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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Dears】系列:眼镜 ...


  •   (建议先看过上两篇, Dears系列的《悸动》(上)跟《手指》中,再来看这篇下篇会比较了解故事喔^^)

      跟店长交往之后,好像也没什么改变。我还是在书店打工,店长还是坐在柜台内看着报纸,这家书店生意还是一样差。我把这件事情跟Kari说了,他一开始很不能接受,他不是不能接受同性恋,而是不能接受我跟男人交往这件事。

      他说他不懂,我明明喜欢女人的,为什么会喜欢上一点女人气息也没有的店长。不只没有女人气息,店长的男子气概不知多了我几百倍。Kari说:「你找个长得像女人的美少年,这我还可以理解,可是那个店长……我真的想不透啊……」

      「你会觉得我很恶心吗?」我问Kari。

      「唉……我也不是没遇过这种人。」Kari叹了口气,往我背上一拍。「反正你又不是爱上我,好好加油吧、哥们。」

      我笑了。「谢了。」Kari走远,一只手高高的背对我举着挥,这一瞬间Kari看起来也满有店长那种潇洒。

      打工的时候,我跟店长聊到Kari,店长说,我有个不错的朋友。

      「对啊。」笑笑,我把手上打完标价的书一本本放到架子上。店长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我还没回过头,他就已经抽走我手上的书,「谈论好朋友是不错,可是还是少讲比较好。」

      「什么?」我回过头,店长拱着背看起来只比我稍微高了点,五公分而已的那种。他痞痞一笑,拍了拍我的头。「对我们这种人而言,讨论男人比讨论女人糟。」他耸耸肩,走上二楼,「不过就算你跟我说女人,也一样糟就是了。」店长嘴里叼着烟,烟的味道飘到我身旁。

      我站在原地,愣地望着店长消失的方向。垂下眼,我继续把剩下的书放回书架。对啊,对「现在」的我们而言,男人也可以算做是情敌的一环,更何况我还那么开心说着Kari的事?把书都归回位置之后,我在店门口放了块歇业中的牌子,然后轻声走上二楼。

      店长坐在右边墙上的窗下地板那,盘腿曲着背看书。冬天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虽然还是有点冷,可是阳光的温度很温暖。日照充足的房间有种清亮的透明,店长的乱发被风带起,安静的跟整个房间融成一个景象。

      我走过去坐在地板上,背靠在他的左手臂上,跟他的身体呈直角仰头靠在他肩膀上。店长没有问店里的事,也没有开口跟我说话,就只是安静的翻著书。
      我没想过,就这样晒着太阳原来这么悠闲。仰头承接着阳光跟风,我开口发声。

      「你生气了?」

      我靠在他身上,所以可以很清楚感觉到,他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不过把书放下了。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右手就提起我的衣领,往下一扯,我便从他的侧手臂往后仰倒在他的腿上。他的盘腿稍微伸直了点,右脚弓起,左脚则是维持盘腿的弯曲被我压着。

      「以前的话,我会生气。」

      店长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根烟,从宽垮的裤子里翻出那个铁制打火机,点完烟后随手往墙角扔去。他的右手肘抵在弓起的右腿膝盖上,拿着烟。左手则随意地撑在地上,慵懒的吸着烟。

      我翻了个身将脸面向他的腹部,有点缩起身体一手压在他腿上,枕着我的脑袋,闭上眼。店长的背靠在墙上,撑着的手不用再支撑身体重量,整个人有点斜躺似的,那只左手摸上我的发,有一下没一下搓揉着。

      我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可是听到了他吐气的声音,还有烟的味道。他可以生气的吧?即使我觉得店长虽然会在乎,可是不会因为这种理由破坏他的悠哉。可是实际上,他心里应该真的多少都会不舒服的吧……

      会因为这样,就感到不安吗?「不安?你说什么鬼话。」店长拧起一边的眉,有点不屑地哼了一口气。我跟店长之间的气氛,好像总是很安静,沉稳,但是我隐约有种违和感。

      店长对我的感情,我对店长的感情,我们看待爱情的态度,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层次。「你会不会想过,要跟谁度过一辈子?」电视上正拨着狗血的偶像剧,男女主角被双方家人硬是拆散,哭着大口着我爱你一辈子啊、我不会再爱上别的人啊……

      「吃饭吧你。」店长白了我一眼,继续低头喝他的味增汤。这家小吃店是我第一次来,店长说他常来这家店。我的问题被他堵了回来,只好也低头啃起猪排。

      吃完饭我们各自付帐,出了小吃店,晚上的风还真的满冷的,看店长满脸不在乎的样子,我可是不停地拉紧大衣。「说真的,你没想过一辈子这种事吗?」我跟在他的脚步后面追了上去,侧头问他,也把我曾经对小雯说过的话讲一次给他听。

      爱,不就是跟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吗?可是为什么,店长看起来就是会狠狠耻笑「永远」这种东西的脸?

      「小鬼就是小鬼。」他用左手夹下唇上的烟,绕过我的肩膀把我往他怀里一拢,嘴里的烟喷在我脸上。「我今天说爱你,明天死了,这就是爱你一辈子。」说完,他就把我放开,自己继续往前走。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好像又跟很久以前,他跨出门走向男人时一样。我站在那里,想对他大吼,想对他说,你为什么不敢相信?

      店长说的那种一辈子,好沉重。

      同性恋在台湾无法结婚,就是去美国或者是承认同性婚姻的国家,在意识里,两个同样性别的人的爱情,好像永远少了什么。除了我们自己,再也创造不出什么,这个世界除了彼此之外,连结果似乎都薄弱的看不到。

      Kari说,这就是事实。男人与女人有婚姻,而且还是心理层面的「结合」。他们在一起,可以创造出下一代,可以让生命继续延续。同性的我们,即使结了婚,还是两条并行线,生命结束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剩下。

      这样的结合,就是停止了一切的生产、性不再具有别的意义,纯粹是爱欲、是□□,结束了就什么也没有。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世界上还是有很多这样的人,不是吗?如果选择异性就可以得到所谓的幸福,那一开始为什么会渴求同样性别的人?

      「有些是天生的,还有一些是后天的,也有一些是不知道原因为什么的。」

      Kari要我别想太多,如果真的爱店长,就放手去爱。大不了失恋时,他陪我喝酒,前提是不能爱上他。「不是讨厌你爱上我,而是你爱上我了,我却没办法给你回应,我会难过。」Kari笑笑,举起了拳头。

      我也握起拳头,抵在Kari的拳头上。「谢了、兄弟。」错身而过,我的嘴角总算扬起了笑。

      狠狠爱过,就是受伤之后,也可以利落的抛下了,Kari就是这样的男人。比起害怕受伤而不肯付出真心,等到分手之后被自己「当如果我怎样怎样就好了」、「早知道我就多爱她一点……」这些话给困扰的不得了,搞不好就算是对方的背叛,都要变成自己的自责,那样就一点也不帅啦!Kari丢来一瓶啤酒,笑着对我说。

      外表好看的男人不见得都是坏男人,至少Kari很认真的往他的理想努力。狠狠爱过啊……我尝试将Kari的话消化,然后跟店长讲,当然,只说这是我一个普通朋友说的。

      「说的很好啊。」店长难得对我的话发表了赞同。

      「那你呢?你也是这样认为吗?」我坐在柜台面对大门那侧的椅子上,把店长手上的报纸拨开。

      店长皱了下眉,可是也没硬把报纸拿回手上,就随手丢到一旁。「不错是不错,不过等到我这年纪啊,没那种热情了。」他摆摆手,顺道抽开烟吐了口气。

      我坐回椅子上,总觉得每次感觉到店长那种,不相信任何事情,对任何事情都没有热情的态度,一开始我虽然就是喜欢店长这种沧桑的潇洒,可是现在却觉得有点不喜欢。

      「你真的有把我当作交往的对象吗?」

      我直觉问了,店长从报纸后探出头,叱笑了我一声。「像个女人似的。」听到这句话,我火气就有点上来,拍了下桌子把围群扯在地上。

      「我要回去了。」闷地低声说道,我瞪了看着报纸的店长一眼。

      「嗯。」他点点头,视线根本没有移到我身上过。

      就只有这样吗?我瞪大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脚步愤恨的踏在地上走了。这是情人对待情人的态度吗?我扣好安全帽,把机车摧到最高速,冲进家门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店长很少说什么好听话,我爱你这种话从他嘴里出来的时候,总是带有一半的玩笑味。好像他根本就在耻笑这三个字,打从心底不相信所有爱情。可是我知道,店长他其实嘴里说着不相信,眼底却是渴望着能够去相信。

      太多的现实,让他没有办法去相信,他真的经历太多,想要相信,却没有任何证据。我觉得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凭什么别的男人让他失去信心,他就要把这种绝望放在我身上看?

      「反正,哪一天分手我们也不知道啊,现在说那些有什么意义?」第一次上床,店长说他在上在下都可以,我是第一次,店长就说,那他在下面吧。

      进入他的身体时,我真的觉得很幸福,他看起来表情有点痛苦。完事之后,我问他还好吗,店长耸个肩抽起了烟,回我一句。「不就是那样,我还没差到需要你担心。」

      我说,偶尔也可以换过来,他说等我熟悉了再说。虽然我在这方面的经验只有店长一个,可是多少可以感觉的出来,店长他很有经验,技巧也真的很好。

      我终于懂,店长说「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句话了。可是,我看着在身下的他,心中充满的不只是情欲而以,还有着「我是真的爱着这个男人啊……」的想法,才能如此让我心满意足。

      不知道店长他,有没有一样的想法?「只是追求快感来说的话,有这种感情做起来的确是比较舒服,可是你也别太理想化了。」我躺在他的床上,看他靠在墙上抽着烟。他靠着的墙壁旁边就是一大片窗户,前面有一排薄且落地的白色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摇摆。

      店长说的话总是很现实,却不是冷酷的现实,而是有点暖暖地、包着一种哀伤的现实。是午觉睡醒时,发现旁边没有任何人,阳光洒在身上的那种暖度。

      我常常觉得,他好像在用全身的细胞,拒绝去承认简单的爱情、简单的幸福。就算把爱情跟幸福捏成实体放在他手上,好像也会被他甩开。每当我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店长好可怜,也觉得更想要待在他身边。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够全身散发出「我不须要全世界,这世界也不需要我」的那种气息?看着店长的睡脸,我真的好希望他可以听进去,好希望他可以回握着我向他伸去的手。

      幸福握在手里,并不会长刺,你为什么这么怕?

      周末书店是没开的,店长说他也要周休二日。虽然我觉得他开不开店似乎没么差别,反正我也能利用周末两天好好写我的论文。星期一,今天我上早班,六点半就骑着车到了店前。

      我从口袋里拿出铁卷门的钥匙,拉开门之后摸黑上楼,想先去把店长叫醒。脚一踏上二楼,我就僵住了。

      那个飘荡的窗帘,好像电影里头一片广阔的沙漠,有种绝望的壮阔。我几乎不能呼吸,梗着的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房间还是一样空旷,不同的是地上到处散乱着衣服。白色的大床上,隐约可以看到棉被下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店长。

      我该做什么?我该做什么?冲过去把被子掀开吗?还是赶快下楼走人?我瞪大了双眼,眼眶有酸酸的感觉,可是没有湿润的泪水,就是发酸、酸得要睁不开眼。我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发着抖,十指想要握成拳,却只能弯曲着抽蓄。

      被窝里的两个人,好像发现了我上楼时的脚步声,缓缓地拉开了被子。我已经不惊讶了,两个男人就这样裸着上身坐在那张床上,下身虽然用棉被盖着,但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样子。

      店长弯下身,从地上捞起他的眼镜,拎起一脚挂回了脸上,望着我。旁边的男人满不在乎地从床上翻身下来,在地上捡起属于他的衣服穿上,期间我跟店长就这样对望着,谁也没说话,直到男人穿好衣服侧过我的身体往楼下走去。

      「我尽力过了。」店长没有拿出一旁烟盒里的烟,直直望着我。

      「什么叫做你尽力过了?」我抖着音,冲上去用力推了他一把。一拳打了上去,他没有还手,只是说了声、「抱歉。」

      「道歉就没事了吗?」我几乎要扯破喉咙的大吼,双手打在他身后的墙上,趴在他身上。

      「那、分手吧。」我的头靠在他的锁骨上,他说出话时一同吐出的气息我都可以感受到。我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他。「你就说这种话来代替解释?」语气是不可置信地,我咽了口水。

      他叹了口气,一只手像以前那样覆在我的后脑杓上,揉着我的头发。「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了,我无法保证。」店长的眼里确实是有愧歉,可是不管他现在说什么,我都不想听。「现在还来得及,你要分手我没意见。」

      那一句话将我的理智全部扯断,我右手狠狠一巴掌往他脸侧打过去,店长脸上的眼镜飞了出去,好像刮伤他的鼻侧,我看到床单上有一点点红血的印子。我什么话也没说,被我这样重重一打,就是男人也不可能不受伤。

      我没有再看店长一眼,转身走下楼,把铁卷门的钥匙放在柜台桌上,从开了一半的铁卷门底下弯身跨出店门。

      「吵架啦?」店门外,男人还没离开,靠在他的黑色车身旁,把嘴上的烟丢到地下用脚踩了熄。

      我冷看着他,而他往我这边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这种事情不用这么激动啊,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话里,好像还听得到他在笑。我顿时明白,店长会有那种让我感到酸楚的潇洒,是这个男人害的。一定是,一定是这个男人!

      他不在乎我的白眼,继续接着说:「你也不用这么怪他啊,男人要是太抵抗,受的伤可不是自己擦个药就好得了的。」语毕,他突然把我的手臂往下用力一拉,下一秒我觉得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仰躺在地上。

      男人拍拍手上的尘土,从上往下鄙睨着我,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小鬼罢了。」他从地上抓起我的头发,靠近我的脸盯着看。「上过他了,嗯?」

      「无耻!」我挣扎着甩开他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狼狈不堪。

      男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说完他就上了那台黑色轿车,发动引擎开走了。我站在原地,心里除了不甘心,还有受到污辱的感觉。那个男人的态度,就像是把我对这段感情的认真,当作笑话一样。

      「马的!」我踹了一脚店门口的纸箱,甩头就走。

      然后我再也不去店里了,上个月的薪水我在信箱发现了一个空白信封,什么字都没有写,里面塞着几张钞票。没有写地址跟收件人的信有办法寄吗?我握紧了那封一个字也没有的信,丢进垃圾桶。

      如果都能把信放到这里了,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没对谁提起,Kari隐约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样子,可是当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喝酒时,我拒绝了。他没有再说什么,隔天早上依旧是同样的态度。书店就在大学不远处,我把车停在前门,无论上下学,都不会经过那家书店。

      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Kari跟我说,书店好像倒了。我是惊讶没错,本来我就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放下,听到书店倒了,我有点逞强的回了Kari一句:「不关我的事。」

      Kari不愧是哥儿们,听出了我话里的逞强。「不关你的事,你真的这样认为?」他的双手按在我肩上,让我只能避开他询问的眼神。

      「你现在的样子,不甘不脆的。」说完,他的手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就算想分手,也该说清楚吧?」他往我身后走去,手在我心口上捶了一下。

      就算要分手,也得去说清楚吗?我站在原地,想着Kari这句话。我想分手吗?我真的想分手吗?第一次踏入书店的画面、店长坐在柜台后看着报纸的样子、我失败的第一次时他一整夜的咖啡香、毅然毫无犹豫走出门的那个酸楚的背影、按在我头上骂我逞什么强的那双大手、像是什么都不要的,他的那双眼睛。

      我真的想分手吗?

      他说,他尽力了。他说,今天我爱你,明天死了,就是一辈子。他说,不要傻傻的相信,我们会有什么结果。对店长而言,每一段刚开始的爱情,就是死在这一瞬间,是开始、也是结束。

      为什么,要用全身的力气,拒绝承认幸福的存在?

      或许不是一辈子,或许明天就会死,可是只有一剎那也好,人不都是为了得到幸福才活着的吗?

      拒绝幸福的你,跟死了有什么差?

      我跑着,过了个转角就可以看到书店了。身体一侧,我看到转角过后的那条街上,店长蹲在店前,抽着烟。

      一个月不见了,他看起来不再是那种颓废的美,只剩下邋遢。我一步步走过去,站到他面前。他应该是感觉到有个人影档了他的阳光吧,抬起头,用那双瞇着的眼望着我。「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我说。

      接着,他就把头低了下去,继续抽着烟。我顺着视线往下一看,赫然发现满地都是烟蒂,没办法用一眼就数完。店长烟是抽得凶,可是也没有像现在这种抽法的,简直就是在抽命一样!我看他又丢下一个烟蒂在地上捻熄,熟练的拿出下一根烟点燃,直觉就是不想让他再抽了。

      「痛、」

      「你疯了吗!?」

      心里想着不能再让店长抽烟,我的手居然就这样伸了过去,烧红的烟头烫在我的手掌正中间,我瞬间清醒松开了手,烟蒂也掉在地上。店长几乎是瞪大眼睛愣了足足一秒,才爆吼出声、一把拉过我拽进店里。

      「你以为那是冷的吗?」店长拉着我冲进店里的小厨房,转开水龙头把我的手扯在那边冲水,「我第一次看有人蠢到用手去熄烟的!」他不停的骂着蠢、笨、真不敢相信,可是店长眼底的焦急,却让我觉得手上的伤不算什么。

      「不行,起水泡了,得去医院。」他啧了一声,转过头问我:「健保卡有没有在身上?」我点点头,然后看到他快步走出小厨房,不忘回头叮咛要我手一直冲冷水。接着,就听到阶梯发出声响,一两分钟后,他重新掀开小厨房的隔廉,手上拿了个白色的纱布,也套了件外套。

      「手过来。」他命令道,我把冲得冰凉的那双手晃到他眼前,另一只手把水关上。店长把纱布轻轻盖在我手掌中心的水泡上,在手腕那边打了个结。「你车停哪?」

      「在学校正门那边。」

      店长听了,要我带他过去,到了之后他跟我拿了车钥匙,把车箱打开从里面把一个安全帽往我头上一盖,自己拿了另外一个扣上带子,才伸过手把还有点疑惑的我扣上捶在两颊的扣带。「现在……你要,骑车?」

      「你那只手能骑车吗?」他瞪了我一眼,把车牵出车位,一脚跨上去不一会便发动了车,「上来。」他往后看了我一眼,我跨上机车,他马上摧起油门。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擦擦药就好了。护士帮我包好了伤口,叮咛这几天都别让水碰到伤口,要我等会到药品部领药。我走出医护室,就看到店长着急地从外面等待的椅子上站起,走了过来。

      「怎么样?」他轻轻把我那只缠了纱布的手,放在他两只摊开的手掌里,皱着眉。

      「没什么,小伤,医生还问我要不要开验伤单呢!」我大笑,想起刚刚医生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我,就觉得很好笑。

      「你还敢笑!」我才哈哈没几声,店长马上厉声的叱喝我,惹来了旁边不少目光,我张着的嘴也没了声音,看着他。

      他好像发现自己刚才的举止,拉了我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拖着我到停车场。然后,一样是戴安全帽、扣扣子,他把安全帽盖在我身上,我举起手要扣起扣带时却被他的手抢了去。「受伤就别乱动。」他边说,边帮我调了调带子的宽松。

      不是什么大伤,而且手指又没事,我想反驳他,可是从来没有被他这样呵护过,让我闭上了嘴巴。「上车。」跨上车后,他把车骑到店门前,停下问我:「你要回家吗?」

      「我有话想先跟你谈。」我说,一边下了车,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解开了安全帽的扣子。店长没说话,把车停好之后接过我递过去的安全帽,把车钥匙塞进他的垮裤里,一手拉开了铁卷门。「进去吧。」

      店内还是老样子,黑漆漆的,我摸黑走到柜台,把唯一一盏灯打开,然后坐在我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店长跟在我身后,近来之后他把铁卷门拉下,拉了张椅子跟我肩并肩的坐下。我们两个人都面向柜台里面,他用手指敲着桌子。

      「听说你收店了?」

      「没、只是歇业一阵子。」店长边说,一边摸索着口袋,可是抽出裤袋的手空空如也,手指继续敲着桌子。我靠在椅背上,脚缩起来跨在椅子边缘,搔着头。

      「你真的喜欢我吗?」我低头看着地板,也看着我垂下的手,上面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隐约的痛着。店长双手交叉垂放在腹上,「不喜欢,我也就不会答应跟你交往了。」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是就像我说的,很多事情,我只能尽力。」

      「那一次,是他强迫你吧?」我依旧盯着地板,说完话之后把头往后一仰朝上吁了一口气。店长没有回声,只是耸了耸肩。

      「回去之后,我想了很多。」我转头,看着他的侧脸,有点凹下去,本来就宽松的衬刊看起来又大了一号。「我不能接受,无论是不是你愿意或被强迫的。」

      店长的身体震了一下,一边嘴角拉起了抹「果然啊」的笑,转过头看着我,把手放在我头上摸着我的头发。「我也没办法接受。」他说。

      「你常说,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我直直望着他,「可是,其实你自己根本就不是那样想的,不是吗?」我抓住他摸着我的头发的手,没有放开。

      「我的个人意志跟现实没有关系。」

      「可是,你不是那样想的,对吧?」

      店长的眉有点皱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他抽回被我握着的手,脸上的消融退去。

      「可以直说吗?」我问。「要说就干脆点,别装那种样子!」他的声音听起来低哑,有些急促。我笑笑,开口。

      「我不想分手。」
      「什么?」

      店长显然有被惊吓到的样子,我凑上去,吻上了他。「因为我在乎你,所以没办法接受。」一顿,我接着说道:「我常常觉得,其实很多事情是你想得太悲观了,或许之前你碰到的人让你失望,可是因为这样子就不相信我,我实在很冤。」苦笑,我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吸着他身上的烟味。

      又浓又冽、苦涩的烟味。「你说的对,一辈子的确太远,可是这一瞬间的幸福,你也不要,这又是为什么?我不像你想这么多,我只是觉得你很奇怪,到底是那些人伤害你,还是你在伤害你自己。」

      店长默默听着我说话,一只手环上我的腰,另一只手盖在我脑后,像抱着我一样。

      「嘴巴里说着不相信,可是你比谁都希望,那些是真的。明明你可以生气的事情,又压抑在心底,背叛的不是那些男人,是你自己。」我站起身,把他的头抱在胸前。「你就信我一回,放你自己一回吧。」

      他环着我的腰,抓着我身上的衣服,然后松开手。「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语毕,我松开手,他走进柜台拿起报纸坐下。

      我也坐回那张椅子上,肘部撑在桌上,手掌托着我的脸。

      镜片后的那双眼,浅色的瞳孔有些放柔了,他又变回那个颓废潇洒的男人,手伸过柜台弄乱我的头发。

      「我就当你答应了。」我低着头,任他的手指在我发间揉捏,笑着趴在桌上闭起眼。

      「年轻人就是会说大话。」他一笑,俯身在我发根露出的后颈处一吻。

      说大话又怎么样呢?之后受伤又怎么样呢?

      至少,我现在狠狠爱着,不后悔。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Dears】系列: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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