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风波（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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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琦慧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长久的寂静，惶恐了每一个人的心。终于皇帝幽幽开口，鹰一般的眸子勾住微伏在地上的芊诺，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觑见他如此的神情，佳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起码此时此刻，皇帝对自己和毓哲的信任，多过了芊诺几分。
而毓哲没心思理会这些，只怔怔地看着突然跪在自己身边的人，心里大为感动。这本来就是恒郡王府和怡亲王府的事情，不论事实如何，外人涉身入此事之中实在是没什么益处。她更明白，佳期本可以置身事外，却在这种时候向圣上禀明情由，无异于一场豪赌，她赌上了她的安危，赌上了庄亲王府的安宁——
只是为了自己。
想到这儿，她胸中满满的感动缓缓地渗入了丝丝缕缕的辛酸。今日的刀光剑影，总算是有人陪伴，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也要多一个人来承受了。
庆欢看着大殿中央的二人只能在心里着急，二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份量，倘若自己开了口，这局面想必也会更加明朗。可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撇开了自己相邀的事情不提，显然是要保全自己的意思。
她有心相帮，可这事情在皇上面前已经改过一次口，倘若一改再改，只怕眼下的情形也保不住，便只得暂且按“兵”不动，看芊诺如何反应——
“二位郡主如此针锋相对，臣侄如何能承受得住？臣侄不过深闺中一女子，哪里懂得这些事情？”
恒郡王见情形不好，正欲开口替女儿说话，便见芊诺含着泪水，极是委屈的样子。
见皇帝眉目间似有松动，芊诺愈发做起戏来，不住地淌着泪珠，染红了那一双眸子——
“安夕姐姐，我确实曾在毓哲姐姐面前说过不该说的话，可那只是刚进宫还不懂事，藏不住话才说的。后来知道是自己多心，愈发想和二位姐姐亲近，怎奈大错已经铸成，姐姐们不可原谅也是有的。”
说着，她极是动情的样子，拿着帕子捂着心口，哭诉的声音都嘶哑起来：
“琦慧纵然什么都不懂，可也知道一句话，胜败乃兵家常事。怡王叔战败被俘，原也不是什么大的罪名，姐姐何必一定要把这过错按在我这么一个小小县主身上？”
“倘若可以，我何尝不愿意承担这罪名，让两位姐姐知道我的亲近之心，可是——”
“可是这通敌叛国绝非小事，难道两位姐姐想让天下百姓觉得，以皇上的英明，竟能放纵我一个深宫中的小小县主左右千里之外的战局吗？”
从前芊诺不过是个不知深浅的丫头，佳期竟从不知道她竟有这般伶俐的口齿，这一番话说出口，看似没露出什么意思，却挽回了一时的颓势。仿佛二人果真是因为平日里交恶才故意栽赃，而她，不过是受两位郡主压制的可怜人罢了。
说到最后，她已经近乎是嘶吼出来。虽然失了仪态，却只有如此才能真正令人信服——
“虽说后宫不能干政，可依臣妾愚见，她们姐妹间的过节，也算得上是家事。臣妾听了这么多，少不得多嘴一句，若说一个县主就能通晓军情大事，左右西疆战局，未免也太过荒唐了。”
皇后自筵席开始便默默不语，此时忽然扶了扶发髻，轻声开了口：
“她们姐妹间起了龃龉，都是臣妾管教无方，这个中小事，还是臣妾来调停吧。”
皇后此话，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论是对于佳期、毓哲还是芊诺来说，似乎都是没有坏处的，可是——
毓哲开口前，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洗清父王的不白之冤，眼下情形尚好，又怎么肯轻易放过？
她昂起头，眼神里是依旧的决然。
“皇后娘娘慈爱，臣侄甚是感激。只是臣侄和姐姐从未将琦慧县主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何谈伺机报复呢？”
“琦慧县主每每到蕴珍宫做客，臣侄和安夕郡主可曾有过怠慢的时候？安夕郡主还常常和臣侄说，碧云宫的三位县主年纪小，实在应该多照顾着些，平日里有什么东西也都想着她们，怎么就成了县主口中的积怨已深了呢？”
见多了旁人演戏，自己也多少能学上几分。毓哲一向是伶俐的，自然能将这委屈学得惟妙惟肖，佳期垂眸一笑，只问芊诺可还记得入宫后的许多事情？
芊诺一时间找不出话来搪塞，只能闭口不答。佳期收回目光，只看着大殿之上那个人的眼睛，毫不躲闪，平和而坚定。
“皇上，您不信毓哲郡主的话也是有的，我们做这些事情，只是尽自己的本分，，也没有瞒着别人的道理。皇上可以一一垂问，便知事情真假。”
“可不是？儿臣有一日就亲眼见过呢。”
庆欢逮到机会，帮着佳期说起话来，果然皇帝有了反应，侧首看着如珍似宝的女儿，眼中已含了询问之意。
“那日姐姐病着，琦慧县主过来探望，本以为她是好心，姐姐纵然没有精神，也还是好好地请了进来，可没说几句话，县主偏偏要提容世子重伤的事情，引得姐姐吐了血。”
“父皇可还记得，表哥来教我们射艺那天，还是她告了一状，幸好父皇疼我，不然然儿可是受了委屈呢。”
庆欢又接连说了几件事，虽都是粗粗地提了提，皇上的脸色却愈发难看起来。甚至连芊诺想要辩驳都被拦了下来。
佳期趁着这个时候继续开口，不动声色地将事情引回到最重要的那件事情上——
“毓哲郡主今日禀明情由，不过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皇上罢了，没有即刻就要定下谁的罪名。至于事情究竟如何，还是要皇上圣聪独断。并非臣侄们能够左右。”
“只是如此军情大事，实在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是臣侄们多了心，自然是皆大欢喜，臣侄们定然向琦慧县主斟茶赔罪。可倘若——”
佳期止了话，将这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的意思藏了下来。
“不论如何，还是先细细查问，再做打算吧。”
众人看向龙案后负手而立的皇帝，悬心着圣意究竟如何。可他却只冷眼瞧着跪在大殿中央的三人，把玩着手里的扳指一言不发。佳期心里不免打起鼓来，事情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值得他犹豫呢？
圣心难测，或许皇帝只是担心贸然追究会寒了沙场征战的将士之心。
又或许——
这“故事”的走向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愿知道真相，不愿抹去怡亲王战败被俘的污名？
佳期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觉心慌的厉害。她轻轻摇了摇头，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
“皇兄——”
久未开口的恒郡王起身离席，正身跪下扬声开了口：
“安夕说的有理，请皇兄细查此事。眼下看来唯有详查，才能还芊诺一个清白，也能堵众人悠悠之口，免得日后再生风波啊。”
佳期不意他竟如此坦然，像是不怕被查到什么一般正气。毓哲一时慌了神，不知他这自信究竟源自何处，竟生生削减了她们二人心中的肯定。纵然犹疑，却也只能等候皇上发落，不敢表露出什么。
怡亲王只凝神看着自己的这个“哥哥”，抿唇细思着他究竟动着什么心思。容贵妃心疼这两个孩子，也深知此事自己插不上话，只柔声同皇上说：
“皇上要怎样都不打紧，可总得先让孩子们起来啊，这夏日里穿得都单薄的很，小小的年纪跪出毛病来可怎么好啊？”
虽是求情的话，在席诸人也唯有容娘娘敢说。皇上倒是没说什么，摆摆手叫她们起来，各自的侍女忙伏身过来，满是心疼地扶好了自家主子，回了各自的位置。佳期轻轻按着跪到酥麻的膝盖，只觉这金砖的凉意沁入骨髓，久久都难以消解。
皇后仔细地端详了二人许久，轻声叹了口气吩咐着白蘋，说等筵席过后请太医给这几个人瞧瞧，佳期正欲起身谢恩，刚要站起来膝盖便一阵酸痛，而后便跌坐在椅子上，
“好了，这些虚礼都快免了吧。”
皇后娘娘摆着帕子让她安静地坐着，又思忖了片刻，侧身对皇帝说：
“皇上，今天的事情来的突然，这筵席如若接着办，想必各位也没什么兴致，不如先散了，等事情尘埃落定再办不迟。”
这话倒是说到了在席诸人的心坎上，如此情形，众人也实在没有心思应付席宴，皇帝早就已经不耐烦，既然皇后给了台阶，便顺势点了头，也不等众人反应，自己便从侧殿扬长而去，而究竟如何处置此事，却是连半个字都没有提。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风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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