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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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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从安掸了掸肩膀,背着双手,然后就见着安林春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跳到地上后立即跑去牢门边,手刚摸到头上,抬眼一见景从安好整以暇的姿态,犹豫一瞬,又将手放了下来。
景从安则悠悠踱到桌边坐了下来,一张四四方方的红木方桌,配着四只长形条凳。桌上有一壶应榕刚拎过来的祛火茶。景从安拾起桌上一只倒扣着的白色小瓷盏,往里倒了一杯茶,递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眉头一皱,勉强咽了下去。单听他淡淡开口道,“既然要结账,那就结吧。”
安林春听后神色变了几变,她拿不准景从安过来的目的,犹豫着往他面前走了两步,但还是不敢离的太近。就站在大门跟他之间,开口道,“景大人刚刚那番话,是想帮我呢,还是想算计我?”
“你以为呢?”景从安一边反问她,一边用两根指头拎起桌上的那只紫砂壶,揭开盖子闻了闻。茶水里面有苦丁、芥兰、薄荷、罗汉果之类的食材,这些都是不宜在秋冬季食用的,会使人畏寒。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安林春沉思一瞬,谨慎问道。
景从安如果不是跟唐训一同设计了什么大天坑,那么就一定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些什么对自己有利的东西,不然平白无故在这边帮她胡说八道,是图啥?
“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景从安恍若喃喃自语般重复了一遍安林春的话,然后转过头来定定瞧着她。
他好像是真的在思索,要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眼睛从上往下来回扫了好几遍,从额上白色的细布,眉下清冷的双眸,到看似瘦弱的身板儿,最后目光流连在她雪白的脖颈处,隐约露在衣领外面的红色斑痕上。
景从安边瞧边皱眉,手指不自觉一下一下敲在桌面上。他想,他昨天是不是过了,以至于她脖子上那一片的红斑到现在都没消下去。
然而他不晓得的是,今早安林春还扑了一层粉在脖子上。只可惜那粉脂掉的快,过了半日,已经被衣领口磨的差不多了,到这会儿脖子上的淤血大多都现了出来。
安林春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狐疑地回望过去,互相瞅了半晌后景从安率先开口了,“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安林春一脸凛然道。
“你对我下药了吗?”景从安道。
“没有。”安林春张口就道。
她都想好了,谁来问她,她都矢口否认,这样就才不会出差池。
景从安听了她这两个字,先是震愕一瞬,忽地又笑了。他看着安林春边笑边道,“安林春,说谎的时候,并不是说眼睛能够一直盯着对方,就代表别人看不出来你在说谎。”
安林春愣了愣,她一开始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等细细想了会儿后,才知道他是在变相嘲笑自己。
正要回嘴,就听他接着幽幽道,“下次想要骗人,拳头不要捏那么紧。”
安林春当下就怔住了。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两手紧握成拳头状垂在身侧,指甲直接戳在掌心,这会儿经他提醒才惊觉掌心有些疼。
她意识到这点后,脸上就一阵红蓝飘绿,不知道是该板起脸来生气,还是该放下身段插科打诨。不过,想让她坦白从宽是不可能的了。让她亲口承认自己做了那些事,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
尴尬的气氛从头到脚萦绕着安林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偏偏景从安还十分喜欢看别人的窘状,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后,忽然一个想法从脑中一闪而过。
他缓都没缓一下,脱口而出道,“你真的是安林春吗?”
安林春的脸上在那一瞬闪过惊慌之色,被眼尖的景从安捕捉了去。他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般,眼睛渐渐瞪大。他站起身走至她身边,抱臂绕着她走了两圈,最后俯身下来,凑到她面前,万分诧异道,“你真的不是安林春?那你是谁?!”
安林春没想过有一日会被人发现身份上的破绽,她侧过身,堪堪避开景从安询问的眼神。她在想怎么回他,却不曾想,她这一躲开,景从安都无须听她回答,就知道真正的答案了。
景从安原本在那次太子府见到恍如恶鬼般的安林春时就觉得有些怪异,但却从来没想过她不是真的安林春。最近这个想法会出现在他脑子里,主要还是因为经历了前一日的事情。她跟以前的安林春的反应实在是太不一样了,或者说,她跟一般的姑娘家都太不一样了。哪有姑娘家舍得在自己脸上动刀子的,即便是被人占了便宜,气不过,也该是往脖子上抹的。
今次他冷不丁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不过是一时嘴快,没收的住。哪曾想,安林春闪躲逃避的态度居然印证了他的猜想。
“今日你欠我一分人情,你想怎么还?”景从安看安林春这样子是不会跟他说真话了,于是话锋一转,就又转回了正题。
“你若当真救了我,日后我便也救你一回罢了。”安林春想了想道。
礼尚往上,不就是这样的?
“救我?”景从安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哈哈笑了两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福旦,你怎知你以后一生顺遂,不会半路出点岔子?万一到时候真的需要我去救你了,你会感激我今日所言的。”安林春回道。
她说话的样子实在是认真,半点不像开玩笑的,于是景从安就更想笑了。
他还真没想过自己这一生会遇到什么不顺遂,即便是遇到了,等需要她来救的话,大概自己也凉凉了。
“好,到时候我真出了事,你可一定要来救我。”景从安半真半假地说完这句话便走了。
出去以后,宫南来接他。他们一前一后走上刑部门前的拱桥,当时太阳快要落山,晚霞从天边映到水际,路两边栽了枫树,清风拂过,掉落一池枫叶,水天一际,连成火红一片。
景从安一边往前走一边问身后的宫南,“你说,这世上会有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吗?”
“不会。”宫南斩钉截铁道。
景从安似乎没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干脆,疑惑地转头看他,想听听他有什么见解。然后就听宫南一本正经道,“臣以为,再相似的两个人,多多少少都还是会有一点区别,或眼睛的大小或体型的高矮,就像这世上不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
“嗯,言之有理!”景从安听了认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呐呐道,“那为什么……她们长的一模一样呢……连脖子上的痣都分毫不差……”景从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等在刑部外的马车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