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如秋（GL）》明长卿

48、第四十八章 惊雷

　　沈莺莺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猝不及防戳中了孙半夏的心思。

　　孙半夏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来被沈莺莺亲吻的画面，心口滚烫，那个“是”字差点脱口而出，可转念一想到她对秋澜的一往情深，心就一下子冷了下来。

　　沈莺莺停了手上的活儿，盯着她看她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变脸似的煞是好看。

　　半晌，沈莺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提高了音量道：“不是吧见鬼了？孙草药你竟然会舍不得我？”

　　她竟从孙半夏的脸上看出一丝难过？她在为自己难过？这个突然的认知让沈莺莺感到慌乱。

　　她作出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仿佛看到什么蛇蝎毒虫，孙半夏看得一颗心沉沉地往下坠，觉得自己的什么怜惜舍不得真是喂了狗了!她冷飕飕说道：“做你的大头梦去吧!你走了我欢喜得很，最好出门再被人扎几刀划几剑，我便更开心了!”

　　“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本姑娘一定会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一根毫毛都不会被人碰到。”

　　孙半夏还在瞪着她，沈莺莺忽然觉得不自在，心里有种怪异感，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她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长剑一提，小包袱往身上一背，脚步轻快地在孙半夏面前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孙半夏不知道沈莺莺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站在原地，自嘲地笑笑，二十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落寞，忽然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只有满腹惆怅。

　　沈莺莺走了，日子仍在继续，秋澜的伤已经基本痊愈，夜里隔三差五便偷偷跑到柳府去私会柳璃墨。她和孙半夏仍旧住在临淄王府，借李三郎之手窥视着朝堂上的动静，期间还见过了相王派来相助的姚元之。

　　姚元之和宋璟一样，都是相王十分倚重的能人，宋璟多年前就随着李三郎待在长安，暗中为他发展势力，姚元之则留在相王身边出谋划策，将相州牢牢控制在手里。如今相州已在囊中，李三郎在长安又有大动作，相王便将他调到李三郎身边，匿在府里相助。

　　姚元之见惯了大风大浪，得知秋澜身份的时候仍不免感慨一番，又忆起了女皇时期与先太子同朝共事的往事，两人相谈甚欢，杯盏之间制定了更详尽的计划。

　　先前李三郎遇刺，不知是出于补偿安抚还是要把李三郎放到眼皮底下看着，伤好之后武三思便封了他一个不小的官职，虽无实权，但也能上朝参与朝政。李三郎明面上规规矩矩并未急着结交朝臣，暗地里一双慧眼却早已洞悉了朝堂上的各方势力，找到了可拉拢的目标，再经由宋璟和姚元之替他活动。

　　再加上此时太平公主经过李三郎锲而不舍的游说，已被说动，开始着手为他拉拢旧臣，而楼倾城与他联手后，也时常送来宫中的一些绝密消息，李三郎的耳目可谓遍布朝堂与深宫，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

　　没想到在这个关头，却出了个变故。

　　某天李三郎匆匆回来，一脸凝重地对秋澜说道：“姑姑刚刚传来消息，豫州刺史李峤递了请辞的折子，狗皇帝已经准许，豫州要换人了!”

　　秋澜一听，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豫州就在相州枕边上，且豫州较相州更为富庶，疆域更辽阔，刺史李峤虽年老迟钝，手下却兵强马壮，财大势大，给了相州极大的威胁。

　　“李峤虽年迈但仍健朗，且在任上并无过失，坐拥豫州逍遥快活得很，为何突然请辞？”

　　李三郎说道：“姑姑猜测李峤并非自愿告老还乡，是武三思逼他自请，想必是为了另派心腹，掌控豫州，其目的，可能是要针对我父王。”

　　“李峤年老糊涂，我早年派了不少可靠人手渗透进去，蚕食了部分兵权，一旦李峤离任，换了精明之人，恐怕要清算一番，对我们即为不利。”

　　“是啊，武三思如果要对我父王下手，必定会将豫州里里外外全盘清洗，阿姐好不容易根植的势力恐遭牵连。”

　　秋澜苦苦思索片刻，问道：“可知武三思将派何人？”

　　李三郎摇摇头：“尚未得知，此乃机密，需再费些功夫查探。”

　　“豫州对我们极为重要，不能失!”秋澜眸中精光乍现，已然有了头绪：“当务之急先摸清楚接任者何人，看能否从此人入手，在他上任之前做些准备。”

　　“好，我立刻去查。”李三郎又急匆匆走了。

　　这一查，就查了三天。在这三天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早朝的时候，皇帝透露出一个消息，大周和吐蕃停战后，为巩固两国和平，促进两国友好情谊，吐蕃首领求娶大周公主，两国决定和亲，且吐蕃迎亲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打先锋的使节不日即可到达长安。

　　消息一出，百官哗然，交头接耳了片刻，有说此乃两国幸事，值得庆祝;有说吐蕃乃蛮荒之地，连年进犯着实可恶，若公主和亲则有辱国威，不能答应。

　　李三郎不声不响站在百官之中，收到几位同盟递过来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摇摇头，那些人便不作声了。赵密和几位大臣一唱一和，及时从中引导，反对的声音很快弱了，大家就又开始议论起和亲的公主人选。

　　当今圣上只有公主3位，一位已经成亲，剩下的两位待字闺中，年龄也到了，其他亲王也有适嫁郡主十数位，大家风评相差无几，要挑一个合适的也难，且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远嫁蛮荒，亲王们各种推诿耍滑，直至下朝，这个人选仍未决议出来。

　　武三思高高坐在龙椅上，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看着堂下议论纷纷，宣布改日再议。

　　秋澜听他说起这些的时候，眸光一冷，怒骂一句老狐狸，又叫李三郎明日不可多言。

　　隔日上朝，百官继续讨论此事，不知是谁突然提出还有楼家两位进封的公主，也可作为和亲人选。李三郎原本冷眼看着他们议论，骤然听闻这句话，脸色瞬间变了，心中越发不安。

　　有人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惊喜地说楼将军戍守边疆多年，英勇善战，用兵如神，不只在大周威信极高，即便是敌国吐蕃人也对他极为敬重。如今两国和睦，楼将军之女亦贵为公主，若和亲嫁入吐蕃，最为合适。

　　“狗屁!”一向温和的李三郎气得在心中臭骂了一句，奈何此事非他能左右，只能隐忍不发。

　　赵密党羽趁机附和，众人又讨论起楼家两位公主哪位合适，最终定了由祈敏公主楼孤雨和亲吐蕃。圣旨和大批赏赐紧接着直接送到了楼府，和亲的事有了定局，一切只等吐蕃使节的到来。

　　此事犹如晴天霹雳，炸了楼孤雨个措手不及。她最近心心念念追求楼倾城，变着法儿去虏获她的芳心，眼看着楼倾城就要有所松动了，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道圣旨就要她远嫁吐蕃。

　　楼孤雨愤而不甘，只麻木地跪在庭中，颁旨的人已经离去了，她却失了魂，久久没有起来。

　　楼倾城遣退众人，站在她旁边，也是久久无言。先前柳璃墨跟她提过和亲一事，那时她就感到不妙，不料事情真的发生了，令她又惊又怒。武三思不仅杀她阿爹，夺走兵权，如今还要拿她妹妹的一生幸福去换取他的帝位安稳？！他可真会算计啊，真无耻啊，表面上赋予楼府无尽的光荣，暗地里不仅吸光楼府的血，吃光楼府的肉，就连骨头都不剩，也要吃地干干净净。

　　楼倾城心中怒火越烧越旺，她隐忍多年，步步为营，自然有用不尽的耐心去完成复仇，可一旦牵扯到楼孤雨，她难以再保持镇定。一想到她心爱的妹妹被送去野蛮的敌国，委曲求全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在陌生的国度任人欺辱，她便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刻要了武三思的命。

　　她等不了了。楼倾城杀意陡生，再难冷静。她等不到李三郎成长起来，等不到与他合谋弑君，她现在就要杀了武三思!

　　楼倾城把失魂落魄的楼孤雨拉起来，触及她那双无助迷茫的眼神，更是心乱如麻。楼孤雨对她的情她看在眼里，那般热烈而纯粹的喜爱如何不让她心动？可楼孤雨是她妹妹，楼倾城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雨儿还小，雨儿对她的爱只是一时懵懂，混淆了亲情与爱情，一切都做不得数。

　　她一步步后退，一遍遍躲闪，可是楼孤雨锲而不舍，执拗地要敲开她的心房，令楼倾城心神动摇，矛盾不已。

　　如今圣旨一下，她忽然清醒了，眼下危机四伏，不是陷于情爱的时候，雨儿是她最爱的妹妹，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为今之计，只有先复仇，再想其他。

　　“姐姐……”楼孤雨紧紧抱着楼倾城，惶惶然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想嫁去吐蕃，我不想离开你，阿姐，你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