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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夜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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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跪拜完所有的神像,已经是入夜了。
稍许用斋、沐浴清理之后,魏瑾珃着中衣卧在塌上心不在焉地看书。
她此刻腿酸痛得很,不由得微微曲起,方才流珠给她上药时,膝盖已是一片红肿,也不知明日早晨醒来会成什么样子!
不过魏瑾珃此时更担心的是她的皇祖母,她年纪轻、身体好都尚且经不起这番折腾,她的皇祖母就更是难挨了。
魏瑾珃了解她的皇祖母,是个要面子的人,这种皇祖母自己主动去做的事情,再受罪也不会有什么抱怨的。
她念及方才完事儿光顾着自己难受了,也没来得及关心一下,觉得甚是不妥,扔了手上的书、披上斗篷就去了太后的房间。
太后也才沐浴完,太后身边的贴身丫鬟红袖正在为她轻轻捏着双腿。
魏瑾珃连忙跑过去帮太后捶肩,她想到晚上用斋时太后吃得比她还少,一会儿定会觉着饿,又吩咐流珠去寻些食物过来。
“祖母感觉怎样?”她许久未帮太后捶过肩膀了,只怕她手下的力道没控制好。
太后此刻累得不愿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微微点头,手中的佛珠却依旧轻轻拨弄。
良久,太后手中的动作停下来,就在魏瑾珃以为她都睡过去的时候,她却突地睁眼开口说话了:“糯糯,今日你那签文中究竟写的是什么?”
魏瑾珃闻言捶肩的力道不禁一重,太后“嘶”了一声,无奈地道:“你得告诉祖母,祖母才能给你想法子解决!”
“没什么……”她答得心虚,也知道太后不会信,又道:“那签文怎么写的我倒是不记得了,只记得个大概的意思……是说……我十年方能得一好姻缘……”
“啊?”她胡乱瞎诌一句,太后被吓得坐直了身子,“十年?!”
那时候……她的糯糯都二十又五了,都成老姑娘了。
魏瑾珃硬着头皮豁出去道:“嗯,十年!”
声音清亮,过来给太后送药的宋知翊听见,站在门外愣了一下……知晓魏瑾珃也在,他顿时不知自己该不该敲门了。
流珠端着食物回来,见着他一副难得徘徊不定的模样,狐疑地打量他一眼,喊了他一声。
宋知翊见着流珠,似乎松了一口气,直接将手中的东西给她,“给老夫人还有五姑娘的药,你一道拿进去吧。”
流珠纳闷地望着眼前的两个小罐子,不知道是什么药。
“睡前用一次,明日早上醒来膝盖便不会肿痛了。”他解释道。
流珠反应过来,连忙谢过宋知翊,又问道:“宋公子来都来了,怎么不亲自送进去?”
宋知翊微怔,只道:“不便打扰。”便转身离去。
流珠摇摇头,心中暗道一句:这宋世子有点怪。
她敲门入内,将食物放在食案上,然后将药转交给太后和魏瑾珃。
“老夫人,姑娘,这是宋公子给的药,说是能缓肿痛的,睡前涂抹便好。
太后还在为魏瑾珃那姻缘签苦恼呢,也没心思细看那药,只让流珠和红袖一人收好一罐。
又是沉思了好半晌,才感叹一句:“知翊这孩子真是好啊!”
这好孩子若是给她的糯糯当驸马该多好啊,太后又有感而发:“可惜这孩子回到长烨就要成亲了啊。”
闻言,魏瑾珃脸色一变,缓了缓,问:“祖母,为何知翊哥哥这些年一直都不回长烨啊?”
堂堂的毓国公世子一直借住在外家,岂不是有失体统?毓国公府的人也能答应?
魏瑾珃这一问成功转移了太后的注意力,太后叹一口气,道:“这孩子记恨着他爹呢。”
“啊?”魏瑾珃更是不解,她仔细回想,她记忆中,似乎并没有见过宋知翊和毓国公相处的场面,宋知翊何来的记恨、她就更不知了。
“是因着他的母亲……他大概是觉得他的母亲死得不值吧。”太后拉着魏瑾珃的手,让她在身旁坐下,却没有继续同她讲下去。
太后如此一说,魏瑾珃又想起来,她年幼随母亲在外家住时,不仅没有见过宋知翊与毓国公相处的场面,也没有见过毓国公夫人与毓国公相处的场面。
毓国公夫妻的感情不好么?难道毓国公不爱毓国公夫人?可若是不爱的话,毓国公这些年却又为何不再续弦呢?
魏瑾珃正想问清楚,太后却有心转移了话题。不知为何,她不想显得自己太在乎毓国公府上的事儿,只得将话憋回去,陪太后聊起别的事情。
*
太后决定再在大经堂中持斋诵经三天以表诚心,魏瑾珃自然是要陪同的。
于是接下来三天,除去吃饭睡觉和洗澡出恭,祖孙二人都是待在大经堂里头。
时间悠悠过去,到了住在白玉寺的最后一晚。
由于大家打算明日清早便下山直奔榆城,太后早早地便带了魏瑾珃离开大经堂,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半夜之时,魏瑾珃忽地被冻醒,醒来才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把被子都蹬到了地面上,难怪会觉得冷呢。
这一醒,她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开了扇窗户,扶着下巴趴在窗边赏月。
月光微凉,虫鸣声声,树影流动。
有桃花瓣顺着风飘到窗边,落在女孩子的发梢上。
魏瑾珃将花瓣从头上拣下,借着月光大量片刻,有些心烦意乱地将它朝窗外丢出去。
她滞愣半晌,悄悄摸摸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红纸。
赫然是几日前那张被她揉成一团的签文纸,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一排小字——
故人归,无须寻。
故人是谁?
她想得有些忐忑,又怕是那个故人,又怕不是那个故人。她又相信这签文,又不信这签文。
这是她活着十五年,第一次拥有这种纠结不已的复杂心情,却不知究竟是为何。
阵阵晚风在窗边窜动,猛地扑倒魏瑾珃身边将纸片卷走,直直地往桃花林里飞去。
魏瑾珃看着这又一次被风吹走的纸片,懊恼不已,怪自己不吸取教训拿紧纸条,又怪这风儿老是与她作对。
她侧头看了看在房间小塌上睡得正香的流珠,咧嘴笑了笑,随即贴心迅速地将她身上的被子捏紧了一些,然后轻悄悄地从窗户内跳出房间并将窗户掩上。
虽是宋知翊与莫轩都告诉过她最近不安全,晚上千万不要离开房间,可她当下没有别的法子,她不想这纸条被人捡到看到上面的内容。
而今夜宋滨守在门外,她不想惊动了他,还是爬窗出去好。
那桃花林那么大,找到的几率虽然不大,却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得尝试一下。
*
房间内外的温差大,虽然魏瑾珃方才在房间开了窗户,但是所感受到的冷意也不及外头的一半。
她出了房间没走几步,便不由得打了几个冷颤。看着身上套着的外衣,暗叹自己的失策,居然忘记披件斗篷了!
魏瑾珃素来爱护自己的身体,她估摸着这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那小小的纸条的,为了不让自己着凉,她毅然决然地便回了房间去拿斗篷。
待她披了斗篷打算重新跳出窗外时,一抬眼,她隐隐约约瞧见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再定睛一看,那朦胧月色之下,可不就是有一人着夜行服鬼鬼祟祟地朝桃花林里去了。
魏瑾珃立马反应过来,这人定是那日要害莫轩的人!
她连忙推开房门让守在外头的宋滨去桃花林内找人,又跑到小塌边上将流珠摇醒,“流珠!”
流珠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公主?怎么啦?”
“你快去找知翊哥哥,让他们去桃花林抓人!”说罢,她想到自己被风吹走的签文,咬咬牙,亦朝桃花林跑去。
唉,终究还是把宋滨给惊动了,她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找小纸条了!
看着自家主子飞奔而出,流珠恍然惊醒,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冲出房间去找宋知翊。
“宋公子,我家姑娘有危险!”她跑到宋知翊的房前便是一阵乱拍门。
她虽是不知道公主要宋世子去抓什么人,但她知道公主这样跑出去可不安全啊!公主虽是有些功夫傍身,可也不是武艺高超的人啊,遇见那个人肯定是打不赢的!
她真是不明白,她的小公主非要想不开去凑个抓人的热闹干嘛!
她喊了好几声,那宋知翊的房间里没有丝毫动静,反而是将守在太后房外的莫轩给招过来了。
“宋公子不在。”莫轩不想让她惊动了太后,一边揪着她的衣袖将她扯着离开门边好几米远,一边问:“五姑娘怎么了?!”
流珠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姑娘去桃花林抓人了,她让你们也赶紧过去!”
莫轩一惊,“姑娘一个人去的?宋滨呢?”
流珠这才想起来,心里也安稳了一点,“宋滨也去了!”
莫轩点点头,让流珠先回房间去,随即飞快地朝桃花林去了。
他停在桃花林入口,打量着这一片花林,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桃花林似乎被一股力量控制着。
可到寺中的第一日,寺内的僧人带他逛花林的时候……那时,他分明没有这种感觉的。
思索之间,似乎有桃花瓣落在他的头上。但他抬手一摸,却只摸下来一张皱巴巴的红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