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护林笔记[西幻]》百年孤春

17、第 17 章

　　当你再一次回到法师塔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而在这之前，戈洛维却先拉着你吃了点东西——你啃肉排，他喝黏糊糊的药剂。

　　一个森林需要吃什么好东西？每天吸收水分与阳光就好了。但恶魔需要血肉的补充，你兴致勃勃地又点了一大盘烤嫩肉排（你每天都吃这个）。

　　法师塔里的肉排是学院特供，简单调味却汁水丰厚。你咔吱咔吱吃掉了一大块，然后满足地眯起了眼，又不小心露出了恶魔猩红的长舌，在自己的唇畔上舔了一圈，砸吧砸吧嘴，是黑胡椒碎与盐粒的味道。

　　你看见戈洛维露出呆滞又诧异的目光，他张口又闭上，喉结上下滑动。你听见他小声说：“我们还在学院里……”

　　你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所以你迷恋我的舌头。”

　　戈洛维低下了脑袋。

　　吃完晚饭，你学着那些人类，拍拍自己饱饱的肚子，与戈洛维一起悠闲地晃进了法师塔的会客厅。艾德文教授见了你，忽然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慈祥的笑容，但你却觉得古怪。

　　“戈洛维先生的病症已经好转许多，这里是我配好的药剂，请叮嘱他每天服用……”

　　对面的沙发上，热忱又善良的艾德文教授的嘴一开一合，你只听了个开头就想离开。并非他说得没趣或是深奥，而是你看见他的脸就会想起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也想起他说的那句话——“它究竟是什么生物！”

　　你很肯定你是一头恶魔，而不是其他什么生物。

　　众所周知的是，恶魔从不和同类合作，它们看似一批批地来去，但其实都是被血肉所吸引。在没有人间血肉的地方，恶魔的食物通常都是它们的同类。

　　你也不例外，你从不与其他恶魔为伍，这是刻在你脑子里的天性。谁会与食物交流？谁会与猎杀自己的生物交流？

　　所以你自然不清楚，究竟恶魔会不会懂得宽恕与仁慈，究竟恶魔会不会明白，什么是平和与喜悦。你无魔可问，你也暂时举不出例证反驳艾德文教授。

　　你就像荒原之上的一颗草，明明周围也有很多草，但总有那么一股子孤寂的味道。

　　“主人，主人？”戈洛维忽然发声，打断了你的走神。

　　你抬起头，发现艾德文教授与戈洛维都在看你。

　　“不好意思。”你赶忙道歉，“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让您担心了。”

　　艾德文教授撑了撑自己的金丝边眼镜，连连摆手，他缩着脖子，眼中又闪过那种了然的神色：“我明白的！虽然作为一个男性半精灵，我从没怀过孕，但我见过怀孕的女人，她们中有的比你还要难受……”

　　他的目光又移到你吃的饱饱的肚皮上：“现在应该还小吧，据说四个多月时就会更明显了。”

　　“什……什么？”你终于理解了那句话——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你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或者天赋职能。你花了一秒钟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从你带着戈洛维住进法师塔，到你捂着自己的胸口跑出去，再到戈洛维突然来找你。

　　艾德文教授那种古怪的笑不断穿插闪现在你的眼前，你忽然有种想把他一爪子扇飞的冲动。

　　地狱啊！

　　这半精灵的脑子是空的吗！？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地狱要惩罚你听见这种奇怪的东西？

　　你闭着眼，右手捂住额头，手肘撑在膝盖上，脑中被一个巨大的词所占据。

　　怀孕？见了鬼的怀孕！

　　“戈洛维——”你听见艾德文教授小声喊，这声音有些闷闷的。你听过，就是那种孩子在玩闹，捂着嘴说悄悄话时发出的嬉笑声。

　　你一时无法理解现在事情的走向，这金丝边眼镜的半精灵又在做什么？当你听不到吗？

　　“快点——我怎么跟你说的！”艾德文教授又叫了起来。

　　你转过头，看着戈洛维。戈洛维也在静静回视着你，你听见他开口说话了。

　　他面色如常，语调平缓：“孕期女人的心情，不会太稳定，我需要多安慰安慰你。”

　　你耳边传来艾德文教授嘿嘿的笑声。

　　你眯起眼睛，上下扫视戈洛维，戈洛维一脸无辜。仍旧睁着他那见了鬼的绿眼睛，这绿眼睛仍旧是见了鬼的清澈。

　　这两个蠢货！你早晚要把他们通通丢到光明神殿里去！让他们在那些披着白床单的蛀虫面前，痛哭流涕！忏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第二天一早，你就赶紧告别了艾德文，提着药剂，与戈洛维一起回到了森林的树屋里。

　　你一想到再也不用伪装瑞拉，就感到一阵轻松。事情解决得如此顺利，甚至离温森特的结业考试还有几天。

　　这片小树林看起来比之前健康许多，虫害造成的损失还在，但却也渐渐在好转。

　　人间有句话，叫身体强壮的人不会流鼻涕。同理，地狱语中也有句箴言，叫弱小的恶魔才会被吃掉。

　　你看着戈洛维，他似乎是有些瘦弱了，这一定就是他生病的原因，要不然虫害为什么会扩张得那么厉害？你仔细思考要给他进补什么才好。肉排是不能吃，除了回复药剂，你难道要去给他弄点各种动物的排泄物……施施肥吗？

　　戈洛维一直被你盯着看，你发现他又低下了头。

　　这不奇怪，任谁被一头大恶魔盯上了，都会瑟瑟发抖吧。

　　你发出了气声的笑，真是久违了。这种阴恻恻地，让人牙齿都打颤的笑，才是大恶魔最值得骄傲的东西。你在学院里一直憋着，但现在回到了你的地盘，终于可以肆无忌惮了。

　　“乖。”你揉了揉戈洛维的脑袋，手感还是那么地好。

　　你忽然感觉他的脑袋，在你手心底下顿了一顿。

　　他在惊讶吗？你心想，惊讶个鬼，这不很明显么，一个宠物低下头，难道不就是要给它的主人摸脑袋？

　　你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问题。就像那些骗了姑娘们的心，还要推脱是她们先爱上自己的花心浪子，你身处高位已久，绝不肯承认是你自己想摸一把这柔软的发丝。

　　就算是又怎么样，戈洛维是你的仆人，一个宠物罢了。他属于你，你可以随便摸。

　　但这温暖的触感真是棒极了。你在心里无声地感叹，手上的动作倒是渐渐停了下来，因为你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戈洛维，会被你揉得掉毛么？

　　你刚要将自己的手掌拿开，就在离他发梢还有一个银币的距离时，你突然感到这种温暖又回到了你的手掌。

　　戈洛维的脑袋，伸过来顶着你的手心，轻轻反蹭了两下。

　　就像猫咪主动凑过去蹭它的主人。

　　这回轮到你顿了一顿。

　　见鬼了，你现在一万分的肯定，你绝不是一个花心浪子，你绝对没有欺骗纯洁姑娘们的心灵。

　　一定是戈洛维想要被摸脑袋，一定是的。

　　你赶紧收回了手。

　　呵，你是一个大恶魔，岂能让一个宠物想蹭就蹭。永远只有等你主动来摸，决不允许他在没经过你批准的情况下，擅自用脑袋来蹭你的手心。

　　你尖利的指甲长了出来，它们是多么完美呀，只需要轻轻一动，就能削掉面前这个绿眼睛蠢货的脑袋。

　　但你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做，就是去削掉那些已经干枯死绝的枝叶，以保证活着的那部分，能得到充足的养分。

　　顺便再把那些废料清理出去，然后还要提醒戈洛维吃药。要是他再生病，你就要再次去拜访那个话太多的半精灵教授。

　　你完全不想再次伪装怀孕的瑞拉，万一艾德文教授心血来潮，要看你的孩子该怎么办？给他找个小恶魔吗？

　　真是的，见鬼了，还是平时多上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