在另一侧的进攻呢？万一胡昌又回转攻击现已守住的边境呢？况且，谁也没有把握说胡昌一定会回防救国！毕竟如今，他们攻势顺利。
明明是夏日了，却似乎花都不曾在光平八年的夏天开放过，莫夕每想起那个夏天，都是一片雾蒙蒙，灰暗暗的颜色。
匆匆之间，夏日将尽。赵徽对边境已是一筹莫展，他在御书房旨意再英明，待数日后传到边境已一定是迟了！必须有将领能在现场指挥战斗……
……
莫夕和晓荷在朝晖殿的厨房里一起捏汤圆，一个个雪白的团子，排列着放在砧板上，可爱的紧。
赵臻下午的骑射一结束便立即跑了来。“姑姑，”赵臻看见那些可爱的团子，惊喜的叫道，“你果真亲手给臻儿做汤圆吃！”
赵臻边说着边伸手想要捏一捏团子，被莫夕一下子拍开了手。
“刚骑马扭打够了，手也不洗，衣服也不换，看你这太子当的多体面。”莫夕笑着嗔道。
赵臻窘了些，赶紧拽着晓荷就往外走，“晓荷，快快，去帮我取更换的衣服来，我就在姑姑这里洗刷了。”
直到晓荷被拽着和赵臻一起跑出去，莫夕还在笑个不停。
到底是七岁多，还是有孩子心性，不过是亲手包了份汤圆，就把他喜欢成这样子。也不知往年吃过多少御膳房做的精致汤圆。
“娘娘，皇上来了，在卧房等您。”许易可算寻着了莫夕，赵徽已来了有一会儿了。
莫夕看看还没有下锅的汤圆，锅中水已备好。赵徽来找她，若是有事相谈，怕就来不及给臻儿煮汤圆了。
“许公公，有劳你，去回禀皇上，说是臣妾这里煮汤圆呢，皇上不如快些过来，正赶上吃这第一碗。”
许易应了一声，去了。
不一会儿，赵徽便来了厨房，正看见莫夕挽了袖子，褪下首饰，正在一勺勺划动着锅中的汤圆。热气扑面，莫夕额头已渗出了汗珠。赵徽上前用手帮她抹去汗水，莫夕转头冲他笑笑，又继续专心的盯着汤圆。
“明日才是八月十五，为何今日便做了元宵？”
“明日中秋有中秋庆典，皇上又哪里有空吃臣妾做的汤圆？”锅里水要开了，莫夕仍旧专心看着火候。
“你也哄我，你这哪里是为我做的，依我看，十分有九分是臻儿缠着你要的。”
“臣妾不是哄您，无论如何，皇上这不是吃着第一碗了么？”莫夕盛出一碗来，双手捧着转身给赵徽。
雪白的团子煮熟了，变得晶莹，隐隐似能看见其中包裹着馅，只不知道是什么味。
赵徽夹起一个来，待凉了些，送入口中，轻轻咬开。里面的馅流入嘴中，烫烫的，可是又香又甜。“是芝麻？”
“是，臣妾少时吃这样馅的汤圆。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做，皇上吃着可好？”莫夕有些期待的等赵徽回答。
赵徽看她专注的看着自己，脸颊尚且因忙碌和热气而变得粉红，心一动便想说，“人更好。”可还是吞一口汤圆，把这心动这话也吞到腹里。“仪婕妤这第一次做，难得如此可口。”
莫夕这才放心的笑了。准备一会儿就给赵臻盛去。
放下袖子，理理鬓发，莫夕看赵徽一碗汤圆已全吃完了，才开口问，“皇上今日找臣妾，不知何事？”
“中秋之后，朕将亲征。”想起来边境的事，赵徽难得舒展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莫夕也开始思量，“皇上打算朝政如何托付？”如边境之事，莫夕也早想过，不得已时赵徽也只有亲征，但这话，可以想却不方便说。
所以今日赵徽说了，莫夕并不吃惊。
“朝中日常事务，有薛丞相。后宫中，太子便托付于你和丽昭仪，如何？”
赵徽想的明白，最坏的打算，是此战旷日持久，或自己在战场上……太子乃莫夕养子，薛丞相必定不会有二心，而丽昭仪那里正可以镇住一帮皇戚，只要自己胜利归来，应还不会有乱。
“臣妾明白。”莫夕心里一直有个不安，想想，还是趁此机说了。“只是皇上，到如今，看着薛丞相都是好的。但是若朝政都放在了他手中，臣妾便没有把握说一定仍旧稳妥。”
赵徽看着莫夕，眼光越来越复杂。
“那么你可曾想过，这样一来便是把你推到了政治的明面上，你所希望的在后宫相对安静的日子是没有了。”
莫夕只是静静的，没有表态，屋里一时两人静谧。
“姑姑！”赵臻笑着跑进来，身后还跟着晓荷。待看见赵徽也在厨房中，俩人又连忙给他行礼。
莫夕赶紧盛出一碗汤圆，“快吃，刚煮好，小心烫着。”
赵徽看赵臻因为自己在而有了拘束，便还是离开了。出了门却没有走远，只在一侧墙边站着，听着厨房里的说笑声。
“姑姑，烫！可是好甜啊，这是什么馅？”
“太子，这可是主子亲手磨粉了的黑芝麻。怕下人磨的不够细，主子都是一点点自己磨的。”
“所以才这么甜这么香！比御膳房的好吃多了！还是姑姑最疼臻儿了！”
……
梧桐树叶间一缕一缕的阳光透下来，赵徽在墙边闭着眼站了许久，才离开朝晖殿……
……
光平八年的中秋，完全出乎京城里人们的预料。
满天的礼花，美丽的烟火，即便战时，人们也还是摆起了灯笼摊子，集市里字画，灯笼，小
吃，欢喜的孩子，旖旎的才子佳人。
但总是有种肃穆的空气笼罩着京城，让你欢喜时心也跳不了多快，笑时嘴角也扯不了多高。
月已上了半空，百姓们期待的等着城墙上皇上的身影出现，君民恭贺中秋是胤天朝一直的习俗。
然而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赵徽一身戎装登上了城墙。
“当此团圆之夜，却又是国之非常之时。朕，心有戚然，料想我西北边境的百姓定是不能过幸福祥和的中秋节！今朕在此宣告天下，朕将率兵亲征，驱逐胡寇，佑我河山！明年今日，必与我大胤所有子民同庆中秋！”
“皇上万岁”的呼喊声，响彻了京城。
齐鸣的礼花，民众的呼喊，轰然荡进了后宫的层层楼宇。莫夕一回头间，正是皇城门楼上礼花最璀璨的那一刻。虽然看不到，她却知道，本朝的天子正在那里感动震撼着他的人民。
嗒嗒两声，是莫夕那一回头时，发上的发钗松落了掉在地上。正是那日赵徽替她梳发时抽下过的那支紫水晶镶嵌的银钗。
莫夕捡起发钗，在手里摩挲着，这就很好，那些凤钗玉带，留给喜欢的人吧，那一片璀璨的烟花，自己只是被迫看着它美丽。
如果可以，更希望看一片清澈无边际的蓝天。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中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