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月貌》花无痕

9、第 9 章

　　天还未大亮，丹凤就自床上起来，家辉睡得迷迷糊糊地伸手拽住她，含糊地问道：“做什么去？”
　　丹凤微笑着推开家辉的手低声道：“今儿是头一天，得早点起来给老太太跟爹娘请安。去的晚了，让人笑话。”
　　家辉这才清醒了几分，笑道：“那也用不着这么早啊，老太太这会子还没醒呢，再睡会吧！”说着将丹凤往身上拉。丹凤又气又笑，推开家辉跑到门口道：“我才不睡呢，你也快点起吧。”说着披上衣服打开门，陪嫁丫头□□听见动静忙进来问道：“小姐可要梳洗？”
　　丹凤点点头，未来得及说话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小鬟捧着一盆水进来，脸上虽未施一点脂粉，然而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天生丽质，冷艳绝伦。丹凤也是年轻爱美的女子，平素自负貌美，然而见了这丫头也不觉暗生惭愧之意。心下不快，暗道，原来家辉身边竟还有这样的狐狸精，却不可等闲视之。心下筹度着，一面在椅子上坐下，那丫头捧着面盆俯下身子，丹凤洗过脸，又用牙粉擦过牙，漱过口，□□将帕子递上来，丹凤接过将嘴角的水迹擦去，这才问那丫头道：“你叫什么名字？在二少爷身边几年了？”
　　那丫头垂头回道：“我叫冷月，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因二少爷房里的丫头小青病了，所以让我过来帮忙几天，等小青回来了还要回去服侍老太太的。”
　　丹凤听了安心几分，想道，倒要早点把这丫头打发回去才是，免生事端。又问道：“你是老太太屋里的丫头，我问你，老太太平素什么时候起身？”
　　“这会子天亮的早，五点就起了。冬天里就起的迟些，也总不超过六点半。”谭府富贵显赫，上房早就用起了新式的时钟。
　　丹凤又问了几句老太太的喜好，冷月一一答了。丹凤看看时辰不早，便欲梳头换衣，因不喜冷月娇艳，故而道：“我这里留□□服侍就够了。”冷月答应着躬身退下，一转身之间，丹凤隐约看到冷月脸上挂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心中顿时恼羞成怒，发作道：“站住，你笑什么？”
　　冷月一脸诧异地抬起头道：“回二少奶奶，我并没有笑。”
　　丹凤仔细打量冷月一番，见她神态认真，只怕是自己多心看错，也微觉几分羞愧，于是道：“没事了，去吧。”
　　冷月退下去，丹凤这回又细细地看冷月神色，并无异常，于是方才释怀。
　　一时催着家辉起床，两人梳洗穿戴整齐，一齐往老太太房中而来。一进院子就见一个丫头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口中连声道：“给二少爷二少奶奶请安！”
　　丹凤笑着道免礼，打量那丫头穿戴不俗，想必是老太太身边有头有脸的丫头，于是掏出一只红包塞到那丫头手中，那丫头惊喜地接了道：“珍珠谢二少奶奶赏赐。老太太，大爷大奶奶，二爷二奶奶都来了，正等着二少爷跟二少奶奶呢。”
　　丹凤一面笑，一面低声埋怨家辉起的太迟。两人随着珍珠走到内堂，就见老太太一身华服坐在正中，左手边是大爷跟大奶奶，右手边坐的是二爷跟二奶奶。大少爷家豪坐在大爷下手，而大少奶奶玉芳只得站在大奶奶身边侍侯；三少爷家康则挨着二奶奶坐着，见二人走了进来，忙站了起来。
　　丹凤微笑点头示意，与家辉二人齐齐上前给老太太磕头问安，一旁早有丫头递过茶来，丹凤小心翼翼接过，恭恭敬敬地将第一碗茶献给老太太，“孙媳妇请老太太用茶。”
　　老太太笑着接过一饮而尽，拿出预备好的红宝石的项链，一面亲自给丹凤戴上，一面说道：“盼着你们两个人和和睦睦，也让我早点抱上孙子。”
　　众人闻言都笑了。
　　丹凤又献茶给大爷大奶奶，二爷二奶奶次之，大奶奶二奶奶凡事都欲争个高下，便是送新媳妇见面礼这样的小事上，也不肯相让，各自备了厚礼，一心想在面子上压过对方。大奶奶赏的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二奶奶赏的则是一只镶满金刚碎钻的足金镯子。丹凤见婆家俱是出手大方，自是满心欢喜。待到敬茶于玉芳时，玉芳饮过茶，自手上褪下一只翠玉戒指，套在丹凤手上，笑道：“一点见面礼，可别见笑。”
　　丹凤瞧那戒指，水色虽还好，颜色却不够翠。丹凤也是大家子出身，知道这戒指不值什么，心下有些恼怒玉芳小气吝啬，面上却笑道：“这礼轻礼重还不都是嫂子的一片心意，我又怎么敢嫌弃？”
　　玉芳听了脸色微变，不想这个新媳妇嘴上居然如此尖利，明着是道谢，实则嘲笑自己小气，心下不由得冷笑。
　　老太太对这情景视而不见，对丹凤仍是问长问短，十分亲。，大奶奶二奶奶虽觉她嘴上不饶人些，然而毕竟出身高贵，容貌体态又是这样的出众，那也不过是白璧微暇罢了。
　　两人请过安，因大爷留下家辉有事商议，故而丹凤一个人独自先行回房去。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不禁跺足，原来丹凤初到谭府并不识得道路，出来的时候又不曾带个丫头出来，一时间颇为踌躇，又不好意思转回去问，于是凭着记忆，一路往北走来。结果越行越觉得不对，眼看着前面一座大院子人来人往，走近一看却是府内的大厨房，一群婆子坐在院子中正在洗菜，忽然见走进来个媳妇，容貌举止俱是不凡，猜到是新进门的二少奶奶，赶忙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有头脸的媳妇赶上来请安笑问道：“怎么二少奶奶亲自到这等肮脏的地方？”
　　丹凤含笑道：“我刚从老太太那边请安回来，因看着路上的花儿好看，不知不觉竟然迷了路……”
　　那媳妇笑道：“这可走的远了些。二少奶奶出了这个门请往南走，穿过园子再往西，可就是二爷的屋子了。”
　　丹凤点头笑道：“我知道了。”
　　那媳妇笑道：“本该送二少奶奶过去，只是这里占着手，况且我们这身穿戴不配跟少奶奶一路。”
　　丹凤笑笑，“不必麻烦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说着转身走了出去，刚行不远，忽然后面那群婆子议论纷纷，仿佛是在说自己，不免回头一看，那群婆子见她回头，忙都闭上嘴，丹凤心下不快，暗道这些个婆子好生没有礼数。
　　这日正是丹凤过门的第三天，依礼给老太太等人请过安，这才与家辉相携回娘家。
　　翡翠服侍老太太吃过早饭，正指挥着小丫头们收拾，忽然看见一个媳妇探头进来，心中有几分着恼，于是走到那媳妇跟前问道：“你是哪屋的？怎么随随便便就跑到这里来？不知道这是老太太的屋么？府里的人没有教给过你规矩？”
　　那媳妇唬了一跳，忙道：“我，我是孙二家的，我们家那口子有事情要跟翡翠姑娘说，他一个大男人不好进来，所以让我进来问一声。您可别恼。”
　　翡翠一听孙二的名字，登时想起来，那日抬珊瑚出去的人中可不就有一个是孙二。翡翠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留意这里，于是低声道：“你跟着我来。”将孙二家的领到自己房里来，这孙二媳妇说道：“这尼姑庵里来人了，说如今这天热了，人可放不住呢。所以过来问问，这人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我们想着这事情是姑娘您的首尾，所以过来讨个主意，也好打发了那尼姑去。”
　　翡翠闻言，心中踌度起来，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头等，不能让老太太知道，偷偷拿了银子悄悄把人埋了自然是最妥当的。可是这人多嘴杂，保不准日后不被人知道，自己再怎么被老太太宠爱，说到底也是个丫头的身份，难免落人口实。按说这件事该回大奶奶，然而大奶奶是个暴躁的性子，听了这事定然闹将起来，那时候定然是万人皆知了。思索了半晌，究竟不敢擅专，于是对孙二媳妇说道：“这件事情我自己也不能拿主意，少不得去问问二奶奶的意思，你且在这里等着。”
　　孙二媳妇答应着点头应是。这边翡翠则一路往二奶奶房中而来，见了二奶奶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细说了。
　　二奶奶闻言又惊又怒，“竟有这样的事情！家辉这孩子居然这样不长进，做出这等事情来！这要是传到外人的耳中，只当我们府里头这样的混帐！”说着就喊丫头，“去给我把二少爷请来！”
　　那丫头答应着便要去，翡翠慌忙唤住她，细声对二奶奶说道：“二奶奶息怒，恕翡翠大胆直言，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张扬的好，一旦传了出去，二少爷大奶奶脸上无光不说，二少奶奶新进门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亲家自然也会不满，最要紧的是，珊瑚到底是老太太的丫头，别人不顾，总要顾到老太太的脸面不是？”
　　二奶奶听罢这一席话，长舒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极是，我是一时气糊涂了，竟没想到这些。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去办，保存大家的脸面要紧！”说着忽又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道：“那珊瑚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翡翠叹息道：“珊瑚打小就被人贩子卖到这里来，从来也没听说有什么亲人，便是有，自然也都是不相干的。”
　　二奶奶这才放下心来，也跟着叹了口气，“我还想着要是她家里有人就给他们一笔银子，这丫头虽然不争气，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好歹也在老太太身边服侍了这些年，也算是有过点功劳，也不能委屈了她家里的人。”
　　翡翠强笑道：“她九泉之下听到了二奶奶这话，自然也会惭愧感激的紧了。”
　　二奶奶犹自叹息半晌，这才复唤那丫头进来，令她取了二十两银子给翡翠拿了去。翡翠回去，打发了孙二媳妇回去，少不得又是一番叮嘱，万万不可声张，否则定不轻饶之类的话，那媳妇喏喏答应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