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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最后通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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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与中国比邻而居,唇齿相依,世代为我藩国,卫我北疆。两国亲密友好,举世皆知。当代国王李熙在同治三年九月九日,受同治皇帝册封,承继朝鲜国王之位,此乃铁证如山,不可更改……”
“而今日本犯我属国,囚禁朝鲜王室成员,炮轰我军营门驻地。朝廷秉承圣人仁恕之道,一再宽忍。然彼等不知收敛,反肆挑衅。今中国政府就朝鲜问题最后一次表明态度。”
“日本政府必须在此通牒发出的七十二小时内,停止一切挑衅行为,释放被彼囚禁之朝鲜王族,将全部军队撤出朝鲜国境。否则,此通牒到期之时,中国即与日本处于战争状态——公元1895,清光绪二十年三月十七日子时,中国政府,北京电。”
都说标题越短,事情越大。当读报人念完这则《最后通牒》之后,全国上下的听众都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当中。
三门湾事件才过去不到一年,没想到战争的阴云又这么快地笼罩到了他们头上。
激动者有之,彷徨者有之,叫好者有之,胆怯者亦有之,但无论主战还是主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
战争的脚步近了!
此时,景仁宫。
“京沈铁路辽宁段的初步设计稿出来了,请您确认。”
“兵部奏请调拨在辽省境内紧急铺设电报线路,所需之铜线、橡胶、钢铁等物料,望皇上批准。”
“鸭绿江、旅顺、大连等预备战区的民众转移安置计划,已经有了初稿,户部尚书乞呈皇上御览。”
大权在握的皇帝回宫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电报线铺进了紫禁城,有限信号从朝鲜前线直接传输到养心殿围房里的电报机上,然后被电报员翻译成各种文字,火速报给皇帝知道。紫禁城灯火通明,没有几个可以合眼的人。
就像一个慢悠悠转了许多年的陀螺,忽然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似的,习惯了慢吞拖延、打官腔、做表面文章的六部官员,被皇帝雷厉风行的执政风格震慑,一时间忙得走路都带风。皇帝去看儿子的时候,回事的大臣追到阿哥所;来看老婆的时候,请旨的大臣又跟到景仁宫。
若桐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外头一片匆忙的脚步声,各种来往说话的声音不绝于耳。像是沉在水底看岸上的风景,许多被割得支离破碎的光影在眼前涌动,只是看不分明。她没有觉得有多疼,只是累,四肢僵硬得像是被浆糊黏在了一起,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有人喂东西就吃,给茶就喝,只是不愿意醒过来,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着,好像要把三年殚精竭虑所透支的精力,全一次补回来一样。
再次睁眼的时候仍是深夜,景仁宫的浮金天花板映着灯火的颜色,守夜的芷兰坐在床脚打瞌睡。床边立了一张花梨小几,垒着满满的纸笔奏折,载湉正伏在案前写着什么,忽然觉得背上一沉,一个体温冰凉的身子贴了上来,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若桐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问:“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天三夜,阿弥陀佛,可算舍得醒了。渴吗?”
“渴。”
载湉便想唤人进来倒茶,却被她从身后轻轻扯了扯袖子:“不要人进来。你去。”
载湉顿时笑了:“有趣,白放着这么多奴才,你倒使唤起朕来了。”说着起身从暖炉上的乌银洋鉴茶壶里倒了茶来,看着她喝了,又自觉地躺回床上做人肉抱枕。
若桐滚进他怀里,找个舒服的角度靠住,问:“几天没睡了?”
“区区三天,不算什么。要看看儿子吗?”载湉拿食指勾勾她的掌心,“长得可爱极了,保证你看了也不想睡觉。”
“不行。生孩子太疼了,让我缓一缓再见他,以免影响母子感情。”
“那你也不想知道朕是怎么舌战群雄的咯?”
若桐白他一眼:“留着讲给历史书听吧,十年之后我会带着儿子看的。”
“哈哈。那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小梁先生和谭先生都平安回来了吗?”
“当然。李鸿章手握五十万北洋军,朕只派了两个人就把他从保定请到了北京——十年之后,你也会在历史书上读到这个。”
“那就好,全员无伤。”若桐果断起身吹灯,“睡觉,天大的事都明天再说。”
黑暗中,载湉悄悄地靠了过来,两人交颈拥吻了一会,就静静地睡着了。
翌日晨起,却是二月里一个难得的大晴天。清晨七点,紫禁城四周角楼上发出浑厚的钟声,响彻京城。载湉翻身坐起,下床更衣。
若桐跟着清醒过来,问他:“这是最后通牒的时间到了么?”
“不错。从现在起,我们已经跟日本开战了。”载湉把她抓过来往额头上吻了一下,“养好身子,让人把儿子抱过来瞧瞧。”说完便套上衣裳,匆匆走了。
七十二小时的最后通牒到期,日本人却像是要在朝鲜住下了似的,丝毫没有挪窝的迹象,反而更加明目张胆地从国内运输各种枪炮弹药。
全世界的目光都投注到了朝鲜半岛上,平壤上空布满了战争的阴云。
京城,香山的余雪快要化尽了,残留的冰渣跟泥土混合在一起,使得上山的青石板路湿滑难行。
这时,一家德国番菜馆不远处的山道上,盛宣怀丝毫没有儒商形象地挽起袖子,鞠躬作揖地求着李鸿章:“中堂,大人,活菩萨,您就跟我去一趟吧。保准不会让您失望的。”
盛宣怀,字杏荪,道光二十四年生,江苏江阴人。如果李鸿章是慈禧的枪杆子,那么盛宣怀就是李鸿章的钱袋子。
他虽为商人,却自幼怀有救国之心,热心公益,重视教育,在轮船、电报、铁路、钢铁、银行等诸多领域取得了举世罕见的成就。他素来对李鸿章忠心耿耿,敬若神明。李鸿章也不以门人下属、晚辈幕僚的眼光看待他。两人一政一商,忘年平等论交,已有二十载时光。
故而盛宣怀也不等李鸿章回话,直接向随从们挥手笑道:“山道湿滑,恐生意外。快扶中堂去那家番菜馆里坐坐,等晌午雪化了再走。”
哈?明知道山路湿滑,您还死乞白赖地邀中堂来游香山?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李鸿章却把手杖往地上一跺,喟然叹道:“不就是大战在即,文廷式急了,想找我谈谈吗?杏荪,你又何必替他遮掩。”
盛宣怀挥退随从,笑道:“中堂真是神机妙算。还记得几十年前,西太后还是懿贵妃的时候,您特意备了一只乖巧伶俐、赛人聪明的狮子狗,亲自调教了三个月,送进京给太后贺寿,还劝我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七个字,我记了一辈子。怎么如今皇上掌了权,您就不懂这个道理了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哼,那老夫今日就再教你一回——船大难掉头啊。”李鸿章喟然叹道。
四十年前他刚刚率军援沪的时候,淮军才十三个陆军营,6500人的编制。这么艘小船,见风使点舵,做做墙头草,谁得势跟谁走,倒也没人计较。
可现在呢?
淮军已经有300多个整编陆军营,五十万全国最精锐的部队,配备最先进的英式装备。更别提号称亚洲第一的北洋水师了。
对光绪来说,李鸿章一手组建、慈禧做幕后靠山发展起来的淮军,就好比一头被敌人从小养大的凶猛猎犬。谁敢牵着这样的狗上战场?
所以说,船大难掉头啊。
他这些年拆了东墙补西墙,为了爱新觉罗家破碎的江山缝缝补补,谁知临了临了,竟然陷进这么一场改天换日的风波里去。一世辛苦,都给名不见经传的文廷式、梁启超师徒做了嫁衣裳。
李鸿章想着,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火气,冷笑道:“听说当日在仁寿殿,文廷式以区区四品侍读学士的身份跟两位后党大员对着干,我还以为他多有胆量呢。怎么?如今他和翁同龢平分天下,却连老夫的门都不敢登了,还要鬼鬼祟祟跑到德国人的地方来约见!”
盛宣怀垂着头,一副诺诺不敢答言的样子。
怎么连你也怕了姓文的?李鸿章正要皱眉喝问,却听背后有人朗声笑道:“原来中堂竟然是这样想的,朕还以为你常年浸淫西方文武之术,会很喜欢这番菜馆的环境呢。”
李鸿章眉毛抽搐一下,讶然回头,就见载湉一身莲青色常服,站在青石板铺成的山道上,拾阶而下。李、盛二人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见他走到李鸿章面前,片语未言,先弯腰鞠躬到底。
饶是李鸿章见惯了大世面,也不由露出白日里活见鬼了的惊恐神色,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却被早有准备的小梳子带人搀住了。
载湉看向盛宣怀:“华北电讯公司总办郑观应跟爱卿是故交,你们且别处叙旧。”
“遵,遵旨。”盛宣怀被惊掉的魂魄好像还未归位,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该先迈哪只脚,然后同手同脚地飘走了。
李鸿章却回过神来,叹息一声:“礼贤下士必有所求,皇上有话不妨直说吧。”
“朕的确有求于中堂,但这一礼却与当下时局无关,乃是为了数年前的一件小事。”
载湉歉然道:“当日颐和园落成之时,在□□紫光阁的小火车上,朕以为中堂挪用海军军费替太后大修颐和园,是媚上邀宠的小人之举,故而用臭鳜鱼戏弄了中堂一番。现在想来,此举实在是轻狂愚妄之至。”
李鸿章脚步一顿,心里泛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摇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臣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中堂纵然不记得了,赔罪的礼物还是要送到的,来看这个。”载湉从小梳子手里接过一只厚厚的漆面牛皮箱,当着李鸿章的面拨弄密码锁,打开箱子。
里面是厚厚一叠德文资料,首页一张图纸详细地描绘着战舰的航速、火力、装甲、吨位等要素。即便李鸿章不识德语,却也一眼认出这正是那艘还未开到远东,就引得慈禧大发雷霆、伊藤博文狗急跳墙的德国新式主力舰,勃兰登堡号。现在所有数据都已经被加上了中文翻译,抬头用墨迹淋漓的楷书写着两个古朴的中文字体——“靖远”。
“国之重器,靖边安远。”载湉笑道,“朕的书法平平,改日中堂闲了,可以代朕写一个匾,挂在司令塔内的作战指挥室里。”
载湉负手叹道:“战舰不是枪炮,买来就能使用。海军是一个技术性很强的兵种,如果有船无兵,炮舰就与漂浮的废铁无异。这柄波塞冬的三叉戟,还是要编入北洋海军的作战序列,才能发挥它的威力。”
李鸿章不由瞳孔一缩,颤抖着捧起那页薄如蝉翼的图纸:“这,这实在是……”
他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努力地想在光绪面前表现得淡定一点——毕竟在三天以前他们还是敌人,光绪还派梁谭二人过来挟持了他——这副给点甜头就被感动得泪水涟涟的样子,实在是太有损他李中堂英明淡定的形象了。
但是他娘的,就是控制不住啊!
北洋海军自从1888年正式建军以来,就再也没有添过只船片板。近年来,迫于愈发紧张的财政,更是连战舰维护、火炮更新、出海演练的次数都减少到最低。
李鸿章想买船已经想到了入魔发疯、饮鸩止渴的地步,别说光绪还是他名义上的主子,就算是伊藤博文现在提出要给北洋水师买船,他也敢要!!
载湉点了点那叠图纸,道:“这里是一艘战列巡洋舰,三艘英国驱逐舰,鱼雷艇若干。日本也在向各国政府施压,要求停止对我们的军售,其他大型水面舰艇应该是买不到了。不过德国人极力向朕推荐一种叫做‘潜艇’的水下破交工具,是他们研发的秘密武器,还未正式列装。德国人自己也说不清它到底有多大威力。”
“这听上去就像一笔坑冤大头的买卖,但是朕也没办法,蚊子再小也是肉——海防对这场战争太重要了。如果能够掐断日军的海上补给线,日本将不战而溃。如果我们的海军被伊东亨佑彻底打垮,那日本就可以在中国1.8万公里海岸线上的任何一个地点发起登陆作战,我们防不胜防。”
载湉将那个箱子重新锁好,递到李鸿章手上:“一艘战列巡洋舰,三艘驱逐舰,十五艘潜艇。现在离战争开始还有两个小时,中堂,决定□□百年国运的胜负手,就交给你了。放开手去打,输了朕亲自去签合约,不要你背任何骂名。要是侥幸赢了,百年之后人们谈起中国海军史,就怎么都绕不过你李鸿章三个字了。”
他说着拍拍李鸿章的肩膀,一言不发地快步下山了。
盛宣怀这才敢从番菜馆二楼的阳台上探出头来张望。他看见李鸿章独自站在原地,晚霞勾勒出他苍老佝偻的背影,逐渐四合的夜幕中忽然响起他颤抖的笑声。那声音就像夜枭的鸣叫一般尖锐凄厉,久久回荡在寂静的山林之中……
1895年三月二十日,日本逾期不回应清政府的最后通牒,中国政府随即对日宣战。
一刻钟以后,新任日本驻华大使向光绪皇帝当面递呈《绝交书》,日本正式对华宣战。日军旋即在朝鲜南部发起登陆作战。
三月二十五日,光绪起身前往奉天督战。清廷的军事班子随之北上。现下中国形成了一北一南、前线和后方两个指挥中心。
前线以盛京(今沈阳)为根据地,辐射吉林、盛京、黑龙江三省,由载湉本人亲自领导,李鸿章为辅,巴雅尔和孚郡王次之,专管军事指挥。
后方以北京为根据地,兼辖直隶六部、山西、河南、山东四省,由珍妃主持,翁同龢为辅,文廷式和张謇次之,专管后勤支援和舆论宣传。
这是文廷式的安排,一来是为了将皇帝和珍妃、皇帝和皇长子分开,避免权利核心被人一锅端了的风险。
二来,也是为了将原本的后党和帝党分开——让后党势力云集的淮军、湘军和部分亲太后的官员,跟着李鸿章去前线打仗;留下擅长经济建设和舆论宣传的帝党成员,在后方稳定局势。
这样既防止了两党人马结怨内斗,同时也孤立了慈禧,让她在禁中无人可用。
光绪临行前于太和殿前亲自将皇帝御笔之宝托付给珍妃,同时宣布全国进入战争状态,西山新军接管京畿防务,总兵沈瑜庆入住乾清宫侍卫房,直接向珍妃本人负责。
对此,文廷式力挺,翁同龢沉默,帝党其他人无条件拥护光绪的决定。原后党多数大员被带去了前线,剩下几个小鱼小虾自保都还来不及呢。
也有几个中立的御史、宗室微弱地质疑了一下为什么不是皇后,很快便被周围人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疯了吧你,皇上费了老鼻子劲才扳倒一个叶赫那拉氏,怎么可能又把后方交给另一个叶赫那拉氏?”
于是这点微弱的声音很快也被淹没掉了,珍妃手握政治军事大权,背后有皇帝和皇长子撑腰,无人正面质疑景仁宫的决定。
从慈禧太后,到皇帝,再到珍妃,京城里“君”这一级的权利转移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便是“臣”这一级来分这权利的蛋糕了。
紫禁城的行政中心,就在隆宗门外的一排矮房里,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军机处。
这矮房共有十间,打头两间分别是翁同龢和文廷式两人的总理、副总理办公室。
第三间是难民安置所,翁同龢挂名主管,翰林院和礼部实管,怡亲王溥静协助。
第四间是新闻出版处,文廷式挂名主管,实际上是由刚在颐和园政变中立下大功的原申报上海处负责人梁启超实管。
第五间是建设处,工部尚书怀塔布主管,铁道工程师詹天佑、电讯工程师方伯良等七位留美归国人员,担任技术主管。
第六间是战时生产部,张謇主管,郑亲王协助。
第七间是运输部,恭亲王奕䜣主管,户部尚书佐布协助。
第八间是战时外交部,总理大臣张荫恒挂名,实际由珍妃本人亲管。
第九间是金融部,文廷式主管,户部右侍郎铁良协助。
第十间是京城治安临时管理处,翁同龢挂名,实际上是由刚在颐和园政变中立下大功的谭嗣同主管,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协助。
左右两侧各有两间厢房,是会议室。后面还有一排倒座,是电报房、值班房、伙房和传讯处。
出了院子左拐进隆宗门,不出二十米就是养心殿。珍妃就在养心殿的东配殿里起居,昼夜处理前朝事物。
这样的临时机构设置不可谓不震惊全朝。
首先,正式奠定了翁同龢和文廷式一旧一新,一老一少,一中一洋,共同主持后方大局的局面,标志着颐和园政变的成果,终于落实到了朝廷构架上来。皇帝并没有满足于仅仅扳倒一个太后,帝党的势力开始真正渗透到整个中枢权利机构。
其次,申报、强学会、京师同文馆的新派文人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强势崛起,梁启超以区区乡试举人的身份、仅仅十八岁的年龄、在颐和园政变中孤身二人直面李鸿章的功劳,入主军机处一部,震碎了无数人的三观。
再次,以詹天佑、方伯良为首的留美工程师登堂入室,获得了与其知识相匹配的地位,打破了士农工商的传统阶级。原本归在下九流里的工匠之流,一跃成为跟尚书侍郎平起平坐的存在。
最后,张謇入主一部,商人的地位有所上升,但是因为曾经的状元身份,人们更多地把张謇看做新派文人,而非商贾,把他的晋升看做光绪对从龙之臣的奖赏,而非资产阶级和商人崛起的标志。
另一方面,传统的六部官员依旧占据了一半左右的席位,新旧、满汉两种势力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各部要么是帝党要员主管,六部官员协助;要么是六部尚书主管,帝党人员协助。
宗室亲贵是慈禧的大本营、后党立足的基本盘,这次被打压得比较惨。
载湉任用了在辛酉政变时被慈禧处死的怡亲王、郑亲王之子,在甲申易枢中被慈禧贬斥的恭亲王,以及保持中立的礼亲王,深刻地表达了“太后不开心,朕就开心了”的鲜明立场。
而且除恭亲王外,怡、郑、礼三人都是“协办”,基本上属于挂名打酱油的。
简而言之就是,帝党吃肉,六部喝汤,宗室啃骨头,一同瓜分后党倒台留下的权力空白。这样的架构固然引起了一部分皇亲和官僚的不满,但是在日本人的兵锋下,连太后都被汹涌的民意推翻了,他们又敢说什么呢?这些内部矛盾暂时被掩盖了起来。
头一天的例会上,珍妃就直言道:“现在的一切都要为战争服务。这里没有男人,也没有女人。没有老臣,也没有新人。没有满人,也没有汉人。从今天开始朝廷上下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想获胜的中国人!”
“或许是因为资历,或许是因为年龄,或许是因为血统、门第甚至民族,你们可能会觉得某些人不配坐在这里。但这个机构是临时的,与其打压排挤同僚,不如大家合作起来,尽快结束这场战争,然后在一个胜利的国度中,角逐更大的权利!”
这话一反往常太后当政时粉饰太平的举动,把内部矛盾的存在挑得明明白白。众人终于切身地体会到,皇帝想打赢这一仗的决心有多大,世道当真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