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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1900年的春天,戈德里克山谷的一处院子里开满了山茶花,满院的纯白加上沁人心脾的香,将这与天堂联系起来也不为过。

      人们远远就能看到一个红褐色头发的男子带着两个年龄相差不多的孩子,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在这片花丛中挥舞着什么。在他们的头顶,一只火红的大鸟展翅盘旋,没有人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

      在山谷的另一处高壁上,有一位年轻失意的画家久久注视着他们。距离很远,他看不清那家人的面孔,可这画面却永久地刻在了他的脑中。

      随后的几十年里,这位画家将自己整日整夜地关在屋子里,他疯狂地舞动着自己的画笔,乐此不疲地中和着各种颜料,支持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那日他在戈德里克山谷看到的画面。

      画成的那一天,这位画家已是一副胡子扎拉的模样,他的衣衫破烂不堪,附着着各种颜料成了一团黑,他的头发油的发光,但是眼神却炯炯。

      他给这幅画取名为《The God Adherent》,它一入市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艺术家与收藏家们争先恐后地不断提高出价想要拥有它,而那名年轻画家也从一无所有,变成了当地最出名的一位富豪。

      最后,这幅画落到了一位匿名的买家手中,除了那人花了一百万英镑的天价买下了画,其他信息画家一律不知。

      当然,这笔令人咋舌的拍卖也同时登上了麻瓜和巫师的报纸,而且都是第一版、第一面、最醒目的位置。

      在戈德里克山谷,阿不思坐在自家屋子的院子里,他在那里添了一副桌椅,在太阳好的日子里他经常会坐在那看报纸。

      如今,这栋屋子里就只有他和福克斯两个人了。阿不福思时常住在霍格莫德村的猪头酒吧里,而他的妹妹阿利安娜也在她二十三岁的那年嫁了人。

      他的妹夫是英国魔法部的一位傲罗,两人的小家庭在婚后的第三年添了一位可爱的小天使,同时被她的父母和邓布利多兄弟疼爱着。

      阿不思本想一直住在学校里,但想来这栋屋子还是他的家,便时常回来住上几天。他看着报纸上刊登的那则新闻,心想着,究竟是哪个暴发户买下了怎样的一幅画?

      对于艺术,阿不思并不是非常精通,对于他本身,他宁愿拿这笔钱买上够他吃一辈子的雪宝糖。

      此时又是一个春天,蝴蝶将他们院里山茶花的种子播撒到了整个山谷,一个院子的纯白,在时间二十九年的努力之下,变成了一个山谷的纯白。

      忽然,栖息在一旁树枝上的福克斯扑腾起了它的翅膀,高鸣了好几声。阿不思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朝着福克斯指向的地方望去,远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直到那人走近了,阿不思这才发现是阿不福思。

      “怎么回来了?”阿不思起身问道。

      “今天心情不好,酒吧关门。”阿不福思说。

      “发生什么了?”

      “一个脑子里填满屎的家伙。”阿不福思愤愤道,“他用变形术将一只蜥蜴变成了一幅画,说它就是今早报纸上的那副天价画,要跟我换三年份的黄油啤酒。梅林的胡子,怎么会有这种傻逼?”

      阿不思耸耸肩,安慰道:“的确是什么人都有,何必为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你的心情?今天可是周六,霍格沃茨很多学生都会过来。”

      “管他的。”阿不福思直接说,“老板是我,又不是他们。”

      说着,阿不福思将视线落到了桌上的报纸,他看见了那巨夸张的排版,一个劲儿地吐槽道:“这画有这么好?买这画的人怕不是吃饱了撑着?”

      阿不思反驳:“是我们不懂,人家觉得那叫艺术,是生活的一部分。”

      阿不福思没有回答,他拿起那张报纸继续快速浏览,忽然发现在第二版的右下角有这样一则小新闻:英国魔法部部长拟下周初与黑巫师格林德沃进行会谈。

      他嗤笑了一声,把报纸扔到阿不思的面前,没好气地说:“人家现在可风光,哪像你永远都是霍格沃茨里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师,唯一变了的一点就是你从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变成了变形术教授。”

      “我们选择的路不同罢了。”阿不思笑笑,“上个礼拜英国魔法部还来找过我,说让我出面和格林德沃对峙。”

      “结果呢?”

      “结果我拒绝了,我说我不能。”阿不思回答,“虽然是黑巫师,但他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变了,他在试图寻找魔法世界和麻瓜世界的平衡点,用我们能够接受的方式。”

      这点阿不福思不可否置,格林德沃颠覆了他对黑魔法的认知,只要运用得恰到好处,不论黑魔法还是白魔法都是一个样。

      但是阿不福思看着阿不思一脸淡漠的样子,心里就不由得来气:“你就不能有出息一点?和他对上有那么可怕?还是你其实一直都没有忘了他?阿不思·邓布利多,已经二十九年过去了,你什么时候能走出来?”

      阿不福思是在一次偶然间知道阿不思和格林德沃的关系,当时安娜和她的大哥正在客厅里讨论格林德沃的事情,谁都没有注意到从楼上下来的阿不福思。正巧阿不思一句“我和他上床了”落入了阿不福思的耳,结果可想而知,阿不福思连续一个月没有理会他的大哥,甚至是一起帮忙瞒着自己的安娜,他都会偶尔嘲讽两句。

      他总觉得自己的大哥被一个脑袋里塞满屎的家伙糟蹋了,若不是最后阿不思说出了他私自篡改了格林德沃的记忆,阿不福思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满世界找他,然后准备个屎盆就往对方的头上扣去。

      在二十九年前的那个夜晚,在阿不思准备使用遗忘咒的时候,他们立下的血誓阻止了他这么做,它认为这是对格林德沃的一种伤害。就在一瞬间,他选择了篡改格林德沃的记忆,他要让格林德沃觉得自始至终都是他只身一人在引导这场变革。他没有重生,也没有爱上自己,阿不思·邓布利多只是隔壁邻居家一个年轻人。

      那晚他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了巴沙特的家,一直到今天,除了报纸上偶尔刊登着的照片,他一次都没有见过格林德沃。

      “看看你干的蠢事,说不定人家现在孩子都快从学校毕业了,而你还是单身一个人写着那些无聊的论文。”阿不福思抱怨道。

      “你也不是还一个人?还有这些书挺有趣的。”阿不思笑着说,“我最近在写关于变形术的,说不定我以后还能因为我写的这些东西上巧克力蛙的卡片。”

      阿不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不想理会阿不思,便走到福克斯身边,顺了顺它的羽毛:“好家伙,真是越来越肥了,谁会想到我们邓布利多家会有一只凤凰。”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阿不思说,“起码半个魔法界。虽然盖......格林德沃没有和我打过照面,但他一定知道我,那个拥有一只凤凰的霍格沃茨教授。”

      “你能不能别那么扫兴?”阿不福思瞥了阿不思一眼,“你这样会让我的心情更差。”

      阿不思说了声抱歉,还没道出接下来的话,只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洪亮的哭声。两人同时一回头,阿不思先阿不福思一步跨进了屋。

      “汤姆怎么了?”阿不福思跟着阿不思来到客厅,他看见阿不思在一个只有三岁左右的小孩面前跪下,然后放柔了他的语气开始安慰。

      直到那个叫汤姆的小孩不再哭泣,阿不思才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脖子上,回答说:“没大事,从沙发上摔下来了。”

      汤姆看着阿不福思,伸出手抓了抓他的头发,阿不福思虽然有些不满,但也不好意思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乱发脾气。

      “行了,汤姆。”阿不福思指着自己的头说,“舅舅的头发都要被你拔光了。”

      阿不思笑了出来,他看着阿不福思这幅吃瘪的模样,心想也只有这个孩子能让他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了。

      汤姆在阿不思的脖子上笑得很开心,激动的时候,他会盯着阿不思叫唤两声“papa”。阿不福思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阿不思抱怨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叫我?”

      阿不思打趣道:“等你头发被他拔光的时候。”

      “幼稚。”阿不福思轻声说了一句,又问,“下周一安妮生日,安娜说已经给我们备好了房间。我记得每年这时霍格沃茨都在放春季假期,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伦敦?”

      阿不思想了想说:“下周一早上吧,正好今年汤姆也能跟我一起去,我想安妮会很喜欢他的。”

      安妮是安娜的女儿,平日里在霍格沃茨读书,如今放了春假正好跟着父母回到了伦敦。她和她的母亲安娜有所不同,比起阿不福思,小女孩更黏阿不思。

      她总觉得她的小舅老了以后,一定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头,而阿不思则一定是那种看上去特别睿智和慈爱的老者。

      邓布利多兄弟并不知道小女孩心里所想,对她像是对自己女儿一般疼爱有加。

      就像阿不思所说的,他带着汤姆在周一早晨准时离开了戈德里克,他让福克斯照看好这片花田,并答应回来以后给它带着它喜欢的食物。

      如果只有他一人,阿不思可以直接用幻影移形去伦敦,但是现在带了个三岁多的小孩,他只能选择背着他步行到最近的火车站,然后再雇拉车的人拉他们去安娜家。

      所幸都是在英国境内,火车只开了一个多小时。阿不思带着汤姆坐在靠窗的位置,汤姆则将他的头靠在阿不思身上呼呼大睡。车到站的时候汤姆还在熟睡中,阿不思只好背着他跟着拥挤的人流挤出了火车站。

      他的手里还提着繁重的行李,感到行动不便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选错了火车的班次,或许早一班,或者晚一班,人都不会这么多。

      一出火车站,阿不思就看见一个身着西服、带着小礼帽的男人向他走来,那是吉恩,他的妹夫,阿利安娜的丈夫。

      “阿不思。”吉恩朝他打了个招呼,接过了阿不思手上提着的重物,顺势用手刮了刮汤姆的鼻子,说道,“你叫汤姆是吧?可爱的小家伙。”

      阿不思跟着吉恩坐进了一辆车,他知道吉恩这是特地跑来接他们的,便十分自然地道了一声谢。

      吉恩笑着说:“你要是真想谢谢我,那就出面处理一下格林德沃的事吧,这几年来他的势力给魔法部施加的压力太大了。”

      “不是我不想。”阿不思说道,“是我真的做不到。”

      “如果连你都做不到,那我们可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了。”吉恩说,“阿不思,你很强大,并不亚于格林德沃。”

      “安娜有跟你说过我的事吗?”

      “说过。”吉恩回答,“她说你曾经和格林德沃如兄弟一般亲。”

      阿不思笑道:“我们曾经比兄弟还亲。”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很多。”

      阿不思的话里明显有不想再说下去的意思,吉恩也体会出来。刚刚他是以一名傲罗的身份在与阿不思谈话,如今却是站在妹夫的立场,以一位父亲的身份,又说:“安妮她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她很聪明。”阿不思称赞道,“格里芬多的院长还跟我提到过她,说她和我很像。”

      闻言,吉恩忽然笑了出来:“她可是你侄女,和你不像和谁像?”

      车子开到一半吉恩突然踩下了刹车,两人看着周围的人群不断地往自己的反方向跑去,迅速下车查看。

      一直到路的尽头,他们才看到一只巨大的神奇动物,似狮似猫,身后竖着那长长的五彩尾巴。

      “驺吾?”阿不思问道,“它怎么会出现在这?”

      再往前看去,在那只神奇动物面前,一个身穿灰色长大衣年轻男人正拿着一根逗猫棒,他在驺吾的面前半弓着背,不停地挥舞着那根棒子。

      等到驺吾的注意完全被棒子吸引,男人猛地将逗猫棒往他放在地上大开着的箱子里扔去,下一秒,驺吾便跟着跃了进去。男人迅速上前合上了箱子,在扣好锁,确认无恙后才提着它慢慢起了身。

      “教授?”男人看到阿不思后惊讶地问道,“为什么你会在伦敦?”

      “纽特,你先回答我。”阿不思指了指他的箱子,“驺吾为什么会跑出来?你要知道我身旁就站着一位傲罗,你有麻烦了。”

      话音刚落,吉恩就上前几步停在了纽特的面前:“先生,你要知道你给我们魔法部带来了多少麻烦,这里是麻瓜的地盘,你贸然放出这么大一只神奇动物,我们有权逮捕你。”

      说着,吉恩从怀中掏出一本看上去有些特殊的本子,他看着纽特问:“名字?“

      “纽特·斯卡曼德。”纽特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这神奇动物喜欢毛茸茸的小玩意,你们知道的,我只不过路过了一家摆满这玩意的店,它......”

      还没说完,吉恩就插嘴问道:“忒修斯·斯卡曼德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哥哥。”

      吉恩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那张纸便自动飞向了纽特,他说:“好吧,关系户,去魔法部认罚吧,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纽特认命一般地接过了那张纸,阿不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在伦敦?”

      “之情有公司委托我写一本关于神奇动物的书。”纽特答道,“我花了十年的时间,今天过来交稿。”

      阿不思一愣,随即笑道:“或许有空我们可以叙叙旧。”

      在麻瓜面前放出神奇动物的事,无论有意与否,就算是阿不思也无法替他求情。不过好在只需要清除那些麻瓜的记忆,纽特面临的受罚并不会太大。

      发生了这等小插曲,两人到家的时间便大大拖延了。阿利安娜此刻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女的稚气,她是一位母亲,也是一位好妻子。

      “噢,阿不思,怎么这么晚?总是迟到的阿不福思都比你先到。”安娜拥抱了上去,同时接过了汤姆,“你好,汤姆,我终于见到你了,之前就听阿不思说起过你。”

      闻声,安妮忽然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她先是看见了阿不思,然后把视线转到汤姆身上的时候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汤姆。”阿不思说,“汤姆·邓布利多。”

      安妮显然很喜欢这个弟弟,也很喜欢阿不思给她带来的生日礼物。又或者说即使没有礼物她也会很开心,因为她喜欢阿不思这个人。

      离安娜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处集市,她提议与她的两位哥哥共同去逛逛,顺便带上安妮和汤姆。至于吉恩则留在了家里,他还有一大堆公事要忙。安娜翻出了从前安妮坐的推车,大小正适合汤姆。

      “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阿不福思问道。

      “来过。”阿不思回忆起来,“1899年的圣诞节,我带你们来过这。”

      “这的变化是不是很大?”安娜又问,“这是我来的第一个麻瓜集市,我记得很清楚。”

      集市里的人很多,一不小心,兄妹三人便被人流冲散。阿不思带着汤姆坐在一棵巨大松树下的台阶上,他还记得这,当时因为头顶砸下的积雪,他被一个小孩塞了一粒糖果。

      糖果的味道他还牢记着,是柠檬味的。

      正巧这时候有揣着一捆报纸正在贩卖着的小贩,阿不思买了一份报纸,坐在树荫下瞥了一眼。

      瞥到了日期,他忽然想起这两天格林德沃也会来到伦敦,但是他觉得应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便没有太过在意。

      忽然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人坐在了阿不思身边,阿不思还没抬头就已经猜出了来者。

      “这是你们第五次来找我说这件事了。”阿不思说,“克里克力,现在魔法部部长都这么空?”

      “邓布利多教授。”克里克力恭敬道,“很感谢你十七年前的救命之恩,但是格林德沃这次的目的我们实在是拿不准,他让人太琢磨不透了。”

      “相信我,克里克力。”阿不思扭头看着这位部长,“我伤害不了他,他也不能伤害我。”

      “难不成......”克里克力恍然大悟,“是血誓?”

      阿不思点头:“你是个好部长,这是我当初救你的原因。当然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好这件事情,任何人都不能说,特别是格林德沃。不过我也相信他已经不会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了。”

      魔法部的第五次请求也是以失败告终,只要格林德沃没有越界,阿不思就不可能出面。不过这个结局也在克里克力意料之中,她知道阿不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毕竟他连那传说中的凤凰都能驯服。

      只是怎么会见格林德沃却让她无比头疼,他们不知道格林德沃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只能做出一个又一个的最坏打算。

      这时,一个白发男人从她身边路过,但是拥挤的人群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怎么也不会料到此时的格林德沃正好也在这片集市里。

      他的肩头趴了一只蜥蜴一样的动物,取名叫安东尼奥。他的视线穿过人群,远远就看见了耀眼的阿不思,但等阿不思也同样发现他的时候,格林德沃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还真是他越想什么越来什么。

      阿不思深吸了一口气,也做出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朝着格林德沃面对面地走去。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好像自己只是对方生活中的一个匆匆过客,只要不留意就会稍纵即逝。

      “先生。”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格林德沃的身子一僵,他猛地一回头,却是发现阿不思说话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他看见阿不思背对着自己,一只手扯住了走在他前面那男子的胳膊:“顺手牵羊可不是个好习惯。”

      阿不思话里的意思很明确,被扯住的男子见行窃暴露,便猛地挣扎了几下。阿不思举起他的手,从他紧握着的手掌中取出一个华丽的银色瓶子。

      “它看起来很值钱是不是?”阿不思问着,顺手把血誓收回了自己衣服的内衬口袋里,“它是很值钱,所以不能让你给偷了。”

      就在阿不思松手的同时,那贼不顾一切就冲了出去。周围有人问阿不思:“不抓他吗?”

      阿不思回答:“我儿子在这,我怎么抓?”

      阿不思转身离去,格林德沃也背过身来,两个的背影渐行渐远,在人潮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直到走了很长一段距离,阿不思才回过头去,他驻足在原地,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一脚踩进了一滩污水中。

      “你在看什么?”阿不福思找到了阿不思,顺着他望向的地方看去,“那有什么?”

      “魔法部部长。”

      “他们又来找你了?”阿不福思说,“不得不说他们真顽强。”

      阿不思耸耸肩,他不知道格林德沃出现在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巧合,又或者是对方是想来瞧瞧他这个被魔法部盯上的人究竟有什么能耐。他能肯定,以格林德沃的能耐,知道魔法部的一举一动并不是一件难事。

      他看了眼阿不福思,阿不福思以他独特的品味,在这挑了一个很贵的山羊挂件作为安妮的生日礼物。

      结果晚上的时候可想而知,虽然安妮是笑着收下礼物的,但是她还小,不会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感,细心的阿不思能显而易见地看出安妮眼里的尴尬。

      阿不思送给安妮的礼物是一根凤凰尾羽,他想让这根尾羽作为杖芯,成为安妮魔杖的一部分。安妮虽不懂,但在吉恩和安娜看来,阿不思的这份礼物却有些过于珍贵。

      “安妮,我还有个礼物。”说完,阿不思走到窗边,举起手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等一分钟,它马上就来。”

      安妮瞪大了眼望着窗外,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愈演愈大的白点,直到最后那白点停在了阿不思的手臂上时,安妮才惊呼起来:“是猫头鹰!”

      “它的名字就交给你取了。”阿不思说着,把手臂伸向前,试图让安妮抚摸它的白羽。

      餐桌上,吉恩买了一个猫头鹰图案的生日蛋糕,他在上面插了十三根蜡烛。安妮许愿的时候闭上了眼睛,许完愿后竟直接说出:“我想要福克斯生一大堆小凤凰!”

      全家人笑了起来,直到最后阿不思也不忍心道出事实:福克斯其实是一只公凤凰。

      孩子的梦是纯真的,就像阿不思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们圣诞老人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他会守护他们这些渺小但却珍贵的想法。

      孩子的生日总是要闹腾一点他们才会开心,阿不思抽空去屋子的阳台上休息一会,想让冷风将自己的心吹得平静下来。

      自从下午见了格林德沃,他内心的不安感就越发强烈。格林德沃这几年的势力发展与所作所为,阿不思也略有耳闻,也不知道魔法部和他谈的怎么样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吉恩忽然也推门出来,他站在阿不思身边,阿不思面朝外,他便靠在栏杆上背朝外。

      “刚刚魔法部给我们来信了。”吉恩说。

      “谈判不顺利?”阿不思问。

      “不,格林德沃没有来,去谈判的是文达·罗西尔。”吉恩继续道,“是她代替格林德沃来进行会谈的,简直是前所未有。”

      阿不思耸耸肩:“格林德沃在玩什么,大概只有他会知道。”

      吉恩的嘴里叼着一根雪茄,嘴里吸着的同时,烟从他的鼻孔冒出形成两道烟柱。他的视线落在了室内的女儿和妻子身上,却不知此时的阿不思是一脸惊讶地望着不远处的街角。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那头白发在黑暗中实在是太过显眼。

      “我出去一下。”阿不思拍了拍吉恩的肩膀,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就跑进了屋,然后穿上鞋向外跑去。

      站在楼上的他只能看到阿不思匆匆跑向了马路对面,然后在街角处消失了身影。

      阿不思的直觉一向很准,如今的他已经确信,他能遇见格林德沃并不是什么巧合。只是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来见的他,阿不思无从得知。

      找到一个比他阿不思·邓布利多更强大的摄魂取念师来帮助格林德沃恢复他被篡改的记忆,这简直比拔了梅林的胡子还难。阿不思首先否认了对方恢复记忆的可能性,一边循着对方留下的踪迹跟踪找下去,一边在脑中快速思考着。

      终于,格林德沃在一条没有人烟的街道上停下,他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阿不思的到来。阿不思停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路灯的光斜照在他们的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格林德沃转身,他看着阿不思,久久没有说话,只有眼神不停地在对方身上流转。

      阿不思脱下了帽子,问:“为什么让文达代替你去?”

      格林德沃没有回答,他向前走了一步,但又立马止住了脚步。他忽略了阿不思的问题,而是选择说:“你下午见到我了吗?”

      “我见到了。”

      “你选择了忽略我。”格林德沃说,“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

      “在我搞清楚你的目的之前,我想那才是最好的选择。”阿不思回答,“你知道的,魔法部一直试图让我和你对峙。”

      说话的时候,阿不思也打量着格林德沃,他的模样变了很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头耀眼的金变成了刺眼的白。

      “你为什么不站出来?”格林德沃又问,“你不站在魔法部那边?”

      阿不思把他的手插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整个人靠在了路灯的杆上,说话的语气很平淡:“我哪边都不站。比起政治,我更喜欢教育,曾经也有人想让我和他一起搞革命,但是我拒绝了。我是一名教师,而不是一位革命家,聚光灯下和历史的舞台上不适合我,我情愿腐朽在教室的讲台上。”

      “我很欣赏你。”格林德沃忽然道,“......你的儿子很可爱。”

      阿不思道了声谢,委婉地试探道:“你的孩子一定不亚于他。”

      “我没有孩子。”格林德沃说,“我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有所取舍,我把我本来拥有的一切都舍弃了,不止一次。”

      阿不思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怪异的感觉,只当这是对方简简单单的一句反驳。

      格林德沃没动,阿不思却上前一步:“格林德沃先生今天两次来找我,只是为了试探一下我的口风?看看我有没有可能站在你的对立面?”

      “没错。”格林德沃说着,一旁黑暗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了四匹黑色的夜骐,它们在原地踱了好几下马蹄,身上绑着的铁链联结着一辆漆黑的车。

      格林德沃转身向车上走去,在夜骐起飞的那一刻,他用了阿不思正好可以听见的声响,重复说了一遍:“仅此而已吧。”

      两人二十九年来的第一次见面,持续时间只有十分钟。如今路灯下的人影只有阿不思一人,空荡荡的街道让他的背影不禁显得有些落寞,他叹了口气,将一直拿在手中的帽子重新戴在了头上。他像没事人一样往回走着,想着等会该怎么向屋里那群人解释才好。

      他没有想到两人会在这样的场景下重逢,他们互相都充满了怀疑和猜忌,看彼此的眼神和1945年那场让他无法释怀的大战时的一样。

      阿不思得承认他还会难受,但好在如今也仅限于难受了。

      阿不思带着汤姆在安娜这待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他决定启程回戈德里克山谷。他那本关于变形术的书还有很多问题没有交代,还有福克斯,一定心心念念等着他回来带给它一些好吃的东西。

      霍格沃茨还没开学,阿不思就整日窝在这座僻静的山谷里。他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在这个没有纷乱的日子里,有日月星辰和雨露清风的陪伴。偶尔,在福克斯心情好的时候,阿不思还能给自己泡上一杯咖啡,听他这位老朋友在花田间高歌一曲。还有汤姆,这个三岁的小男孩已经学会数数了,他会蹲在院子里数山茶花的朵数,但每次在十朵以后就乱得没了头绪。

      不过,让阿不思没有想到的是纽特居然会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找上门来。那天他正在用魔杖研究变形术的其他用处时,忽然他的肩上爬上了一只小昆虫,绿色的身体和头顶的两片嫩叶,这让阿不思一下子就认出了来者是谁。

      当初他将这只护树罗锅交付给纽特抚养,他们明显很喜欢彼此,纽特还特意为他取了个名字,叫做皮克特。

      在阿不思看见纽特身影的同时,一只长满黑色绒毛的家伙带着粗金项链爬上了他的桌子。那黑家伙貌似很喜欢阿不思胸口的银色小瓶,但他把目光投射过去的时候,被他快速赶来的主人一把拎着后颈给提了起来。

      “教授,不好意思,他特别喜欢金子和银子。”纽特说道。

      阿不思看了眼胸口的血誓瓶,用手敲了敲嗅嗅的脑袋:“小家伙,只有这个你不能拿。”

      他带着纽特进屋,屋里的壁炉刚刚关掉,残余着的热气让纽特感觉温度适宜。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阿不思也给他冲了一杯咖啡,接过咖啡的时候,纽特手中的箱子忽然猛地动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告诉阿不思:“里面有几只动物喜欢咖啡。”

      阿不思在纽特左边的侧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示意纽特随意,家里就他一个人,不必拘束。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阿不思问。

      “忒修斯是位傲罗。”纽特说,“他知道。”

      阿不思笑笑,又问:“上次伦敦的事,魔法部没有太为难你吧?”

      纽特摇摇头:“克里克力是位很善解人意的部长,除了让我在英国禁足一个月,以及罚了我三个月的加隆,没有其他任何别的惩罚了。”

      “她很称职,又讨人喜欢。”阿不思接道,又问,“那你的书呢?准备的怎么样了?”

      “七月份就能出版了。”纽特说的时候,语气里有些难以掩盖的激动,“八月份的时候,我还准备结婚。”

      阿不思一下子提起了兴趣,好奇道:“新娘是......?”

      “蒂娜·戈德斯坦恩。”纽特回答的时候脸上还洋溢着幸福,“我在寻找神奇动物的时候,和她在纽约相遇,她是美国魔法部的一位傲罗。她的眼睛像火蜥蜴一样,让我着迷。”

      “祝贺你。”阿不思看着他,举起了手中的咖啡杯做出碰杯的动作,“提前祝你新婚快乐,我的男孩,还有你的书一定会大卖的。《神奇动物在哪里》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霍格沃茨的教科书,你很优秀。”

      纽特腆腆地一笑,随即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本书的名字?”

      “秘密。”阿不思说道,顺便转移了话题,“我记得你以前和莉塔关系很好,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成了我的嫂子,几个月后我就要当舅舅了。”纽特说,“但是忒修斯太忙了,魔法部的事情总是让他忙得焦头烂额。因为那位黑巫师,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发生什么了?”

      “格林德沃消失了。”纽特说,“所有场合出现的都是从前他身边那个叫文达的女人,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阿不思又问:“你怎么看?”

      纽特沉默了半晌,说:“我不知道,我不是格林德沃的信徒。”

      说话的时候,皮克特从纽特的衣领里钻了出来,他跑了几步回到了阿不思的身上,将头低下的样子似乎是在求抚摸。

      看到皮克特,阿不思又想起了从前的事,但是他显然不会将自己的感情直接表现在脸上,他向来都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纽特离开的时候,阿不思的手里还握着对方送来的结婚请帖。但是他不会去参加,纽特也明白这点,打开请帖的那一刹那,阿不思看见了纽特在里面附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上印着纽特与蒂娜的合照。

      阿不思笑了,心想着他们会一直幸福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幸福的方式,就像阿不思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一样。阿不福思的山羊如今已经散养在这片山谷了,不用人放,他在家里添了一条聪明伶俐的小狗,每日日落时分狗会准时赶着山羊回家。

      如今的猪头酒吧除了黄油啤酒和火焰威士忌,菜单上还多了项羊奶。来酒吧的人大多都是学校里的学生,他们渴望长大,会经常学着大人的模样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于是羊奶便遭到了冷落。

      即使如此,阿不福思还是乐此不疲地每日来取新鲜的羊奶,阿不思曾问过他羊奶的销路,每次提及这个问题,阿不福思总是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山羊奶是这个世界的瑰宝。”

      阿不思站在屋子前,看着成群的山羊慢慢地向他这跑来,他转身回屋关上了门,没过多久那条牧羊犬便倏地从小门窜进客厅。

      他将煮熟的鸡胸肉拌着蔬菜扔到碗里给那条小狗当作晚饭,狗在桌旁,他和汤姆则在椅上。

      夕阳从窗户照射进来,从右向左一点一点移动,最后慢慢消失。阿不思能看见尘埃在空气中飘动,想来很久没打扫屋子了,怕灰尘落入汤姆的碗中,他举起了魔杖念出了“焕然一新”。

      是时候该请一位家养小精灵回来了,阿不思心想。

      如今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孩子,有些从前根本用不到他操心的事情,他也要亲力亲为。就比如给汤姆准备晚饭,现在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可谓是得心应手。他会考虑孩子的营养需求,也会注意食物的适口性,阿不思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不得不说汤姆在这个家得到了一份无微不至的关爱。

      不止是阿不思,阿不福思、安娜、甚至是吉恩和安妮都十分照顾和喜爱这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即使他们没有人知道汤姆的来历。

      阿不思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只是某一天忽然抱回了这个孩子。阿不福思曾经私底下猜测过,也许这个孩子是阿不思在遭受到情伤之后,在那浑浑沌沌的日子里与哪个女人一夜风流的产物;也许他又是格林德沃的孽债,某个女人执意生下后那家伙不要,最后是好心的阿不思将他收养了下来;也许汤姆真的只是阿不思突发奇想想要领养回来的一个孩子。

      事情的可能有千千万万种,阿不思却没有向他们透露半分。他们只记得汤姆第一天来到这个家的时候,阿不思强势地说了三个字:“我儿子。”

      吃过晚饭,陪着汤姆玩了好一会,阿不思哄他上了楼。他不是很习惯做这种事情,但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从前的他没有半分照顾孩子的经验,所以他只能一点一点自己摸索。

      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切,当一切都重新归于寂静之后,阿不思才在他的书桌前坐了下来。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陪伴着阿不思的总是那些无法说话的书本。

      这一点和前一世很像,翻书时的沙沙声能使阿不思静下心来。当他沉浸在字里行间的时候,在身后衣架上栖息着的福克斯总是将头扭向窗口,朝着外面东张西望。

      “福克斯。”阿不思忽然说道,“有一个月了吧?”

      福克斯扭过脖子来盯着阿不思,轻轻叫了一下,像是在回答。

      起身走到福克斯身边,阿不思从衣架上取下了他的大衣披上,他顺着之前福克斯看着的地方望去,外边是漆黑的一片。

      将放置在书桌上的魔杖塞到了口袋里,阿不思搓了搓手心下了楼。虽然已经入了春,但是晚上的气温还是有些低,打开屋门的那一刻阿不思哈了一口气,他能明显地看到从自己的口中呼出了一条白烟。

      他关上了门,就这样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门口头顶的灯泡似乎有些故障,总是一闪一闪的,有些渗人。阿不思只能将手从温暖的口袋里掏出,对着它使用了修复咒,灯泡这才开始了它的正常工作。

      他一个人坐在门口,没有人福克斯跟着他下来。他一直望向前边的那片黑暗,像是在等着什么从里面走出来一般。

      直到最后,那个熟悉的身影真的朝他一步步靠近,阿不思站起了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向前跨了一步。

      “格林德沃先生。”阿不思说,“你在我家门口整整呆了一个月,是拖把都该长出蘑菇了。”

      说着,阿不思打开了门,示意格林德沃进屋坐坐。对方也毫不客气地进了屋,踏入第一步的时候还愣了一秒。

      “轻点。”阿不思提醒道,“楼上有一条狗和一个孩子在睡觉。”

      格林德沃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等他做到沙发上后,阿不思给他倒了杯牛奶。递过去的时候,阿不思补充道:“晚上喝牛奶有助于睡眠。”

      “谢谢。”

      “你是怎么找来我家的?”阿不思开始分析起来,“你是从伦敦开始跟踪我到这的?这里很偏,你能找得到也很厉害。”

      格林德沃没有接话,阿不思便继续道:“但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你在我家门口呆了一个月,却什么都没有做,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见格林德沃扯开了话题,阿不思也干脆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说下去:“不是我发现你的,是福克斯。也许动物的确比人要敏锐的多,它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心不在焉地盯着你躲着的地方看。”

      格林德沃抿了一口奶,忽然发现这不是牛奶,而是羊奶。不知道对方是口误还是故意的,格林德沃将它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后,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看。

      “我不干了。”格林德沃忽然说道。

      “不干什么?”阿不思反问,“如果你说的是不再监视我的话,我会十分乐意,毕竟被人窥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我说的是我不会再发动变革了。”格林德沃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过,他叫了一声,“......阿不思。”

      直到对方喊出了他的名字,阿不思才愣在了原地,但是这震惊只持续了几秒,很快,他又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模样。

      阿不思严肃了语气,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很早以前。”格林德沃坦白,“在你离开后的第三个月,我将被你篡改的记忆修复了。我的确找不到一个比你更强大的摄魂取念师,所以我只好自己来。”

      “自己对自己摄魂取念?”阿不思很是惊讶,他活了两辈子,倒是从来没听到过这种说法,“你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记忆被篡改了?”

      “大概只是一种感觉吧。”格林德沃说,“我对自己的感觉很自信,所幸我成功了。”

      恢复记忆的格林德沃并没有去找阿不思,他有过这个冲动,想要抓住对方的衣领,狠狠地问他为什么,但是他忍住了。他潜意识里明白,阿不思这么做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

      他从来没有回应过阿不思的感情,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上辈子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自己的事业中,而这辈子自己虽有些动摇,但仍试图在事业与爱情中寻找一个平衡点。

      可是直到他恢复记忆的那天,格林德沃才深刻意识到,他所谓的事业与爱情其实是冲突的,两者之间从不存在什么平衡点。

      显然阿不思比他先明白这点,所以才会瞒着他对他下了咒。格林德沃并不恨他,到最后他也认了,命运总是这么的捉弄人,只要他还对心中的理想抱还有一丝执念,那么他和阿不思之间的隔阂和障碍就永远无法清理干净。

      所以他不能说出那三个字,不能让从前的悲剧重演,即使为此他格林德沃会受到成千上万个日日夜夜的煎熬。

      因为爱是纯粹的,夹杂不得半点的利用。

      “所以你这次找我是为了什么?”阿不思问,“一个月的时间,你该不会只是为了看我生活的怎么样吧?”

      “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魔法界的事我不会再参与了。”格林德沃坦白说,“在这几十年里,我从欧洲到美洲再到欧洲,你肯定听说了,我的背后有一批人,他们成了这魔法界的另一股力量。虽然我还是打着黑巫师的名号,但是我们成功地成为了巫师与麻瓜的中间纽带。”

      “这些我都知道。”阿不思说,“我承认,这点你做到了,变革很成功,你让我刮目相看。”

      “那再来说说文达的事。”格林德沃说,“她很优秀,这二十多年来我都把她当作接班人来培养,其实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

      格林德沃话里的意思很明确,阿不思也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想我们是回不去的。”阿不思说。

      “我知道。”格林德沃承认,“所以这一个月里我什么都没做,甚至不想让你知道我就在戈德里克。”

      “你应该在这个月里回去看看巴沙特,她很想你。”

      阿不思下了逐客令,格林德沃也丝毫不意外,临走之前,他对着阿不思说:“上个月在伦敦,我其实就想告诉你事实的,对不起。”

      “用不着道歉,你没有做错。”阿不思的语气很淡然,“比起那时的那场大战,我们现在的结局并不算差,你很成功,我也很满足我现在的生活。”

      格林德沃走在回他姑婆家的路上,但却没有想象中的失落。说实话,这场对话要比他想象中好上很多,他想过阿不思会用魔杖指着他的胸口,也想过对方开门的时候,从楼上走下一位漂亮的女人。

      可事实上,他想的那些坏情况一个都没有发生。

      相比格林德沃的如释重负,此刻阿不思的心情却难免有些起伏。这场意料之外的对话让他没有心思沉下心来继续看书,他站在窗边,没有打开屋里的灯,而是选择在黑暗中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夜景。

      明天一定是个晴朗天,天上的星星格外的多。山谷的山茶花田也有了凋谢的趋势,想要再见到这天堂般美景的话,就只能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了。

      明年的话,就是第三十年整。

      活得久了,经历的多了,遇到什么都见怪不怪了。

      也许格林德沃这次说的是真的,对方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了文达,自己金盆洗手。但是关于这些阿不思都已经无所谓了,两辈子加起来他已经是一百四十七岁的人,他历经了一个半世纪,经历了无数,他是真的喜欢现在过着的生活。

      如果十几年后再让自己当霍格沃茨的校长,其实他也愿意。教书育人,不再有人试图挑战与逾越正义与和平,在阿不思的心里,已经没有什么能比这两点更重要的了。

      阿不思站在窗边沉思了许久,直到东方的鱼肚白显露,他才想起自己上一次熬夜,还是当年伏地魔危害魔法界的时候。

      那可真是个能让他呕心沥血的时代,阿不思心想。

      只是让阿不思没有想到的是,他在第二天又再一次见到了格林德沃。特别不凑巧的是,格林德沃来的时候,正好和回来取山羊奶的阿不福思打了个照面,结果阿不福思在看见他的瞬间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魔杖,毫不犹豫地打了一道咒过去。

      不过和从前一样的是,阿不福思的攻击对格林德沃并不奏效,魔咒刚刚击出,他的魔杖就飞了出去。

      “你来干什么?”阿不思看着格林德沃问道。

      “我觉得你需要它。”说着,格林德沃把手中提着的东西朝着阿不思扔了过去,阿不思接过一看,那是几瓶装着魔药的玻璃瓶。

      “时间药水?”阿不思问。

      “嗯,这片花用不着调谢了,它们的花期将会无限延长。”格林德沃说。

      阿不思道了谢:“我正愁现在找不到斯内普来配制药水。”

      “我这几年有研究。”格林德沃说,“我可以帮你。”

      阿不思没有接话,他念出了“飞鸟群群”,让这些鸟儿带着瓶子飞遍了整片山谷,一瞬间,那些即将凋谢的花朵再一次充满了生机,泛黄的花瓣恢复了纯白,美丽成为了永恒。

      阿不思想支走阿不福思,对方光是看着他的模样就气得不行,如果换做是他,他定要把格林德沃的行踪公布出去,警告他别再踏入戈德里克山谷半步。

      可山谷不是他家的,也不是阿不思的,这里还有户人家,住的是格林德沃的姑婆。

      巴沙特已经年过半百,但身子骨却还硬朗,她时常会来他们家送些小东西,和以前一样,抽空会给小孩讲述魔法世界的历史。

      她和邓布利多家的关系很好,所以这也成了格林德沃的有利条件之一。有时候,他会跟着他的姑婆一起来邓布利多家,时间久了,尽管阿不思再三声明他们之间早就玩完了,他也终究还是默许了格林德沃时不时的出现。

      包括阿不福思和偶尔回来的安娜,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也对格林德沃的出现表示见怪不怪。甚至是汤姆都已经学会了称呼格林德沃位“盖勒特叔叔”,但这一点让阿不福思气得很,因为在汤姆开口叫格林德沃的前一周,这个小孩刚刚学会叫他。

      格林德沃就像他说的那样,果真退出了这历史的舞台,戈德里克成了他的家。阿不思每日都会往返于霍格沃茨和戈德里克,山谷就这么大,他会经常遇上格林德沃。两人之间的话不多,但也不尴尬,多数时候都是阿不思一个人在讲他学校里的事情。

      日子就这么过着,两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好不容易才有的微妙平衡。直到某一个周末,阿不思面对着这座布满灰尘的屋子,再次使用了清理咒。当时的他站在屋外的院子里,等到一个鸟巢因为清理咒而悬浮到了半空中时,阿不思这才引起了注意。

      他举起魔杖慢慢将鸟巢引向他这边,阿不思看见里面装了那些数不清的东西,有些是他见过,有些是他没见过的,当然在他见过的那些东西里,一大半是他找不到了的。

      他从这堆杂物里找出了两封信,虽然在信封上没有署名,但阿不思第一反应的猜想便是格林德沃。

      傍晚的时候,阿不思拿着这两封信找到了格林德沃。格林德沃正在树林间遛安东尼奥,其实这只蜥蜴根本不用遛,只不过是他看它整日都窝在壁炉边,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爽罢了。

      “你怎么来了?”格林德沃见到阿不思问。

      “我想当初安娜是很早就知道了我们的关系。”阿不思直截了当地说着,顺手将信塞到了格林德沃的手中,“你也知道,因为是你一手策划的。”

      格林德沃接过信,还没看清信中草草几行写了什么,就想起了里面的内容:“我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或者说还瞒了我什么?”阿不思追问,但语气却不见愠怒。

      “没有了。”格林德沃说,“只有这一件事是我没有征求你意见就做了的,阿不思,其实我一直很在意你的看法。”

      阿不思有些答非所问,继续甩出一封信:“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格林德沃并不知道阿不思所指的是什么,他接过那封信,还没有开始看,就觉得这信的纸张给他的手感是陌生中带着熟悉。打开信,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大串缭乱的字体,写信的人似乎很匆忙,甚至给人一种崩溃的感觉。

      只是当他读到第一句话的时候,格林德沃的脸色才忽然沉了下来。

      他想起来了,这是当年他被关在纽蒙迦德时,给阿不思寄出的最后一封信。

      “为什么你会有这封信?”格林德沃问,“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所以说它是你写的?”阿不思问。

      “是我。”格林德沃承认,“但是我写下它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这封信被退了回来,紧接着那个玩蛇的臭小子就找上了门。阿不思,你一直在等的那句话,其实我当时我就已经写在信里了,是我失去了亲口告诉你的机会。”

      阿不思闻言,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这封信的来源地和他们的灵魂一样。当他读完这封信的那一瞬间,阿不思能清楚地感受到当时格林德沃的崩溃,他将自己的爱意与忏悔一字不落地写入这份乞求信中,只是可惜自己没有这个福分去安安静静地读完它。

      如今这封信会出现在这里,这到底说明了什么?

      “你是在哪找到的它?”格林德沃又问。

      “福克斯自从和黛德丽玩在一起后,就学会了藏东西这个坏习惯。”阿不思无奈道,“我在他巢里发现的这封信。”

      “黛德丽?”

      “就是那条苏格兰牧羊犬。”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他们知道,凤凰具有重生的能力。这封信既然会出现在福克斯的巢中,那就说明两者的关系必然不同凡响。

      难道说......

      “是福克斯吗?”阿不思喃喃道。

      “我们重生到这里,连这般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格林德沃开始分析起来,“没有人知道在你死后福克斯去了哪里,人们只听见它唱起了挽歌,最后消失于天际。谁都想不到,福克斯最后带着这封充满遗憾的信,和我们一起重生到了这。”

      “它还有这种能力?”

      “我们没有死过,所以没有人知道。”

      格林德沃说话的时候开始仔细打量起阿不思来,对方穿着一身的灰色西装,系了一条蓝色的领带,和二十九年前的他散发出两股截然不同的感觉。

      在这二十九年间,格林德沃从未打听过阿不思半分,却总是在无意间会听到对方的消息。因为阿不思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的人总是无法被淹没。

      “我爱你。”就在格林德沃开口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但是他知道他不可能得到回应。

      阿不思很吃惊,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这句话迟到了二十九年。”格林德沃说,“现在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了。”

      “你等一辆火车,火车并不会因为你迟到了二十九秒,就停在原地等你。”阿不思努力平稳住自己的情绪,“我已经上了车,人怎么可能跑得过火车?”

      “我会用幻影移形在终点站等你。”

      “但是火车在半路脱轨了。”

      格林德沃听出来阿不思话里有话,对方很隐晦地打了个比方,给他们两人判了一次又一次死刑。

      “盖勒特。”阿不思沉默了半晌,终是叹了一口气,“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这次没有发声的是格林德沃,安东尼奥爬上了他的肩,朝着阿不思一下又一下地吐着它的舌头。

      阿不思说的没有错,格林德沃觉得自己应该知足,对方没有对他置之不理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恕了。除了少了一点情侣间的互动,现在的他能够在阿不思身边同从前那般与对方来往,格林德沃仔细想想,觉得这样也挺好。

      即使是第二世,如今的两人也已经步入了中年,他们的青春早就被折腾完了,现在这般平静的生活再适合两人不过。

      往后的日子里,格林德沃同阿不思两人还是照常来往,他会像从前那样给阿不思送去柠檬雪宝,阿不思也会抽空给格林德沃送上几本麻瓜文学。

      日子平淡得出奇,但也充满了戏剧性。

      直到有一天,在安娜给他寄来的巧克力蛙里,阿不思发现了两张卡片。

      第一张是格林德沃的,背后写着他是第一位因为成功的政变让人熟知的黑巫师,主要成就的最后一条写的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的邻居。

      第二张是他自己的,在那些罗列着的丰功伟绩里除了龙血的用处、变形术等,还加了一条:盖勒特·格林德沃的邻居。

      本以为这是格林德沃搞的鬼,结果对方对这件事也是一脸茫然。想来又是那不靠谱的预言家日报中哪位不靠谱的记者从他们身上扒出来的信息,阿不思看着这两张卡片,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他在这个世界初遇格林德沃的时候,自己按照以前做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巧克力蛙卡片,那是他们唯一可以同时出现在世人眼里的机会。

      如今阿不思有些哭笑不得,此时格林德沃正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这些卡片的他也陷入了沉思。汤姆在离两人不远处的地毯上玩着安娜寄来的积木玩具,屋里时不时传来积木倒塌的声响。

      “我开始有点信命了。”阿不思忽然说。

      “造物弄人。”格林德沃反问,“不是吗?”

      说着,趁阿不思还没有反应过来,格林德沃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鼓起勇气,掰过阿不思的脑袋,让他面朝着自己吻了下去。

      “别急着开口。”格林德沃立马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的意思你明白,我不会和你捅破。这段时间我也想通了,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一直到这辈子结束。”

      阿不思看着格林德沃,听着对方娓娓道来:“阿不思·邓布利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仅仅只是邻居的关系,但是你要知道,你的这个邻居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一言为定。”

      格林德沃点点头,心里忽然如释重负。

      两人相视一眼,格林德沃又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问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

      “你问。”

      “汤姆到底是谁的孩子?”

      阿不思莞尔,随即笑了笑:“他现在叫汤姆·邓布利多,这是我给他改的名字。有时候一个孩子走上了歪路,家庭的原因会占上很大一部分,本来想杀了他,但是最后我还是犹豫了。”

      格林德沃一愣,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他听到阿不思缓缓开了口,两人的眼神同时落到了身边那个男孩的身上。

      积木再一次倒塌,但是汤姆却笑了起来,看得出他很快乐。

      “他本来应该叫汤姆·里德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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