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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英雄(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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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镇格局不复杂,几条街道纵横穿梭把镇子分割成好几个区域,见清住的地方叫做东区,不是镇子上顶热闹的地方,邻居们有农民也有工人,有学生有混混,总归,这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岔路口那家餐厅说的好听是家餐厅,说的难听点就是个小馆子,只是美名其曰挂上了“正宗柳味餐厅”的大招牌,是广西人开的,以柳味螺狮粉作为主打。见清每天都得闻着这浓郁的螺狮粉味儿,久而久之,刺鼻的味道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也许是暑假到了,人多了,那家餐厅居然开始忙不过来,于是便贴出了“招工”的小告示。
见清第一眼见着那个小告示心里就已经打起了如意算盘,那告示上最吸引他的是那笔“丰厚”的工资,一个月整整三百块!
见清从来没有拥有过那么多钱,在他的认知里,三百块,会是他家两个多月的生活费,三百块,是他几个学期的学费,三百块……
店主说一口正宗的广西话,见清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广东人,听起广西话来也是没什么压力。
他说他不介意见清年纪小,只要能干活就行,只是这个工资要稍微低一点,低多少呢?八十块。
八十块。见清在心里算了算,觉得有点多了,他虽然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但他自认为做事并不比别人差,他平时不喜欢讲话,特别是与这些并不熟的人。
但是这次不一样,他觉得别人侵犯他的权利了,什么权利呢?他多拿八十块钱工资的权利!
可是那店主圆滑的很,一口一个理由,个个充分得很,说什么见清是童工,他勉为其难的收了他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到时候被抓了倒霉地可是他……说什么干不了觉得钱少了就走,他这工作好多人排队来嘞!
见清知道他就是抓住了自己很需要钱这一点,秋水镇谁不知道啊,东区林家可是穷的叮当响,年纪轻轻的姐姐打工还要养弟弟,还要供他读书……
“我做。”见清最终还是低了头,他做,赚得一点是一点,他想,总有一天,他会自给自足,并且让姐姐过上好日子!
见清这一来,店里许多的工作都落到了他身上,端盘子洗碗打扫卫生,从早到晚,几乎没得歇息。
店老板娘乐呵呵地跟丈夫说这二百块钱花的还真值,这孩子平日里看着聪聪明明的,干起活来就是个大傻子,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的,比家里养的狗还听话。
见清听了也忍着,他可没什么资本发脾气,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见清从小就懂得这个道理。
这秋水镇的人他哪个都清楚,受欺负不是一天两天,他忍。
见清在店里一天从早忙到晚,有时候夜里十点了他还在,因为店主说八点钟之后就算是加班,给他三块一个小时。
见清乐意得很,忙得自在。
魏恒来秋水镇都一个星期了,愣是被自家老妈关在家里不许出门,除了那次偷偷跑出去之外,他连楼梯口都没到过。
他总觉得这秋水镇说怪不怪的,个个都板着一张脸,像是别个欠了他们百八十万似的,魏恒表示十分不了解。
他本来以为,到了这种小镇子上交朋友会很容易,至少比城市里头容易,因为他觉得镇子上的孩子就应该憨厚老实……
只是那个小白脸兄弟还真真刷新了他对镇上孩子的看法,那是一张什么脸啊,他隔的老远就被那个眼神给冰死了,他觉得自己也算是个成熟稳重的好少年,怎么到了那兄弟眼里,自己就跟个罪犯似的,想想自己也没吃他家大米也没占他便宜啊!
“魏恒同学,你一来就被针对了。”他趴在窗子上自言自语,享受着新安装的空调吹出来的冷风。
他挺佩服老妈的,居然给他反锁在家里,关键是这个高科技门他还不会开。
诶,他们一家真不像是过来逃难的,魏恒在地板上摊成一个大字,看着一应俱全的家具,心里隐隐觉得自己会在这儿住上很久,多久呢?魏恒自己也知道,老爸老妈也许也不知道。
“苍天啊,这个地方真破。”他又是一声长叹,表示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垃圾的地方,他突然有些怀恋肯德基。
地方破归破,空气还可以,工厂虽然有点多,却很神奇的没有把镇子搞得乌烟瘴气,魏恒很满意这一点。
上回他偷偷跑出门也算是把镇子参观了一遍了,从头跑到尾再从尾跑到头居然没有发现中学!
是的,这个镇子,真的没有中学,只有一所名为“秋水小学”的小学。
他掐指一算,他可是个准初中生了!这地方却连中学都没有,于是他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前面十二年没有叹的气全部在这几天叹完了,魏恒觉得自己似乎苍老,不,成熟了好几岁。
这么一直呆在家里真真是无聊死人,魏恒在地板上滚了十三圈之后终于决定了,他要出门,无论如何,他都要出门!
只是这破门,他还真破不了,志气大力气小。
“不过魏同学冰雪聪明,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傥傥啥来着,不管了,且看魏同学是如何冲破重重阻碍,最终逃离苦海…魔爪!”
于是他左顾右盼地来到了阳台,在确定老爸老妈不可能出现之后,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魏同学,加油,你可以的!”
他看过挺多动作片,英雄们不都是从下水道水管那里滑下去的嘛!诶呦,那姿势,想想就帅!
今天,他不怕死的想尝试一回,也做一名英雄。
“观众们,接下来请收看英雄是怎么,怎么滑下下水管,死里逃生的!有请我们的大英雄,魏恒!掌声欢迎!”
“咳咳咳,不敢当不敢当,谢谢大家谢谢大家。”魏恒有模有样的朝着三层之下的街道鞠了三个躬。
“诶吗,那些英雄都不会腿软的嘛!”魏恒战战兢兢地爬到了阳台外边的小台子上,朝着楼下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自己有恐高症。
“魏恒同学,你会怕吗?”魏恒问。
“不,我不怕!”魏恒信誓旦旦地回答,并且配上了一个十分坚定的表情,“作为一个英雄,我才不会怕,英雄就是要勇往直前,不惧任何艰难!”
魏恒蹲在小台子上朝着一旁的下水管伸了伸腿,“诶呦我去,咋那么远呢!”
踩到那个铁环上准没事儿!魏恒想,于是又伸了伸腿,这回够上了,但是下一秒,他又十分怂气地收了回来。
“魏同学你这是害怕了吗?”
“不不不,我这都是准备动作。”
呼吸,呼吸,深呼吸。他再次把腿伸出去,诶呀妈呀,真真有点高。
“英雄,加油啊!”魏恒给自己加了把劲。
当机立断,他这次真的上去了,一只脚踩在铁环上,一只脚悬在空中。
这个动作十分危险,他双手紧紧地抱着水管,慢慢地扭过头去看了看明明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涯的小台子,试着动了动悬在空中的左腿,够不上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嘛?魏恒在心里暗暗流泪,觉得自己这次是真正的作死了,这掉下去就算不死也是半残了!
这水管会不会断啊!魏恒抱着水管瑟瑟发抖,这破地方,鬼知道这水管有没有老化啊!
诶呦,再重来一次他绝对不要,不要做这个英雄了!
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爱表演的天性,即使在如此生死攸关之际,他还是不忘演上一段:“英雄,英雄,就算你阵亡了,你也永远是我们的英雄!我们会永远记得你,你活在我们的心中!”
“啊,我亲爱的人们,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要把你们带出这水深火热之中!”
“水深火热!又学到了一个新词!”魏恒扭了扭屁股。
“靓仔,那个靓仔,你在干什么!!”
是个冲破云霄的声音,简直可以与他家老妈相媲美!
魏恒身躯一抖,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他撇着头往楼下看,只见一个大妈站在那里,没多久,又有人接二连三地赶过来了,魏恒又是暗暗流泪,这事儿真早闹大了,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放在碗柜上的鸡毛掸子。
“靓仔,你怎么在那个上面啦!”
“靓仔你快爬回去呀!”
“靓仔靓仔……”
魏恒头疼地看着下面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自己这次非死即残,非死即残了!掉不下去也会被他老妈给打残!
于是,他心下一狠,闭上了眼睛,生死由天吧!
“魏同学你最棒!”魏恒大呼一声把踩在铁环上的腿也放了下去,于是整个人都随着下水管滑了下去,这真不是一个愉快的经历。
这种垂直下落的感觉真不好受,几秒后,魏恒腿软的站在水泥地上,手掌上还被划了几道大口子。
鲜红色的液体一直在往下流,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痛,抬手一看自己差点吓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