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荥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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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日天不亮的时候，江澄就起来了，他看了一眼对侧榻上，董云飞睡得正香，便悄悄地穿好衣服下了榻，抹黑出了帐篷，往侍儿帐篷里走去。和光、俊儿、超群三个都已经起床了，见进来都热络地招呼他，和光一边帮他倒热水，一边问道：“景卿怎得这么般早？”
江澄含糊地应了一句：“我平日里都这个时辰起床，倒是你们三个辛苦了。等回京我做主赏你们，每个人至少赏二十两银子。”他是内侍省的主管大臣，奖赏几个小侍的事还是做得了主的。
三个人中超群最机灵，闻言便笑嘻嘻地行了个屈膝礼：“奴才谢过景卿主子，不过奴才斗胆，想问下主子能不能换个奖赏？”
“想换成什么？首饰？”江澄不以为意地随口问道，男儿家嘛，不想要银子那就是想要首饰或是绸缎喽，这也简单，京里别的不多，这首饰和绸缎左藏库和内库都多的是
三个人听了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却是谁都不说话，只管用眼神打哑谜，看样子是有情况啊，江澄默默洗漱，洗漱完毕，和光递给他一块帕子，他擦了脸，看看三人，温和地道：“首饰就首饰，内库里簪子发冠项圈镯子这些多的是，白放着也是浪费。”表完态他就准备离开，出帐篷的时候他听得超群问道：“景卿主子，奴才想做名能够上战场的男兵，不知主子能否恩准？”
江澄闻言便转过头来看这超群，问道：“你没随着你家主子回宜雪，就是为了能上战场？”他之前是奇怪林从身边为何不见超群伺候，但人多事杂，他也就没来得及问林从，今个儿在这侍儿帐篷中见到这超群，虽有些意外，但早起有些迷糊，忘了林从已经去宜雪休养了，以为林从还在军中，此刻见这超群提出要上战场，这才醒悟过来。
超群大声答道：“奴才一心想上战场杀敌，我家主子为成全奴才这才把奴才留在军中的，奴才斗胆，求景卿主子恩准。”
这事不大合规矩，但男儿有心报国，终究是忠勇可嘉，况且不过是个小兵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的关碍，自己连这点子事都不肯批复，也太不像个大臣了，江澄点点头，郑重地道：“这事本官知道了，你既有意立功，本官不能阻了你的前程，今个儿起你就是凰朝的堂堂男兵了，内侍省那边的文档回京之后本官再给你补办。你去英君帐下报道吧，正好英君身边也缺人伺候，你机灵点，多和英君学个三招两式的，战场上就吃不了亏。”
那超群听了极为激动，再次冲他屈膝行礼：“奴才谢过景卿主子。”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全是满溢而出的踊跃激昂，一双大眼睛更是闪着兴奋狂喜的光。
江澄见状暗笑，这孩子要去的可是危险丛生的战场，激动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矿山里挖金子呢，当下笑着指点道：“以后要自称属下了，这屈膝礼也要改成抱拳礼了，你没有像士兵那样受过训练，遇到敌人不要往前冲，保住性命就是胜利。”
出了侍儿帐篷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想着夜间有劫营搅扰，明帝没能睡好，此刻未必起身，江澄索性先往沈名菡所在的军需营帐来。沈名菡和军需营的小吏们果然都已经起床了，此刻正在帐篷中坐着盘帐，见他到了，都起立迎接，江澄含笑回礼：“昨个儿随我过来的咱们营中的士兵可都平安回来了？”
沈名菡点头：“丑正之前全部都平安回来了，有一个士兵马惊了，受了点轻伤，属下已经安排医帐的医士去诊治过了。”
江澄听了满意地点头，沈名菡越来越能干了，这些琐事可以自行处理得妥妥当当，属下们这般勤勉，他也得做他的公事，当下温和地吩咐道：“名菡帮我安排下车马和士兵，我今个儿去一趟成化郡，把那两个县给接收了。”
沈名菡听了，立即请缨：“大人，还是让属下去吧，大人昨个儿才从宜雪过来，应当好好休息两天。”
江澄摇头，大战在即，他怎能休息，当下坚持道：“还是我去吧，说好了给我留两个县，自然是我去，这边的公事名菡和兆雪处理就好。”
沈名菡见状便不再劝他，转身出去开始调动车辆和人马。
江澄坐在帐中核对了一番粮草账目，待沈名菡准备得差不多了，方才出帐查验，令他惊讶的是他居然看到了他之前派去监视驿馆的三百名男兵，他前天到天岏的时候还奇怪怎得天岏城中只有他原本拨给军需营的二百名男兵，这三百名去哪了，但事情多，他待的时辰短，也就没来得及问简从珊，此刻便开口询问道：“怎得你们三百个都在这里？”虽然他和简从珊、沈名菡几个的关系都极为融洽，但这三百名男兵毕竟不是隶属军需营的，她们两个是无权调遣他们的，调遣之后又没告诉他，这事往小了说是随意指使属下做事，往大了说是擅自调兵，这可是重罪。
一个小校答道：“属下们从驿馆撤回来，就也去军需营帮忙，皇上行经天岏的时候，英君主子的手下碰见了属下们，就把属下们带去见英君主子，属下们如实回话，英君主子就说属下们是嘉卿主子拨给大人的亲兵，不应该在军需营帮忙的，就把属下们给带回来了。”
原来如此，薛恺悦是男兵的统领，调遣这些男兵是名正言顺的，江澄心中的不快消失了，和声道：“这么着，你们便都随我去接收县城。”接收县城的府库是一回事，派人释放县中的奴侍是另外一回事，这等事最好是由男兵做，凰朝的女兵们虽然大多数也很正派，但毕竟自幼处于优势，很难对奴侍男儿的凄惨境遇感同身受，他正想着要不要去薛恺悦那边调些男儿，有这三百名男兵就不用另外调人了。
在军需营中安排妥当，看看快到用早膳的时辰了，江澄迈步往御帐来。
御帐中明帝刚刚起身，赵玉泽正亲自给明帝拿帕子擦脸，和光正在给明帝梳发，那发髻的样式是江澄不大会的，他在旁边甫一看便打消了接过梳子给明帝梳发的念头，垂首侍立在一旁，待明帝洗漱完毕，俊儿便带着御膳营的士兵过来摆膳。
明帝在餐桌主位落座，赵玉泽挨着明帝坐下，江澄自去坐在赵玉泽肩下，把明帝另一侧的位置留给董云飞，明帝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江卿也太拘泥了。”
江澄听了不答话，明帝身边的位置就那么两个，他抢了去，让董云飞坐什么？
三个人无声用膳，快要用到一半的时候，明帝碗里的粥见底了，没等赵玉泽起身，江澄就绕了过去，接过御用金碗去一边炉子上的小锅里把粥添满了端到明帝跟前，又顺手拿起赵玉泽的小银碗，给赵玉泽盛了半碗。这些事他在赵玉泽和董云飞在场的时候，做的不多，赵玉泽瞟了他一眼，“澄澄今个儿格外勤快。”虽是简单的陈述，但敏君的音调上扬，声音轻快悦耳，很有些夸赞的意思，江澄不大好意思地笑笑，“不能总让敏君受累啊。”宫中行事向来讲究位分，以敏君位分之高，每次给他盛汤添饭，他都心安理得地接受，敏君不会说什么，明帝也不会说什么，可若是长此以往，他养成了习惯，被有心之人看到，怕是要说他不识尊卑凌慢高位放肆无礼了。
明帝挑眉看看他，闲闲地道：“澄之从不无事献殷勤，今个儿是有事求朕？”
陛下这话的意思是他以前只有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主动做事么？他以前是有多不勤快？江澄低头喝了一口粥，想要反驳一下明帝，然而蓦地想到他为了换院子跑去陪明帝练武的事，就觉得自己的历史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当下越发地赧然：“臣侍今个儿没有事情要求陛下，就是觉得以往太疏懒了些。”
明帝冲他挤了下闪亮的大眼睛，他努力保持微笑。
早膳快要结束的时候，董云飞才施施然地走进来，江澄起身给董云飞把粥盛上，点心放上，董云飞惊讶地睁大眼睛“嗯”了一声，他回了一个微笑。
董云飞坐下不多时，明帝就用完了早膳，她起身离开了餐桌，在御帐中走动，江澄见状忙将俊儿备好的漱口水递给明帝，明帝漱了口，把杯子重新递给他，吩咐道：“玉儿和云儿且休息，等擂聚将鼓再去听宣不迟，朕去董侯帅帐处理点事情，澄之与朕一起去吧？”
赵玉泽和董云飞都娇声答应，江澄看看明帝，轻声道：“臣侍就不随陛下过去了吧，臣侍今个儿要去成化郡接收县城，已经让人备好车马了。”
明帝一幅原来如此的表情看着他，他心里歉疚，不敢再看明帝的眼睛，却听明帝声音平静的问道：“几时回来？”
他垂眸回答：“快的话，翌日傍晚回来，慢的话，后日中午回来。”
明帝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朕知道了，卿去忙吧。”声音中很有些无奈的味道。
陛下这是猜到他为什么要躲出去了？他在明帝即将转身的一刹那轻声道：“臣侍谢陛下体谅。”
以明帝之仁德，多半不会要了宁珍的性命，可是即便只是成为囚犯，他也不想亲眼目睹幼年时待他极好的珍姐姐沦为阶下囚，他把两个县城的接收差事都揽了下来，就是想等这边有个结果了再回来。
他听得明帝边走边轻声道：“后天回来再谢朕吧。”
作者有话说
第282章 荥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