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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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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宽大的长袍衬得前面的皇帝身形愈发高大,混合了胡蛮血统的叶景枢,身形挺拔,胯高腿长,秋风徐来,冕旒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听闻秦地民风彪悍,女子不仅可以如男子一般当家做主,更不许夫君纳妾娶小的,实行一夫一妻制度,陛下在秦地多年,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吗?”
灵则一问完,便有些后悔了。这话说得……感觉自己迫不及待要叶景枢做出保证一样。
秦地什么样,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何必多此一举?
“国师还知道秦地的风土人情?”叶景枢转过身来,没有出言嘲讽,反而一板一眼的解释,“我的母亲是秦地的郡主,整个秦地都是她的,一夫一妻也是她接管秦地后推行起来的,但一夫一妻制在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秦地的女子和京城世家女不同,相信女儿也能顶半边天,在叶景枢的母妃秦燕当政后,女人当家便更多了,一夫一妻自然也随之增加。
虽然灵则和叶西洲关系更好,也一直认为叶西洲比自己更适合坐在龙椅上,这些叶景枢都知道。如今大局已定,除非灵则还想奋力一搏,改换朝纲,要不然这辈子他这个国师在百姓眼里就是为叶景枢占卜吉凶的。
楼心明说过,灵则这个国师,比起前任低调收敛了很多,但仍旧举重若轻。如果能够拉拢最好,要是不能,也不能轻易就喊打喊杀。
之前他让王河送冰魄给灵则没收钱,除了感谢,还有就是抱着缓和交好的意思,也不知王河暗示了没有。
毕竟他们两人先前一直不冷不热地僵持着,要是他突然示好,显得自己太过弱势了。
灵则刚刚在太后那里的提醒,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对自己放下成见了?
叶景枢不是很确定。
如果有灵则从中辅助,他对朝政的掌控力会加强很多,也更容易将寒门提上来制衡世家。这是他目前最迫切需要的。
无论如何,他也已经做了皇帝,既然做了,就要尽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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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楼第八层炼丹房。
南斗小心地将冰魄倒入丹炉中,退后几步。白色的冰魄很快散发出阵阵高热,白汽升腾而起,迷花他的眼睛。
灵则立在一旁,注视着下面的炉火。
火焰愈热,颜色愈青蓝。
所谓炉火纯青,便是指丹炉火焰到了纯青色,金丹方成。
“行了,不用加了。”灵则招手让南斗停止,“你先下去候着吧。”
冰魄只有烧得多用得久才会有冷香,因此,只有富贵人家才会有属于冰魄的冷香。
摘星楼自建成起,用的就是冰魄,从未用过煤炭等其他燃料。
因此整座摘星楼有着特有的冰魄冷香。
其实灵则并不喜欢这个味道。
即使在很多人看来,这个味道是富贵荣华的象征,于他而言,却是恶梦中时常萦绕的味道。
丹炉的火焰慢慢熄灭,确定没有火种残留后,灵则静静等待丹炉冷却开炉将多丹药放入第七层。
第七层除了一些家具,还摆着好些箱子,上次叶景枢送来的冰魄黑匣也被堆放在地上。
没有南斗在身边咋咋呼呼,周围安静得过分,让他有些不能适应。
灵则持灯走到墙边,小心的将琉璃灯上的火苗塞进墙上的一个凹陷。
原本平整的墙面霎那间亮起星星点点的幽蓝色亮光,从墙面延伸到墙顶,缓缓转动。
这是周天星斗图,对应星宿运转之势。
凝神仰望许久,灵则轻叹一声:“岁星、荧惑从西来,紫宫暗淡,大局未定,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站立半晌,灵则走到门边关上门。飞快地走到书桌边,将砚台拧一圈,高度到达房顶的书架悄无声息向两边裂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密室。
不再犹豫,快步进去取出一架长臂车来。点燃长臂车内填装的冰魄让它运转,他便可以一个人搬运笨重的黑匣子。将叶景枢之前送来的冰魄分出一些运进密室,灵则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盘点了密室内密密麻麻的黑匣子。
不够,还是不够,他需要更多的冰魄,而且,必须是品质更好的冰魄。如果是块状的就更好了……
密室里面除了都是装满冰魄的黑匣,还有一条满是落尘的楼梯。
——这是通往第九层的楼梯。
摘星楼有九层不假,可外面的楼梯最高只到第八层,第九层根本就没有路可走上去,从外面看,第八层上面便是巨大的屋檐。
——第九层就藏在里面。
只有上过第九层的人才知道,那里是老国师连同无数已经故去之人人的疯狂妄想。
要是现在不是叶景枢在那个位置,他是不是很快便能够实现?
“大人——”外面忽然传来南斗的拍门声音,“这门怎么关上了?”
“何事?”
南斗伸长脖子,余光偷瞄里面,蓝色的烛火流转明灭,里面什么样都看不清楚。他低头恭敬禀告:“陛下有请。”
“传话的人没说什么事吗?”灵则将第七层的门关上,“庆叔呢,去了哪里,我怎么没看见他?”
虽然将人清了出去,可真正的贼人还在。
南斗回话:“在外面绕湖走呢,大概是刚吃完饭消食。可是要将他叫来?”
“不必,”灵则甩手,整了整衣袖,“陛下那边要紧,你随我去吧。”
“哎?我吗?”南斗指着自己的鼻子发问,眼睛瞪大。
“我看你最近修为增进不少,也是时候该练练了。”灵则抬脚走在前面,“快去将门锁好,东西收拾了才是。”
大人这是要教自己真本事了吗?
南斗也不追问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在灵则身边忐忑不已。
要是到了陛下那里,被问起会什么,他要如何作答?要如实承认自己还什么都不会吗?到时候陛下会不会觉得他没本事以后不再召见他?要是不合陛下心意,他会不会发怒把他拉出去砍头?
他偷偷拿眼瞥了一下灵则,国师大人气度风雅,洒然风流,道法高超,也难怪连太后都对他深信不疑了,想来也有办法应付陛下。
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像国师这样万人景仰,一呼百应?
“想什么呢?走路看着点。”灵则一把拍上南斗脑门,拉住他倾倒的半边身子,“脚打结了?要摔了都不知道迈开腿。”
南斗吐了吐舌头,快步跟上灵则。
叶景枢一开始提出修建屏山隧道,是本着方便运输的目的,秦地是他的老巢,出产的冰魄是重要的资源。如果不是开采量一直提不上来,价格降不下去,冰魄完全可以代替煤炭用在生活的各个方面。这也是他一开始的设想。
只是入京以后,他才发现一切没那么简单。
这些日子,朝臣就屏山隧道一事越吵越热闹。朝堂分为两派,各执一词。
叶景枢瘫坐在议政殿的龙椅上,撑着眼皮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的人互辩。如果不是太吵,他真的能睡着。
“臣以为,屏山隧道非修不可。”唐存安手执笏板向前一步,宽袖一抖,端的是义正言辞,“隧道打通后,京城与其他地方交易运输更加迅速,到时候,不仅仅京城其他地方也会更加兴旺。”
这话有道理,道路通,百业兴,要是修建,趁着秋冬季节最好。农忙结束,正好有劳力可以投入修建。但如果屏山隧道的开通只是方便世家,方便唐家,叶景枢宁愿不开。
江眠恭敬地一拱手,问道:“敢问唐中书可知国库还有多少钱粮,这么一条隧道,耗费的人力物力可不少,再者,屏山乃是京城屏障,贸然打通,京畿安全又如何保障?”
“我大魏如今国强兵壮,京城处中原腹地,何来兵戈?屏山隧道的修建,农歇的可找到份工多赚些,手头宽裕能过冬,修建后,京城与周边城都联络也会迅捷不少,于百姓也有益。至于钱粮,秋收之后,国库自然充盈,就算暂时消耗过大,等隧道一通,自然也能收回来。”
姜果然是老的辣。
唐存安这番话让江眠哑口无言。
大家都存着私心,就看谁能搬出更大的名头了。
江眠沉默半天,忽而出声:“老国师曾言,京城处在龙脉上,屏山正是犄角龙头处,若是打通隧道,岂不是自断绝路?”
此话一出,原本吵闹的议政殿为之一静,没想到江眠会搬出这个理由来。
龙脉关乎国祚绵延,谁都不敢随意置喙。
如今老国师已经不在,无可对证,隧道能不能打,反而要听灵则的了。
叶景枢觉得江眠选龙脉这个名头太过荒谬,分明是硬找出来的理由。
屏山是不是龙头,还不是灵则一句话的事?找来灵则,他就有把握灵则一定会支持他?
据他所知,灵则和各个世家关系都不错,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