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情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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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在即，晚间已有凉意，郁郁葱葱的花木随风轻摇，院中间或传来嘶嘶虫鸣。今晚的月色如锦缎一般柔软，眼前石桌上水汽袅袅，对月饮茶的尹天赐和谢子元却静谧无言。
自从谢子元说要娶宋黎彩，尹天赐一直怔愣到现在。他长眉微皱，说不出什么来，只觉得心中有股无名之火，燎得他心烦。
对面的谢子元却老神在在，边不时抬头欣赏银盘似挂在半空的圆月，边呷口手中上好的松间雪。西北商路艰难，这种茶也只有长宁伯府这种权贵之家才有。
尹天赐昳丽的面庞在月光和廊灯的照耀下时隐时现，狭长的双眸里是浓浓的不解：“你才见了她两回，居然就要娶她？”
谢子元放下青玉茶杯，笑意浅浅：“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他望着尹天赐，坦荡地表露自己的心迹：“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况且，”他偏头看着墙角月下越发清艳的木芙蓉，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早在端午那日，我就在沽河边见过她，为了保护庶妹与人据理力争。”
那日她分明受了无妄之灾，却不见半点怒容，又肯细心为家中幼弟挑选书籍，足见是个爱护弟妹的好姐姐。
尹天赐双眸瞪得溜圆：“她？那么滑头又狡诈的丫头，会为了庶出的妹妹强出头？”怎么听怎么玄幻。
谢子元点点头，慨叹一声：“表弟也知晓，我家中房头众多，兄弟姊妹无数，兄长娶的嫂子颇为严厉，我若能娶个体贴包容性子和软的妻子，更利于家中和睦。”谢家足足有五房，鸡毛蒜皮之事只多不少。
尹天赐顿时沉下脸，浑身不由散发冷气：“你娶她，不是因为想好好疼爱她，而是想让她代你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混蛋亲戚？”
谢子元好笑又好气地看了尹天赐一眼，无奈道：“自然也是钟情于她，想与她共度一生。”
谁知尹天赐却不想再听他多说，腾地一下起身，眸光沉沉地看着他：“不准！本少爷决不同意！”
“莫非表弟也心仪宋姑娘？”谢子元难得表情郑重，仰头望着他。
尹天赐登时一噎，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从未想过要娶团团，只是因为觉得她像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猫儿，单纯想对她好，应该，或许，大概，也不是男女之情吧？况且自己与她满打满算才见了两回，还不如谢子元呢。
“哪儿有？！那丫头坏得很，本少爷才不会喜欢她！”尹天赐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虽然话刚出口他不知怎得心里就慌起来。
“我倒是觉得宋姑娘十分乖巧可人。既如此，我就放心了，待过几日就让母亲去宋家求亲吧。”谢子元放松下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安然。
尹天赐嘴巴动了动，想说自己后悔了，又碍于面子，终是未说出口。但他实在没有心情再应付谢子元，随便糊弄几句就将他打发走了。他自己，则是满心烦躁茫然地躺在床上，就那么半睡半醒辗转反侧地熬了一宿。
还没等尹天赐理出头绪，宋家这边已有人上门提亲了。
中秋这日清晨，宋家一家子刚用完早膳，宋大老爷宋元德正带着众人陪宋老太爷说话儿。大太太简氏一脸春风得意，走路都带着风。
“早起就听喜鹊在枝头叫唤，趁着今儿个好日子，正好有件事要跟爹说说，让爹高兴高兴。咱们云姐儿的亲事终于定下了，是乐安郡石郡尉的长子。”
她灿笑着向宋老太爷报备，一旁一向严肃的大老爷面上也浮出淡淡的笑容，可见夫妻二人对这门婚事都颇为满意。
宋老太爷这几年养尊处优，黑黄脸上早年劳累的道道深褶长开些，看起来富态不少。听闻大孙女找了门好亲事，脸上的褶皱一圈圈漾开，笑眯眯道：“真的定下了？即便是郡尉也得仔细打听打听，务必得是个和善之家，不能委屈了云姐儿。”
简氏不住点头：“媳妇特意找相熟的人家打听了，乐安郡与咱们长广郡紧挨着，两地多有互相嫁娶的，都说石家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人家！”
仿佛怕众人不相信，她又着重强调道：“这门亲事的保人可是忠王，乐安郡是王爷爱女乐安郡主的封地，有了忠王这层，云姐儿嫁过去谁还敢欺负？”
宋老太爷听着有点糊涂，一旁的宋二老爷到底见多识广，诧异道：“忠王？大哥什么时候跟忠王搭上了关系？”
宋大老爷捋捋尚未蓄长的短髯，强装矜持道：“前些日子去郡城拜见学政大人，才晓得这回的学政是忠王本人亲自担任，有幸得王爷青眼，才有了云姐儿的婚事。”
宋元德考中秀才功名后，多年未有进益，不得已才去县学做教谕。可心里一直有股气，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这回总算被贵人赏识，不仅在县学中占据首位，且女儿也得了如此好的一门亲事，很是开怀。
宋仲德凝眉细思，总觉得不太踏实。乐安郡是青州府府治所在，繁华富庶，石郡尉的长子配县令的嫡女都使得，怎会想与大哥一个教谕结亲呢？
再说忠王，忠王乃当今圣上长兄，年少封王，封地占据鲁地大半，青州、大名、淄川三府环绕其周。本朝对宗室的约束相当严苛，但忠王却享有封地的驻军、盐铁等私权，是以三府官吏皆对其敬畏有加。
宋大老爷本事如何，宋仲德不说知道十分也有七分，忠王权势煊赫，实在没必要拉拢他。难道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做媒？
“大哥，忠王没说旁的？石家那孩子，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宋仲德隐含担忧道。
宋元德还好，只是笑容淡了些，简氏则是眼珠子要瞪出眼眶：“二叔，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你大哥，还是瞧不上你侄女？总不能是你嫉妒吧？”她望望低眉顺眼坐在一旁喝茶的宋黎彩，撇撇嘴，含义不言而喻。
宋元德瞪了妻子一眼，却没反驳。
宋黎彩莫名其妙被鄙视，对面的宋云彩冷哼一声，好似看自己一眼都嫌污秽。向来宽厚的大哥宋华章略带歉意地看着自己，亦对亲妹妹的行为十分无奈。
听得稀里糊涂的小胖子宋汉章，立马狠狠地瞪回去，还趁长辈们不注意，朝着宋云彩吐舌头做鬼脸。宋黎彩全当宋云彩有病，拉过弟弟不准他作怪，姐弟俩干脆完全忽视宋云彩，齐齐扭头看向上首。
宋老太爷怕俩兄弟吵起来，也怕亲家当真有什么不妥：“老二也是担心云姐儿。既然老大媳妇都问过了，你们为人父母的，自然不会亏待自己亲闺女。定日子了吗？”
宋仲德待要再细问，身边的王氏暗地里使劲拽着他的衣袖，不准他再多言。王氏拦住自家二老爷的话头，真心实意地笑着恭贺道：“恭喜大哥大嫂！华哥儿今年冬月新媳妇进门，云姐儿的婚事是不是定在明年？”
简氏右手扶了扶发髻上金光灿灿，镶着指甲盖大红宝石的新钗，得意劲儿怎么也掩饰不了：“石家眼巴巴等着新媳妇进门掌事，说是想定在三月初六，什么春和景明的好日子。我还没应下呢。”
宋老太爷点点头：“老大媳妇做得对，是不能太上杆子应承。不过三月是个好时候，不冷不热的。”他笑眯眯地看向挺着脊背姿态端庄的大孙女，“云姐儿打小娇养，可千万别累着。”
乡下的传统，均是跟随长子过日子，宋老太爷对大房的长子宋华章、长女宋云彩，总是格外重视疼爱些。
王氏亦是笑着附和：“可不是，云姐儿是咱们家头一个女孩，嫁人是大事，得好好热闹热闹。”大姑娘办得隆重些，她的二姑娘才好更盛大。
简氏看了看自家老爷，又望望宋老太爷，眼中精光一闪，换上忧愁的表情叹道：“石家家大业大，咱们云姐儿的陪嫁……”家里能主事的爷们儿均在，她这样说的目的，无非是想从二房为女儿捞点嫁妆。
宋老太爷笑容消散地一干二净，宋仲德尴尬无措，宋元德则是黑沉着脸低喝：“守着孩子，说什么呢你！云姐儿的嫁妆自有我这个当爹的！”
宋黎彩看看一脸淡定的王氏，晓得她根本没往心里去，不由松了口气。
简氏正准备辩驳一番，厅外有小厮进来禀告：“老太爷，城里的陈媒婆来了。”陈媒婆是在官府挂过号的，城中少男少女的婚事一多半都是由她促成。大过节的上门，自是为宋家姐妹说媒的。
陈媒婆一进门，先给宋老太爷、宋大老爷夫妇问礼，接着就灿笑着向宋仲德夫妻道喜，一张脸跟朵菊花似的皱在一起：
“都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老爷家的闺女大了，这想求的小子可不就托我来了！”她边笑边意味深长地看着宋黎彩，宋黎彩适时羞红了脸，微微低头，侧向王氏，一副小家碧玉姿态。其实她心里根本没啥感觉。
王氏欣喜得不得了，忙活了这些日子，终于有好人家上门了！她没心思再坐在厅里听简氏百般炫耀，示意丈夫与自己一起回西院，与陈媒婆详聊。
宋老太爷也怕大媳妇接着说嫁妆的事，好好的中秋闹得全家不宁。忙笑呵呵的将老二夫妻送走，只留下宋黎彩姐弟。
宋元德夫妇自然也不好再留，宋华章带着弟弟妹妹们陪着祖父聊些老宅往事。
直到用过晚膳，全家一起拜完广寒仙子和兔二爷，王氏才将宋黎彩叫到身旁，温情无限地轻抚着她的头发：“娘的宝贝闺女，一转眼竟也要嫁人了呢。”
宋黎彩趴在王氏膝头，透过轩窗看着外头的皓月当空，不知怎得忽地想到为求永恒美貌，独个儿吞下仙药飞升，反倒与丈夫生生世世分开的嫦娥，不胜惆怅。
“娘，女儿不想嫁人。”她低低道。
“傻孩子，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岂不让人笑话？”王氏将女儿搂紧，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今儿陈媒婆说的，是西城你爹铺子斜对门，王家粮栈的次子王兴。虽说王家不算豪富，但他家人口简单，长子接手粮栈，王掌柜将老家的数百亩良田和隔街的一家南北货铺子给了次子，人家应承说你嫁过去就能分家单过，且有你爹照拂，算相当不错的亲事了。”
宋黎彩转头望着她娘，眼中倒是有了些兴趣，条件真的十分不错。
王氏慈爱地为她将刘海拨到耳后，温柔低语：“黎姐儿放心，娘定为你挑一个十全十美的夫婿。”
宋黎彩沉浸在王氏的拳拳爱女之心中，伴着银白皎洁的月光，慢慢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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