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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沈青颜才进门,月吟便感到她的沮丧心情,挣扎着撑起身子,轻唤一声: “小姐……”
      “月吟?怎么?哪里不舒服?”
      “不……你去凤兮阁……那位宁小姐伤得很严重吗?你是不是被赶出来了?”
      沈青颜苦笑,摇头道:“没有,那儿已经乱成一片了,我留在那里干什么呢?我担心你,所以把药给了少庄主就回来了。”
      “那位宁小姐呢?”
      “今晚吃饭时她身体已经不适,没出席了。再加上今儿个这么一闹,病倒了也不奇怪……放心吧,那‘灵宵丹’对她有用,兴许明天烧就退了。你自己还是个病人,躺下吧。”沈青颜宽慰月吟,扶她躺下。
      “小姐……你怎么了?看起来很没精神……”月吟躺在床上,仍不放心的问。
      谁又能明白沈青颜现时所思所想呢?她并不怪容逸之今晚的无礼,倒有些羡慕宁红袖身边始终有这样一位疼惜、保护她的男子,对她心无二致。单从容逸之看着宁红袖的眼神,便知他对她用情之深。
      她吹灭烛火,哄月吟入睡,自个儿独坐在外院的台阶上,仰望天空。这儿离“凤兮阁”只隔着一个人工庭景湖,她能清楚的看到凤兮阁2楼的纸窗上烛火摇映着那名男子的身影,宁红袖高烧未退,今晚他是不会睡的。折腾了大半夜的凤兮阁,此时已归于平静,下人们应该都被支退了,只有他独自一人陪在床头,悉心照顾那位心上人。
      沈青颜莫名的笑了笑,她说不清自己的心境,月吟说她比宁红袖强百倍,可她却觉得宁红袖比她强百倍,有如此惜花之人,不似自己孑然一身,了无依靠。

      惆怅之余,她忆起今晚容逸之离席后,她与容显的谈话……

      “青颜拜见师叔祖!”容逸之刚刚离开,服侍的婢女们统统守在院外听候差遣,沈青颜单膝跪下,双手握拳做辑,冲容显一拜。容显惊诧万分,缓过伸来才重复道:
      “你叫我什么?师叔祖……?莫非是你……”
      “师父慕容昭,正是容庄主的师侄,青颜称呼你为师叔祖,不算错吧?”沈青颜抬头正对上容显,嫣嫣一笑。
      容显已然反应过来,大喜过望,连说话都有些磕巴:“你……你是……你是昭儿的徒弟?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这世上除了医陀仙,还有谁有如此精湛的医术,可解噬心蛊之毒?!好好好~好极了!”
      “师父嘱咐徒儿,若有机会见到师叔祖,必定问好,行三叩九拜之礼!师叔祖,请受青颜一拜!”沈青颜双膝跪下,头磕硬地,咚咚咚就是三拜。
      “快起来快起来~不用行此大礼!昭儿……不,是你师父,如今可好?”荣显架着沈青颜的胳膊,将她扶起,问道。
      沈青颜略有迟疑,但很快就答道:“师父他很好,师叔祖无须担心。”
      “那便好……那便好……对了,当年昭儿明明要将风铃谷的入口封死,外人不可进,谷内人亦不可出,沈姑娘是如何出谷的?”
      “祖师爷在谷内留有一秘密的逃生出口,以便将来外人入侵,我们退无可退时,还能保条生路。”
      “我这师兄办事果然周到,早知如此,我也不必多年不见昭儿贤侄!”
      沈青颜笑道:“这可不行,师父一直谨记祖师爷的遗训,莫不会再让人进入风铃谷,扰祖师爷清静。”
      “哈哈哈哈,这可是昭儿的脾气!但凡我师兄所言,他无不言听计从!罢了罢了!”

      容显对沈青颜的身世颇为感兴趣,这师侄何时收了徒弟,他竟不知。沈青颜也不隐瞒,率直说出自己乃孤儿,恰巧被生父母丢弃在风铃谷入口,兴许是饥饿多日的她嚷嚷哭声引起慕容昭的注意,见她长得眉清目秀,甚是好看,遂带入谷中,随后正式封闭风铃谷的入口。沈青颜自成为慕容昭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名入室弟子。
      谷中生活平静乏味,沈青颜又聪明伶俐,颇得慕容昭欢心,抚养教导沈青颜便成了慕容昭生活的唯一重心,他毫不保留的将所学医术、武功全部传授给沈青颜,甚至特许沈青颜翻看师父天行者留下的卷宗日记。也正是这些日记,才使沈青颜找到了天行者暗中修好、临死前却没来得及告诉慕容昭的逃生出口。
      “想不到青颜你竟然也是个孤儿,看样子你和红袖都是苦命的孩子……”容显一声不响的听沈青颜说完身世,长叹一声,道。
      这句话倒让沈青颜颇为意外,道:“什么……?宁小姐也是孤儿?”
      “啊……呵呵~是啊,她也不容易,7岁那年差点就救不过来了,幸亏菁儿愿意帮忙……”说到这里,容显惊觉失言,急忙打断,无奈已引起沈青颜的无限兴趣,她追问道:
      “师叔祖口中所说的菁儿是……?莫非就是师父曾经跟我提过的那位红颜知己?”
      容显欲言又止,犹豫片刻,方才迟疑道:“恐怕她早已不是什么红颜知己……唉,庆幸昭儿一直待在风铃谷中,对如今江湖事不甚了解。我亦不怕与你说,菁儿的全名叫冉菁菁,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个更响亮名号——毒王圣母。”
      沈青颜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不敢相信的反复言道:“什么?毒王圣母?!”
      容显当然能理解她的惊讶,当年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吓更甚,但此事并不能张扬,他决不能让江湖中人知道暮月山庄与圣域竟同出一脉,所幸冉菁菁也有此意,因此彼此共同的秘密得以保守二十年。他压低声音,劝住沈青颜:“青颜,小声些。这件事我从未跟人提起过……若他日你见到你师父,切记别跟他说起,免得他伤心难过……”
      沈青颜闻言,很快恢复冷静,点点头,应允道:“师叔祖,我决计不会告诉师父。”她的好奇心已经膨胀,急于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问道:“我不明白,师叔怎么会变成毒王圣母?”冉菁菁身为慕容昭的师妹,天行者的二弟子,沈青颜理应称之为“师叔”,虽然这个称谓同时安在毒王圣母身上很不自然,但她还是谨遵辈分,恭敬称谓。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她还不过是一个年少的孩子,全家均被郎霸天所杀,当师兄见到她时,她已落入郎霸天手中,眼看手起刀落便要丧命。多亏师兄刀下救人,与郎霸天比武,以冷霜剑为赌。结果比武过程中,西楚云地的人以菁儿的性命要挟,师兄为了救菁儿,以半招败在郎霸天手下,输了冷霜剑,却也救下菁儿。师兄去世后,菁儿执意要出谷找郎霸天为全家报仇,昭儿不同意,两人便闹翻了……菁儿性情刚烈,离开风铃谷后,便以‘毒王圣母’的名号建立圣域……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难怪今日师叔祖会说冷霜剑本就是暮月山庄之物……”
      “这些事莫要再告诉你我以外的第三个人,风铃谷隐没江湖二十年,好不容易归于平静,没必要再搅进这不清不楚的尘事中来。”

      是啊,风铃谷已隐没江湖二十年,没必要再搅进这不清不楚的尘世中来。
      容显最后那句话一直在沈青颜耳边回响。她失笑,无奈想到:师叔祖自是不知她手中掌握的那把冷霜剑,已经在冥冥之中将风铃谷的声名牵扯回武林。而她,别无选择,必须取回冷霜剑。
      宁红袖和圣域的莫大联系,让沈青颜晚间做出那件莽事,庆幸结果至少让她验证了宁红袖的确不会武功。但不知为何,她的心中仍存隐约不安,萦绕纠缠,使她不得安歇,她摇摇头,试图摆脱这些混乱思绪的纠缠,一仰头,目光停留在不远处那扇纸窗,男子的身影仍在纸窗上摇曳,可却感觉距离越发遥远……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她轻轻喃着师父慕容昭常挂在嘴边的诗句,苦涩的撇撇嘴,提醒自己。
      若干年后,当沈青颜独自空寥时,还会想起那夜的惆怅与落寞。那便是少女的情窦初开,任由情种落入心内土壤中生根发芽,直到生成一棵参天大树……

      之后的好几天里,整个暮月山庄似乎沉浸在一种莫然的宁静中,初秋冷风夹杂着不安和隐忧,山庄中各人服装已由轻幔细纱换为丝绸软布,夜风起时还要外披罩衣。容显和宁红袖同时病倒,容逸之两头奔忙,难有闲暇处理庄中事务。那位来历不明的沈青颜也鲜少出现在颐渊阁,至多派下人通传给容显用药,而她本人则一直留在所居别院,一日三餐皆有下人送至门口,也不得进屋。服侍容显的下人将此事禀告容逸之,他只摆摆手,却不追究,好在容显的身体一天一天渐转好,这事便不了了之。只有月吟知道,近日小姐常常独坐院中静思,时而蹙眉、时而轻叹,似遇到什么麻烦让她踌躇难断。
      这日晚饭后,月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探个究竟,刚要开口,却听沈青颜道:“月吟,我出去一会儿,你休息罢,不用陪我。”说完,起身离去,快步出院。
      沈青颜要去的地方,便是与别院只隔一湖的“凤兮阁”,她轻步踱上九曲拱桥,在“凤兮阁”门前疑步再三,方才下定决心跨入门槛。她也不急着上楼,先拉过服侍婢女探问道:“敢问红袖姑娘病情可有好转?”
      “已经好多了,少庄主刚看着小姐把药服下,才离开,许是去探望庄主了吧。这会儿小姐恐怕已经睡下了。沈姑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来看看红袖姑娘,不会扰她休息,我只待一会儿便走。”
      “这……”婢女犹疑,又不便阻拦,只好点点头,答道:“那好,沈姑娘请。”婢女怕被怪罪,只让沈青颜独自上楼,自己悄悄退下。
      这才是沈青颜第一次瞧清楚凤兮阁的装潢,横梁上木雕飞凤、镂空镶花,厅堂清一色的梨木家具,庄重不足,风雅有余。大厅西侧摆着一鼎三足香炉,紫檀香气冉冉流溢于庭中,平添一分华贵。墙上四壁分别挂着主题为梅兰竹菊的四幅画作,意境傲然深远,丝毫没有半点俗气,画无落款,笔法亦非出自名家,空然放置在这堂皇正厅,足可见主人对这几幅画的喜爱。
      沈青颜在画前停顿稍许,细细琢磨,睫亮微扇,杳然轻许,继而才移步上楼。2楼一侧是主卧,一侧是门廊,门廊和主卧间的空间修成一空中花园,举目可将半个暮月山庄景色尽收眼底,花园中半池锦鲤、几簇鲜花、盆景,上下起伏,相映成趣。
      沈青颜没多做迟疑,轻摇抬步跨入主卧,本以为屋主人静卧修养,可此时,屋中哪有半个人影?
      沈青颜环视卧室,放置在床尾的小暖炉徐火绵绵,幔帐垂落,被褥拱起,像是人为布置的假象,误让下人认为主人在卧,不敢惊扰。可沈青颜不是下人,更不怕惊扰,她本意是为主人号脉,探视病情。走至床前才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人到哪去了?
      她唤来婢女,吩咐道:“我刚给红袖姑娘号脉,她脉象跳跃,病情似有反复。你守在门口,方便她差遣。她现下还在熟睡,切勿惊扰。”说罢,自己却下楼,离开凤兮阁,朝位于山庄东侧的“颐渊阁”走去。
      沈青颜快到“颐渊阁”时,迎面撞上刚探视完父亲、正欲前往凤兮阁的容逸之。容逸之也看到了她,意外之余又有丝冷漠,怕是她导致宁红袖落水染病、又忽于照顾父亲容显的事,让容逸之耿怀。沈青颜从他眼中明白了这些情绪,也不回避,直直走上去,道:
      “少庄主,真巧。我正欲前往探视庄主,他的毒伤应已痊愈了吧?”
      容逸之背着手,斜睨沈青颜,冷冷道:“沈姑娘问得真怪,我请你入府不正是为了家父的伤病?怎么沈姑娘不比我清楚?”
      如此挤兑,沈青颜全不在意,搪幌无视道:“我料不出两日,庄主必能行动自如,一切如常。”
      “既是如此,沈姑娘业已不必留在府中,尽早离开暮月山庄吧。稍后我便让账房将剩余的1500两送到别院。”容逸之逐客令下得是清楚明白。沈青颜倒应得爽快,接口道:
      “如此甚好,我在府中待得够久,也是时候离开了。少庄主不介意陪我同往凤兮阁向红袖姑娘辞行吧?若不是我,也不会连累她落水染病,青颜深感愧疚,也想在行行前亲自向她赔礼道歉。”
      沈青颜言辞恳切,容逸之不好推辞,点头应允:“好,沈姑娘请吧~”领头与沈青颜同往凤兮阁。

      二人才登楼,容逸之便看到婢女小巧立在卧室门外,当下走过去道:“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在楼下候着吗?袖儿向来不喜欢休息时有人在外伺候。”
      小巧倒有些委屈,看看沈青颜,又看看容逸之,不知如何解释。
      “不怪小巧!”声音从屋中传出,只见宁红袖还穿着里衫,披着外衣,赤着脚从屋内走出,面色苍白,行动无力,若非扶着门栏,看似随时都会倒地。她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道:“逸之哥哥别怪小巧,我已经醒了,正想起身。小巧服侍惯了,知道我这时候也该起了,怕是要给我沏一壶花茶呢。小巧,还不去?”
      得小姐解围,小巧哪里还敢多嘴,应了一声“是”,匆匆下楼沏茶去了。
      “你看你,还病着,穿这么少就跑出来。”容逸之轻皱眉,拦身将宁红袖抱起,送进屋,乃至将她抱至床边,才放下。
      沈青颜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低眉不语,面上虽无表情,心里却无端端娆起涟漪,她立在门外,却听宁红袖唤道:“沈姑娘可是来探我?”这才幡然醒悟,应道:
      “是,红袖姑娘可有好些?”
      “谢谢沈姑娘关心,红袖感觉好多了。这都多亏逸之哥哥悉心照顾。”说到这里,她举眉笑嫣望着容逸之,容逸之亦报以温柔的回望,与之前对沈青颜的冷漠态度判若两人。
      沈青颜簇然不语,缓缓才道:“是吗?那便好,那日是青颜鲁莽,害红袖姑娘落水,大病一场。青颜给红袖姑娘陪个不是,还望红袖姑娘大人大量,莫怪青颜。”说着,屈膝一鞠。
      行如此大礼,容逸之先前因为沈青颜所作为而恼的气,倒也消了大半,他毕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只是对宁红袖关心则乱,才对沈青颜冷颜相向。如今他再一想到若非沈青颜出手相助,父亲怕是早已奔赴黄泉,先前的怒气更是消失殆尽。
      只听宁红袖轻笑,摆手道:“沈姑娘言重了,你救了容伯父,便是暮月山庄的恩人。红袖岂敢怪罪于你?你的大恩大德,暮月山庄上下无以为报。”
      宁红袖只说“岂敢”,不说“不怪”,这其中的分别沈青颜自然听得出来,她亦不让,道:“青颜有三千两为报,礼已不轻。何谈无以为报?”她话锋一转,道:“刚才青颜来访时不见红袖姑娘,还以为你身体已然无碍,没想到竟还如此虚弱?”她笑意盈盈,望着宁红袖,明眸中透着不一般的意味,这种意味足以让宁红袖坐立不安。
      容逸之已听出端倪,扶在宁红袖身侧,问道:“大病未愈,你还跑到哪里去?”
      “我……我……我去找小巧。我一觉醒来,屋中空无一人,我着实难受,想唤小巧来服侍……”宁红袖反应极快,靠在容逸之身上,气若游丝道。
      这句话果然将容逸之的注意力引往别处,他一脸关切的凑低身子,一手抚上宁红袖的额头,问道:“怎么?哪里又不舒服?”
      宁红袖果然是他最大的死穴……
      沈青颜凝神不语,羽睫灵动,沉语半秒,上前两步,牵着宁红袖的手,嘴上说:“红袖姑娘的脸色不太好,让我看看罢。”手指已搭上宁红袖的手踝处切脉。宁红袖无法反抗,只能由着她。
      半响,沈青颜才道:“红袖姑娘脉象虚弱,起伏跳跃,乃风寒不清的症状。”说完,扫过宁红袖的脸庞,嘴角含笑。
      宁红袖全然想不到沈青颜会如此回应,心下反而担心更甚,摸不准对方究竟要做什么。幌神失措的模样误让容逸之以为她不舒服,低头轻言:“脸色这么差,躺会儿吧。”也不等宁红袖反应,已托着她的肩膀使其侧躺在卧。
      沈青颜颇为识趣,说道:“红袖姑娘既要休息,青颜也不便打扰,这就告辞了。”
      容逸之一门心思全在宁红袖身上,甚至没抬眼看沈青颜,只“嗯”了一声,亦无相送之意。
      沈青颜朝床榻这边张望半眼,寥寥出院,独返所居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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