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覆水不可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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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称病不上朝，已有半个月了。高力士趁机怂恿一些本来就看李白不顺眼的官员联合上奏，指责李翰林并非真的生病，而是酗酒无度，竟然烂醉到了无视臣子义务的地步，应受惩戒！
这些告状者之中，表现最激动的是唐玄宗的女婿张垍。他是右相张说的第四子。早在李白第一次到长安时，光禄卿许辅干向张说父子介绍李白，张垍就受不了李白当场出口成章，把他比了下去。后来李白重返京城，张垍更讨厌李白自恃才高而锋芒毕露。此时能有机会打击李白，张垍当然不会放过。
唐玄宗面对以张垍为首的这一群告状者，只淡然应道：“朕知道了！朕自会定夺。” 然后，唐玄宗并未对李白做任何处置，因为他并不认为李白上不上早朝有那么重要，反正他没有把李白当作可以讨论军国大事的重臣，派给李白的任务只限于舞文弄墨而已。他打算多给李白一些时间，只要李白不是太不像话，他就不予追究。
当天下午，太真与玉珣在太真观陪唐玄宗喝茶时，从唐玄宗口中得知此事。玉珣本来就在怀疑为何前两次她出宫，李白都没有在以前每次约好的地方等候？而且为何晚上也不去她亲戚家后门口？甚至她讬亲戚家的仆役送信去，为何他也不回？玉珣越想越觉得不对，因此决定在下次出宫的日子，要去李白家找他。
当玉珣到了李白家大门口，敲了门，叫门僮通报之后，门僮居然回说李翰林在睡觉，不能见客！玉珣简直无法相信李白会给她吃闭门羹，气得推开门僮，直接闯了进去！
玉珣很熟悉李白居住的小型宅院，一下子就冲进了李白的卧室。此刻已是中午，李白却还半坐半躺在床上，半睡半醒，拿着一个酒壶往口中灌酒。他想不到玉珣突然间推门而入，吃惊之际，猛一下呛到了，不禁咳出几声！
“你怎么到了午时还不起床？而且还在喝酒？” 玉珣不顾李白在呛咳，迳直走到他床前，劈头就质问：“你到底是怎么搞的？”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怎么搞的呢！” 李白一顺过气来，就打了一个酒嗝，愤然哼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变成老皇帝御用的女道士了？”
“什么？” 玉珣大吃一惊，颤声反问道：“你，你怎么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白狠狠瞪了玉珣一眼，才咬牙切齿答道：“老皇帝过寿那一晚，赐我在宫中过夜。我以为太真会去皇帝寝宫侍寝，就跑去太真观找你，没想到---”
玉珣明白了。她低下头，赧然解释道：“那是因为，皇上说生日是母难日，所以那一夜，他要在太真观为太后在天之灵祈福，顺便睡在太真观。不巧在皇上大寿那天，太真由于连续多日练舞,运动太激烈，月信提早来了，皇上就叫我暂时充当她的替身，也算是我送给皇上的寿礼...”
“哦？那只是你送老皇帝的寿礼？” 李白讥刺道：“难道，你跟他只有那一夜？后来呢？”
“后来，” 玉珣碍难启口，但终究据实答道：“皇上说，以后太真月信来的时候，只要没碰上我的经期，如果他想要，就由我来给他。”
“荒唐！” 李白怒吼道：“他后宫有三千粉黛，可以找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太真不宜侍寝的时候，就要你来代替？”
“因为我长得像太真。” 玉珣满怀无奈答道：“皇上最心爱的还是太真！或者说，最能弥补皇上心灵缺憾的女人是太真。皇上过寿那一夜，在太真观讲了他童年的故事。原来，他的生母被则天女皇处决了，他早年丧母，多亏一位庶母多加关照，因此他长大以后，就迷上了那位保养奇佳而看不出年纪的庶母，偏偏得不到！皇上说，太真是他所见过最像那位庶母年轻时候的女人，五官都像，只有脸型不像。太真脸圆，而我的脸比较窄，弥补了太真唯一不像的一点。不过皇上说，就整个面相而言，还是太真比较像，特别是眼睛像，我的眼神没有那么温柔。”
“听你的口气，倒像是很体贴老皇帝的心情！” 李白含恨嘲讽道：“我原以为，你是被威权所迫，逼不得已。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才晓得你是自愿呢！”
“我是自愿或被迫，其实毫无差别！” 玉珣直言不讳：“他是皇帝，不管我内心怎么想，都得服从他。”
“不！有差别！” 李白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一边坐直起来，一边伸手捉住玉珣一只手，把她往下拉，使她坐到床沿，与他面对面。接着，李白握紧玉珣的手，急切说道：“如果你对他心不甘情不愿，我可以带你走！”
“带我走？” 玉珣讶异得睁圆了双眼，怔怔问道。
“天下之大，总有皇帝管不到的地方。” 李白胸有成竹答道：“你十三年前就说想要当女道士，何不让我带你去完成这个梦想？我们效法元丹丘，隐居深山修道！”
“不！” 玉珣摇头否决道：“十三年前，我是个无牵无挂的少女，而如今，我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我没有叫你不要孩子。” 李白澄清道：“我们把你的孩子一道带走就是了！”
“不行！” 玉珣再度摇头，并且提出了理由：“为孩子的前途着想，留在长安，对他们将来才最有利。皇上说了，等到寿王为他小时候抚养过他的宁王守孝期满，皇上会安排寿王另娶，然后就在后宫中恢复贵妃的封号，以册封太真为贵妃，也会封我为夫人。那样，我可以自由自在住在宫外，跟孩子住在一起，而我的两个孩子将会有贵族身份，一生一世不用愁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舍不下长安的荣华富贵！” 李白甩开玉珣的手，像是受了伤一般叫道：“难怪丹丘兄当年不肯收你为徒！他早就说过，你不是修道的料。他算准了你会贪恋荣华富贵！”
“那就算他说中了好了！但是贪恋荣华富贵的可不只我一人！” 玉珣被李白激怒了，她霍然站起身来，抬高下巴，反唇相讥道：“你这趟来长安，已经差不多一年了，应有足够时间看清楚，皇上根本无意让你辅政！你明知达不到经世济民的理想，却继续留在长安，还卑躬屈膝写出了小臣拜献南山寿那么谄媚的句子！你若不是贪恋荣华富贵，还能是为什么呢？”
“你---” 李白气结，深吸了一口气，才嘶喊道：“你！你居然如此看轻我！那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快滚回去跟你小妹一起伺候那老皇帝？你滚！滚---！”
“滚就滚！”玉珣也火气冲天，高声叫道：“你这么无理取闹，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了！不过念在旧情的份上，我还是要提醒你，喝酒要有节制，好自为之！”她尖锐的声调方落，人已经掉头离去了。
李白呆呆望着玉珣的背影消失，顿时悲从中来，顾不得男儿有泪不轻弹，忍不住呜咽哭了起来。
过了两天，李白冷静下来，不得不承认玉珣说得并没有错----他确实早就看出老皇帝不会接纳他的政见了！如此看来，他之所以恋栈，多少是为了翰林的俸禄！多年以来，他好不容易有能力寄钱回东鲁给两个孩子，如何做得到抛下固定收入，傲然退隐？
玉珣也有两个孩子要养。李白记得，玉珣时常自叹不是个好母亲，为了保持胸部双峰挺拔，没有亲自哺乳，而且裴刚还在世时，家境宽裕，两个孩子婴儿时期就完全交给了乳母带。由于李白自认有亏父职，他很能体会玉珣自责为孩子付出不够，而亟于补偿他们的心理。
李白再想了一想，又记起了玉珣说过，裴刚阵亡的抚恤金全部给她婆婆拿去了，又被她婆婆的侄子骗去了，然后裴家三代的生活费只能靠田产，碰到天灾导致田地欠收的时候，日子就过得很拮据，而在最困难的一个荒年，裴刚的妹妹裴柔甚至去了酒楼卖笑...
思量至此，李白怆然长叹，打从心底谅解了玉珣！然而，两人经过那样互揭疮疤的争吵，简直什么都豁出去了，等于复水难收，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何况，李白绝对不肯忍受他的女人去服侍老皇帝！
尽管认定与玉珣缘尽于此，李白忆起两人共渡的欢乐时光，还是恋恋难舍...
于是，李白把不堪今昔对比的感伤化成了诗篇。这首题名为《代别情人》的五言古诗如泣如诉写道：“清水本不动，桃花发岸傍。桃花弄水色，波荡摇春光。我悦子容艳，子倾我文章。风吹绿琴去，曲度紫鸳鸯。昔作一水鱼，今成两枝鸟。哀哀长鸡鸣，夜夜达五晓。起折相思树，归赠知寸心。复水不可收，行雲难重寻。天涯有度鸟，莫绝瑶华音。”
到了下一个玉珣出宫看孩子的日子，李白就把这首诗装入信封，派遣一名仆役送到玉珣的两个孩子寄住的亲戚家去。
仆役回来禀报说信送到了，而且裴夫人回了一份礼物。李白听了，不禁心跳加速！
李白打开仆役交给他的小盒子，发现盒内是一只小药瓶。他一转开瓶盖，就闻到一阵含有水果气息的芬芳，是桃花精油的甜香...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覆水不可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