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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朴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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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黄每天夜里就乖乖躺着院子的树下面,白天就跑出去撒野。有时一整天也不见回来,也真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偶尔,它会在白天的时候回来瞅上一眼,似是视察院子里是否平安如初似的,然后再度跑开。待到傍晚过后,只要天一黑,用不了多久就会很听话的样子跑回院子,乖乖开始守夜。
阿黄偶尔也会犯犯懒,整个白天静静躺在院子的树下哪儿都不去,天气酷热之时尤甚。
总体而言,作为狗来说,阿黄的独立意识可以说是很强。这种性格倒有几分类似于猫咪。
不过苒苒虽然这么想,却不对它说出来。因为阿黄能听懂人话。
她还记得有次她开玩笑地对着阿黄“喵喵”叫了两声,阿黄很大声凶猛地对她吠了两声,居然生气了,苒苒差点被吓出了心脏病,真是凶的来… (⊙o⊙) 打那儿以后她知道了,原来阿黄不喜欢被人当成很弱鸡的小猫咪……
也许这跟男人不喜欢被人叫成“娘炮”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苒苒暗自揣度出这个结论来之后,从此便开始装傻充楞。
此刻听到主人喊自己的名字,阿黄呜呜叫着伸伸懒腰,吐出舌头哈气示好,像是回答了苒苒的问话,还绕着井口跑了几圈,以示心情欢快。
瓦锅里的糯米粥因火候够猛,煮得够烂。
味道还不错,枣儿也甜甜的。
桌上摆放着简单的佐餐小菜,有咸鸭蛋和新鲜的黄瓜,还有路过巷口张大爷小摊前时顺手买的一根香喷喷的炸油条,口感酥脆。早膳之后还能吃到今早在果园子里剪下来的一小串青葡萄,颗粒饱满的形状,晶莹剔透的颜色,味道酸酸甜甜,入口沁人心脾。
用过早饭,苒苒坐在东边厅堂的藤椅上,两眼似是随意地环视着屋子周围的家具,在自己的思绪里宁静地徜徉。
这处厅堂按理说应是见客用的,只是平时没什么客人来她的这处私宅,因此便也从头到脚地被布置成了她自己喜欢的样子。而不是传统的那种正儿八经地摆放着太师椅和供桌,看起来过于正式的厅堂。
经过一番修改之后再打眼一瞧,整体的摆设看起来是既休闲又舒适。
若是友人来访,可以坐在长木椅上喝茶,或者一起蜷着腿在放满了枕垫的榻榻米上吃着点心促膝交谈,非常悠哉游哉,放松随意。
说起这个院落,原本几乎是废弃了的。
也不知为什么,虽然地处镇中心并不那么远,就是不怎么引起人们注意似的。
难道是因为地点处于白兔巷的末端,占了个兔子尾巴的缘故?
从巷子角落处一转弯就是之前提起过的那条连着另一道入口的灰兔胡同。
顺着这条胡同再往前走到头,眼前就展开一片高低不平,罕无人迹的空地。
从空地再往外走出去,就是无边无际的荒郊漠野,从那里还能瞧见不远处延绵起伏的红色石丘。
苒苒之所以很早就知道这处宅子的存在,是因为小时候贪玩,要经过这片空地去爬石丘的时候,在路过灰兔胡同时总能有意无意地透过那道门上的裂缝,看见那口井,以及宅子的一角。似是寞落而耐心地伫立在这间院子的深处。
记得那时候这个院子很破落,结了蛛网,到处都沾满了厚厚的灰尘。
从院门往里面张望,屋子的各扇窗棂也都破破烂烂的,形似弃宅。也的确就是。天稍变黑的时候看起来甚至还隐约透着一丝阴森恐怖之象,似是住着鬼魅。也许这就是人们对这处院落视而不见的主要原因……
如此看来他们并不是不曾注意这里,而是刻意地避而远之。
但苒苒却总像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隐隐地召唤着,仿佛这个地方一直在等着她的到来。
这在她第一次透过院门的栏栅往里面张望的那刻就体会到了。
似是这个无主的地方就像是本来就应该是属于她的。
自打十四岁那年苒苒决定从司马家的府邸搬出来住,她就断然地选择了这座废墟般的院落作为自己在今后日子中的固定居所。
她刚来的那几天,整日都在扒开厚厚的蛛网,扫去了窗上的灰尘,直到用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把这里慢慢地清理成窗明几净的样子,里面倒还留着几件可以用得上的旧家具。
又花了好几个月渐渐地把屋子布置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并且,还在原本早已模糊不清的房门木牌上清晰地刻上了自己给这间屋子取的名字,并用毛笔细细地描了一回。
待到房屋整理好之后,她就开始打理院子。还在院子的一角开垦了菜园。这样一来,又花掉了半年多的时间,菜园子也渐渐在她的打理之下变得像模像样了起来。
经过这一番细细的整饬,她的勤劳与细心让小院一扫往日的颓败之气,变得阳光明亮又干净整洁。
想到自己从小性子就比较野,不知是生辰八字和自家府邸的风水相克还是怎么的,住在府里终日觉得憋屈难忍,因而在家里呆不住,没事总是喜欢往外跑。对于这件事,也是挺难以解释个中缘由的。
可自打搬进白兔巷的小院落之后,反而静静地呆在屋子里的时间变得长了许多。这叫她自己也感到些许不可思议,出乎预料。
就像是突然就变了个人,不再认识自己了。
猜想许是因为心中觉得离开父母得到自由,随时可以到处走,不用被任何人管束的原因,叛逆心也渐渐地没了依据,人便沉寂了下来,随之变得安宁。
于是,原本野惯了的她竟然也变得坐得住了,顺便还很出乎预料地喜欢上了这里一隅难得的安静。
她把小时候收的压岁钱和自己卖画攒的一些银票子等,都妥善地保存在床头的一个木盒子里。想着,若是某天这屋子实际的主人回来了,她就用这些钱把这座宅院买下来。
这个地方年久失修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人照看,倒不如她来修修补补,好好整理一番,总比像原本那样破破烂烂地放着,跟座鬼屋似的吓唬路人要来得好些。她这样想着,也随着心意径自做了。
而且修好之后,看起来倒也还称得上是极不错的一处住所。位置,大小,结构等,都合她的心意。因此并未有过任何的犹豫和悔恨。
结果从搬进来到现在已有近两年的光景,却从来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原屋主出现过。
她向街坊领居们做相关的打听,也尽都是一问三不知。
索性,也就安下心来,过起了属于自己简简单单的小日子。
“叩叩……” 忽听院外有人敲门,苒苒的思绪被生生地拉回当下。
她探了探头张望,只见半人来高的院门上面,露出半个身子的人是赵妈。
想是从府里过来的。
“奶妈!” 她喊道,“进来吧,门没关。”
赵妈推门进来,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径直走到了小厅。
“小姐,夫人差老奴给你送来一床新丝被,这几天也不见天转暖,免你夜里着了凉。”
“哦,谢谢奶妈。就随意放在屋里吧。”
镇子白天虽然很热,但入夜之后却会变凉,甚至变冷,有时一床被子还真不太够。
特别这几天,因为刚下了一场雨,晚上的空气像是突然变冷了。这被子来得倒是及时。
她转念又道了一句:“赵妈,你以后能别在我面前‘老奴,老奴’的嘛。您可是我的奶妈,从小就看着我长大,在我面前这样称呼自己,可真是折煞了我。”
赵妈进了里屋放完被子,转而又踅出,正好听到小姐对自己念叨的这句。
她不由得怨念地瞧了苒苒一眼,答到:“你还知道我是你奶妈。原也不想这样生疏的,谁知道小姐你自打搬出府,在外一住就是快两年。这会子离上次见你都好几个月了,也不回家看看,指不定对我们有了什么想法了呢。”
说完瞥了瞥司马小姐的表情,也深知自己的语气中憋着一丝怎么都掩不住的不满意。
“这叫什么话嘛,奶妈。”
苒苒知道这是赵妈在对她撒娇,怪她太久没回府探望。
“我住得离家里又不太远,随时回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件。” 她话锋微微转了转,“可是回家了又怎样,父亲母亲都忙里忙外的,哥哥们又老不在家,真心无聊……”
说完她直起身子去抓赵妈的手,欲要拉她在自己旁边的木椅子上坐下。
“来,奶妈,坐,我来给你泡杯热茶喝。你也顺便得个空,好好歇一歇脚。”
她嬉皮笑脸,仿佛非要把这个娇叫自己给撒回来才能心安。又左拉右扯地去拽赵妈袖子。
赵妈坐下,嘴皮子也不见停,“小姐,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都还没闹明白,你一个人跑出来住这么偏僻的地方叫什么个事儿。咱府里是要什么有什么,我们几个老仆虽说年纪不小,办起事情来总还算手脚利索。”
她一脸怨怼地问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们已经老了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