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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心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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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静悄悄的,阿朴没有听到主子的传唤不敢进来。
姬桑静坐着,无人知他心中卷起的惊涛骇浪,不停拍打着他的理智。他自己都不明白晏玉楼说那句话时,为何有一瞬间的欣喜。
自己不喜女子,同样不喜男子。
他慢慢起身,不紧不慢地踱出院子。看着走得不快,实则因为人高腿长,不消多大会儿就出了一两里路。
阿朴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如同一个影子。
国公府很大,也很空旷。
亭台楼阁,假山回廊。抽绿的树木,早发的新芽,处处皆是春的气息。仿佛是一夜之间,远远望去万物全都挂上绿纱。
他越走越快,阿朴始终跟得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且毫无气喘之意。若是内行人一见,必知这瞧着不起眼的奴仆是个练家子。
见微知著,身为主子的姬桑必是此中高手。
主仆二人像是飘着般,来到一处桃林前。桃树结满花苞,过不了几日就会盛开。此时有些等不及的花儿,早早地绽放点缀其间。
姬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中,而阿朴则守在外面,没有进去。
这片桃林没有任何牌示,可是整个国公府的人都知道此处是禁地。除了固定时辰照料的花农可以进出,外人不得入内。
姬桑在林中穿行,很快来到正中的空地。空地中有一座亭台,亭台铺满毛地毯,他掀袍席毯而坐。方才一路行来,只觉气血翻涌,心知今日是受晏玉楼的影响。
他一向心止如水,不知为何竟有如此波动。晏玉楼与他一向不对付,说出那样的话不无羞辱自己之意。
静座调息,眸色渐渐冰冷,逐渐恢复成往常漠然的样子。脑子越发的清明,闭着目都能听见草丛里虫子追嬉动静。
两军对阵,你来我往皆是兵法,兵法变化多端诡异难测。然而无论哪一种兵法,说穿了都是万变不离其踪,一则攻身,二则攻心。
他与晏玉楼之间,自不会有刀光剑影的厮杀缠斗,只有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那人一向狡黠多智,自小就是京中世家子中的翘楚。与其对上,他向来都不敢懈怠。
那么,这么一个对头,突然说出那样的话,其用心不可谓不险恶。此计定是一种攻心之术,攻陷他的心为对方所用,从此沉沦不伦之情中丧失斗志。
好一个卑鄙小人。
坐在马车里的晏玉楼连打两个喷嚏,脸皱成一团。心道哪个不知死活的在骂她,当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杜氏早早候在府门口,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身为母亲,外面关于楼儿龙阳之好的流言,足以令她心惊胆战。
“楼儿,有人传你企图染指进京赶考的举子,这可如何是好?”
“哪个王八羔子传的?没有的事!”
晏玉楼不想让母亲担心,断然否认。她堂堂荣昌侯,还用得着如此费心找男人!凭她的地位和长相,只要勾勾手大把青年才俊送上门来。
杜氏欲言又止,心知女儿是宽自己的心。楼儿已经二十有二,这般年纪的女子,大多嫁人生子。楼儿在外面行走和男子打交道,日子一久难免不会春心萌动,开始思春了。
当年她也是没有办法,连生五个女儿,要是再不得个儿子,开明的婆婆也会让楼儿他爹纳妾。刚开始只想先混过去,不想世事无常,一瞒就是二十二年。
这些年来,她为楼儿骄傲,也为楼儿可惜,若楼儿真是儿子该有多好。这般有能力有手腕的世家子,满宣京都没几个。
事到如今,能否恢复女儿身,已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照这个局势,楼儿说不准一辈子都要顶着男子的身份生活。一思及此,她立觉愧疚难当,自责不已。
“楼儿啊,娘知道这些年苦了你,都是娘的私心害得你现在进退两难。娘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你若是想男人…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只要事情做得隐蔽些,找个可靠的人,别人不会知道。”
晏玉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家老娘的意思,她娘还真是开明,连这种事情也想得出来,分明是在暗示她偷养男人哪。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
“楼儿,你莫要骗娘。男婚女嫁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受娘的连累无法嫁人。女子都想有个男人依靠,没什么丢人的。娘看晏实就不错,与你一起长大对你忠心不二,生得也算清秀。要不,你把他收到房里?日后若是有孕,咱们寻个法子躲着生下来,再编个生母出来,岂不两全其美?”
晏玉楼脑袋抽抽地想着,老娘的法子倒是可行,只是那人不可能是晏实。
“娘,真没有那回事。您觉得孩儿是愿意委屈的人吗?孩儿若真是瞧中某人,自会想法子与其成事,万不会耗着自己。”
她说得坦然,杜氏却被惊住。做娘的开明是另一回事,做孩子的太彪悍又是另一回事。敢情楼儿心里有主意,还真是借着拉拢人才之便寻找合意的郎君。
“楼儿啊,外人不可信,谁知道他们藏着什么心思?万一他们起了坏心,岂不是害了我们晏家?娘还是觉得晏实那孩子不错,知根知底又是侯府的人。”
“别啊,娘。您老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嘛。陛下还年幼,孩儿暂时是真的无心男女之事,您就别操心了。您要是真闲得慌,不如去叫几个姐姐带着孩子来侯府小住,省得您盯着我一人。”
杜氏嗔道:“你这孩子…”
话题到此为止,杜氏只好作罢。
晏玉楼长吁一口气,那些人倒也说得没错,她可不就是喜欢男人。
扯了一些闲话哄得杜氏开心,一出杜氏的院子,她面色一沉唤来晏实。晏实来得快,以前还不觉得,今天老娘提到他,这才发现他确实长得清秀。
说实话,晏实真是一个好心腹。话不多有能力有眼色还很忠心,难怪自家老娘会有那样的心思。
只不过,她对晏实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传言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回侯爷,是董家的大公子心生不岔胡言乱语传出来的。侯爷放心,幸好未曾传开,奴才已经派人把传言压下去。”
果然不出所料。
“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和本官做对,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走,去董府。”
董郎中一听她上门,两腿都哆嗦,暗气长子不争气,偏要惹那个煞神。不用人说,自己捆了董子方跪在门口迎接。
她一脚踢在董子方的身上,居高临下。
董子方的嘴被塞住,显然是董郎中做的,他生怕这个儿子再说些不中听的话激怒她,给董府招来更大的祸事。
“作死的东西,竟然敢毁坏本官的名声!”
“侯爷,犬子糊涂,下官惭愧。”
“董大人,你翻天覆地就是惭愧两个字,就没有别的词了?子不教父之过,董大公子养成今日性情,皆是你种的苦果。他红口白牙污蔑朝中重臣,其心可诛!”
董郎中不停磕头,后悔不已。早知道就把这个孽障关起来,哪里想到一时疏忽,让这个孽障有机会在外面胡言乱语。
自己已经被罢朝,要是再得罪侯爷,哪里还会有翻身之日。
他咬咬牙,“侯爷,他罪该万死,要杀要剐您做主!”
董子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晏玉楼收回脚,冷哼一声,“本官从不是无情之人人,然而董大人太令人失望。纵使本官有心姑息都无法说服自己,更何况去堵天下悠悠众口。董大公子其罪难免,其心可诛,念你这些年还算兢兢业业,差事上无过无失,本官就往开一面。”
董郎中一听大喜,感激涕零。
“不过此子心性败坏,不重罚难以服众。西山行宫正在修建,董大人何不让令郎去那里磨砺一番?”
董子方又“呜呜”叫唤起来,修建行宫这样的事情历来都是低等役兵的差事。他好歹是京官嫡子,怎么能与那帮泥腿子为伍?
董郎中心里也是一惊,西山那地苦得很,方哥儿去了不死也脱层皮。可是侯爷亲自开口,万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下官遵命。”
晏玉楼面色冰冷,姓董的还算识相。要敢说半个不字,她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嫌命长!
既然来了董府,自是要顺道去看一下董子澄。
董子澄的精神还算可以,已能下地走动,看样子过几日的春闱勉强能参加。她不会劝他再等三年,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对于一个渴望出人头地的男人而言,但凡有一点可能他爬都要爬到贡院。
鼓励他几句,然后离开。
她夜访董府探望董子澄的消息很快传到姬桑的耳中,彼时姬桑已从桃林归来。来报的是国公府的一位幕僚,姓苏名好问。
苏问有谋略,颇得姬桑看重。
“国公爷,晏侯爷此举恰恰说明传言属实。以他的身份,何至于礼贤下士到这个份上,另是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咔!”
姬桑盯着手中断裂的狼毫,眸光没有半点温度。一个抛掷,断成两截的毛笔稳稳当当地丢进炭炉中,插得笔直。
好一个晏玉楼,朝三暮四沾花惹草。
简直是无耻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