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丝暮·璇玑篇》阜罗特髻

29、识隐泉 霓裳中

　　“呵呵，石大人这几日没来，可想死研儿了。”然后对万俟紫凤道：“还不快去端些酒菜上来，我要和石大人好好喝上一杯。”说着半推半就地和石大人进了屋。

　　万俟紫凤瞟了一眼守护在门口的两名护卫，低头应声而去。

　　到了厨房，那厨子一听说是礼部侍郎石大人来了，于是立马将早就做好的几样菜肴加热了一下，万俟紫凤一看是蒸鹿尾儿、烧花鸭、清拌粉皮儿、抓炒鲤鱼之类，虽然不如万俟紫凤以前在皇宫之中的菜肴那般华丽精致，但是看来也鲜美万分，别有一番皇家御膳比不上的独特味道。

　　那厨子见万俟紫凤一人端不得如此多的酒菜，于是又叫上一个看来年约十八九的女孩和万俟紫凤一起送去，万俟紫凤见这女孩不过中人之姿，眉眼甚是顺服温和，想来自己在璇玑宫交不到什么朋友，于是心生亲近之意和她寒暄起来。

　　“姐姐为何会到了这千红阁？”

　　本来是女子又何曾愿意生来便呆在这欢唱卖笑之地，即便千红阁是京都的第一红楼，更是达官显贵、皇亲贵胄常来之地，但是仍旧改变不了这里的女子对人强颜欢笑、出卖身子的命运，定然是受了歹人陷害或是家中除了变故、家境贫寒才致如此，万俟紫凤这般一问实在是触伤了他人，但是那女孩儿脾气却甚好，也不见脸上有阴影伤痛神色，只是温柔地微笑道：“欣儿家中困顿，所以很小就被卖到这里来了。”

　　万俟紫凤本是好奇，见了她平静温柔的笑脸，虽然五官并不美丽，但是如此柔和地言语外加温软的气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地温和可亲，万俟紫凤心中暗叹这千红阁果然人物辈出，连端茶送水的小侍女也能有这般气质。心中更感到自己唐突冒犯，歉意道：“真对不住，我本不该问你这些的，让你难过了。”

　　那少女仍旧微笑着道：“你不用太过自责，欣儿如此多年来也从未难过什么，如论如何艰难，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比之去那些俗艳的花柳之地，欣儿能够呆在这千红阁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

　　万俟紫凤见她如此乐观豁达，心中对她的好感更加了几分，微笑道：“我叫紫凤，是千红阁新来的丫头。”

　　女孩儿一笑：“我本叫白苑，但是到了千红阁后毓姐便叫我欣儿，紫凤妹妹若不嫌弃的话便也这么称呼吧。”

　　说话间，不知不觉便到了研华的门外，只听见里面不断传来二人的调笑嬉戏之声，万俟紫凤在门口道：“回石大人、研华姑娘，酒菜已经准备好了。”

　　里面的调笑声音顿消，然后是研华甜软酥骨的声音：“小丫头动作还挺利索的，快点端上来吧！”

　　万俟紫凤二人应声走进门去，只见装饰得异常香艳的屋子飘着浓浓的熏香气息，研华□□半露，正和石大人躺在床上，那是大人果然如万俟紫凤原先所想，削减精瘦的一张面庞，留着八字胡须，眼神□□不堪，衣衫不整，此时这般模样，哪像经过科举大选而造就的国之栋梁？万俟紫凤不禁眼中浮现鄙夷之意。

　　两人快手快脚地将酒菜布置完毕，万俟紫凤顺便在菜肴和就中加了一些东西。

　　待两人摆好酒菜，石大人立刻对门外的两人叫道：“你们进来一下。”

　　那两人闻声进了门来，见到石联青以眼神示意，立马走到桌边用银针试了一下，又端到鼻尖闻了一闻，立刻面色一变道：“这里有璇玑宫的‘清里’。”

　　那石大人闻之脸色大变，立马坐起身来，声音都有些颤抖：“居然…………居然买通了璇玑宫，这——这人还真能下血本！”

　　两名护卫看到站在一旁的欣儿与万俟紫凤，顿时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欣儿一脸的惊讶与不解，道：“这酒菜何以被下了毒，我们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们是亲眼看着这酒菜被于师傅弄好的，不可能有人接近这酒菜。不然石大人可以去问问毓姐，她知道欣儿还有这位紫凤姑娘都是千红阁里正正经经的小婢！”

　　那两名护卫眼光灼灼地盯住她，却见那欣儿脸上没有丝毫异样，仍旧是惊讶之中带着坦然与平静，同时话也说得句句在理，那两名护卫见这侍女没什么异状于是转而看向万俟紫凤。

　　万俟紫凤本就是下毒之人，心中不禁一紧，脸上却没有丝毫异样，平静的向二人看去，可无奈万俟紫凤的眉目太过精致美丽，临着任务紧急也没有多加掩饰，加之二人敌意打量的目光让万俟紫凤仍不住释放浑身的气势来，其中一名护卫沉声道：“你蒙着脸干什么？”

　　万俟紫凤心中一惊，思虑着脱身之计，正待回答，却听一旁的欣儿说：“今天晚上有重要的贵客来千红阁，所以毓姐特地安排听雪姑娘作了才艺表演，紫凤她应该是为了今晚歌舞才打扮成这样的，说来那歌舞应该快要开始了。”

　　那护卫正要说话，一旁的石大人眼珠一转道：“你可知道今天来的贵客可有那些人么？”

　　欣儿摇摇头道：“欣儿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哪会知道这许多？只是看见方才一共来了七位衣着豪华的公子，每个都是气宇轩昂，很多姑娘想要侍候都不能够，他们一来便点了千红阁最红的听雪姑娘。”

　　那是大人一听脸色大变，顿时从床上爬起身来吩咐道：“事不宜迟，赶快走！”一边慌慌张张的穿好衣物，那研华一见，撅着小嘴，将臻首轻轻枕着白莲藕般的手臂，状似幽怨道：“石大人，才来了一会便要走了，真是的！”

　　那石大人转身看到她这般娇俏惹人的模样，眼中顿时泛起浓浓爱欲，忍不住奔过去爱抚道：“哎呀，我也舍不得你呀，不过那几个人实在惹不得，我不得不留着这条命下次来见你呀！”

　　看那石大人万分惋惜的饥色模样，研华抿嘴轻轻一笑，在他脸上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下，其实力道甚轻，简直犹如轻轻摸了一把：“死鬼，这一走不知道又是几日了，研儿可真是命苦~！”

　　那石大人感到她柔软如棉的小手轻轻拂过自己脸上，又闻到她身上一阵阵勾魂摄魄的香气，顿时有些心猿意马，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翻身压上，一番亲热过后，终究是忍住了，起身和两名护卫匆匆而去。

　　待得石大人离去，研华懒洋洋地道：“还不快走，你们不是还要接见皇子么？”

　　欣儿行了一礼道：“那奴婢们便告退了。”

　　正在收拾残羹的万俟紫凤也转身起来，正要和欣儿一同出门，忽然见那研华用纤纤的玉指做了一个手势，万俟紫凤顿时又惊又疑，所幸欣儿背着研华看不到，待万俟紫凤再看向研华时她已经闭上美目随性地收拾自己的衣裳，万俟紫凤只好满腹狐疑地跟着欣儿走出。

　　待出了房门，万俟紫凤向那欣儿谢道：“多谢姐姐刚才帮紫凤解了围，否则那两位护卫还有石大人定不会放过紫凤。”

　　欣儿道：“那石大人恶名昭彰，你定是与他有着不解的仇恨吧？”

　　万俟紫凤一惊，心道她为何会看出自己方才下毒，若不是练过武艺的人绝不会有如此好的眼力，于是道：“我刚才下毒的手法那般迅速，你也看得分明？你究竟是………”

　　欣儿温和一笑：“欣儿真的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不过在这千红阁呆的久了，自会有独到的一番看人辨事的法子，你的心思，那眼神气势即便隐藏得再好，也终究会泄露些许。”

　　万俟紫凤见欣儿不但不害怕，反而还帮自己多番掩饰，心中也有些感激：“真是多谢姐姐了，紫凤虽然也不是自由之身，但是我若去求一个人，她便可以将你从这千红阁赎出来还你自由之身，欣儿姐姐你可愿意？”

　　那欣儿柔柔一笑，却不回答，此时两人正好行到拐角的阴暗处，而阁中姑娘仆役都涌去后堂招待贵客了，一时之间四下无人，那欣儿忽然变了脸色，从袖口处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便向万俟紫凤刺去：“哼！要给我赎身？下辈子吧！”

　　那欣儿本以为自己依然得到万俟紫凤的信任，于是特地选了这无人之处发作，本以为可以一击即中，不料万俟紫凤竟然眼明迅速地一闪，片刻间便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万俟紫凤说来也是被圣红药亲自调教出来的好手，在璇玑宫内都少有敌手，但是这欣儿武艺身手着实不错，若是在她毫无防备时这么突然一下，万俟紫凤即便不死也会受伤，但是怪就怪在方才的研华。

　　那研华在她出门时，将白玉葱管般的手指指着欣儿，然后摇了摇。

　　万俟紫凤虽然不明白她是何用意，但是对于欣儿也不禁犹疑起来，此番欣儿趁她不备突施毒手，虽然躲过了这一击，但是手臂仍旧被划破了一条。

　　那欣儿见一击不中，顿时又持着匕首抢先攻上，招招凌厉狠辣，像是要和万俟紫凤同归于尽都在所不惜。

　　但是万俟紫凤一旦缓过神来又怎么可能再次让她伤到，顿时步伐退守招招有度，让欣儿占不到半点好处，更从腰间抽出泉沐远所赠的匕首与欣儿对打起来。那欣儿武艺也甚是狠练，招招致命，逼得万俟紫凤半点也退让不得，俗话说此消彼涨，本来若论真正功夫还是万俟紫凤略胜一筹的，可是万俟紫凤从未下过杀手，匕首往往到了欣儿要害之处便收回了，更像是在比武论艺，而欣儿则不要命一般越战越狠，不多时万俟紫凤身上便溅出点点血花，伤口虽不甚重但是也让万俟紫凤浑身似火烧般作痛。

　　在拆了数招，万俟紫凤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也虚软起来，不由得大惊：“你————你居然在匕首上抹了毒，我和你有何仇恨，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那欣儿阴狠一笑，完全不复方才那般温柔模样：“哼！这世上还有许多不明之事，你便能够一一说清道明么？今日你若不死，我便得死，这个理由足够了么？”口中说着手上却没有放松半点，仍旧是狠辣地向万俟紫凤攻来。

　　万俟紫凤只觉得脑中一阵阵眩晕，身子更加迟缓起来，那欣儿抓住机会一匕首向万俟紫凤的喉管划去———

　　霎那间，万俟紫凤眼睛睁大，仿佛只剩下那柄向自己喉头刺来的匕首，脑海中一片空白，人在临死关头总会激发超越极限的潜能和求生欲，万俟紫凤更不将自己先前的顾虑放在心中，拿起手上的匕首反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