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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宋君 ...

  •   芈初的病渐渐好转,但病去如抽丝,她每日仍需静养。从辛牙口中她得知时间已过去了小半月,可是除了送进越来越多的病人,葵丘城城主再无动静。

      不过这也说明他尚不清楚葵丘城的病源本在于她。那一日她几乎经过了全城。

      “山中如今有多少病人?”

      “三十八个,不对,食医已经病愈,那就是三十七个。”

      芈初沉默。到底还是殃及池鱼。

      “多亏了姜子,这几日病人的情况好了许多。他们听说有人病好,都高兴起来,想着自己也能有痊愈的一天。”

      “嗯,既然我的药有用,那就照着方子替他们熬药。”没想到子亏兄给的药方竟然起效了。

      辛牙点头:“这里是竹简和笔墨,不知道食医手腕有没有力气?”

      “自是有的。”

      芈初将内容默写下来,反复确认了三遍,方才停笔。

      “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食医哪里的话。”

      见他并没有询问自己和姜门的关系,芈初猜测夫子他们并未道明自己的身份。

      “我昏睡期间,是不是有旁人来过?我好像听见了别人的声音。”

      “有天夜里您突然大喊大叫,姜子他们循声来了帐中。听说是惊厥了,姜子令弟子熬了安神的汤剂。”

      “我喊了些什么?”

      “那夜小人睡得死。”辛牙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事都是次日清晨才听说的。”

      芈初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恭敬?”一口一个您的。

      辛牙似乎被她问住,两人半晌无言。

      “小人腿脚便利了许多,一直未能当面道谢。”

      原来是为这事。

      “方法有效就好。”芈初打了一个哈欠,“你继续去帮忙吧。”

      “是。”

      *

      一众弟子眼看着辛牙走出后,方才出声。

      “这就是药方?”

      “没想到子春还擅岐黄之术,以前没听她提起过。”

      仲行摇头:“她有几斤几两还不清楚?未必是她的手笔。”

      华若还欲说,被冉犁一眼止住。

      颜晖见姜子若有所思:“可是药方有什么问题?”

      “这些药都是医家常用的搭配,未见有什么特殊之处。”

      “需要查看药渣吗?”

      “只有近日的药渣,药方皆出自吾之手。”

      “也许是夫子同子春的药方结合所产生的妙处。”子春惊厥时他们才发现了她的身份,那时她交予辛牙的药材正好用完,仓促之间夫子便替她开了新药。

      姜子沉吟片刻,没有回答颜晖的假设。

      “笔迹端正有力,估计已无甚大碍了。伯牛,你再去子春帐中一趟吧。”事情的缘由他们尚不清楚。

      再?颜晖看向冉犁,只见他面色不变,依旧是老实稳重的模样。

      *

      芈初担心自己又睡着,起身在帐中来回走动。

      “子春?”

      芈初回头:“伯牛兄。”

      “若是觉得憋闷,可以出帐走走。山这面背风,不会吹伤你。”

      芈初笑道:“伯牛兄是来问发生了什么吧。”

      瞧她没有寒暄的意思,冉犁轻轻嗯了一声。

      “帐中狭窄,伯牛兄不介意的话,就与我坐在床边吧。”

      “嗯。”

      不知道为什么,芈初觉得他坐下的动作很是熟练。但她转瞬便自觉好笑,不过一个动作,她想那么多干嘛。

      定了定神,她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没想到内情竟如此曲折。冉犁敏锐地抓住了一个人。

      “子殷?可知是哪个殷字?”

      “不知。伯牛兄认识他?”

      “若我未记错,宋国国君的名讳正是子殷。”

      芈初知道子乃宋国贵族之姓,但没有料到会是宋君。

      “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变成身患时疫的逃犯。”恕她脑洞太小,“不是说宋君是个谦谦君子吗,他为了掩人耳目竟让我染上疫病。”

      “也许是我说错了,子春不必放在心上。”

      芈初回忆当时种种,愈发认可伯牛的猜测。他们一心要赶回都城,多一日都耽搁不得,恐怕就是因为王位之争。

      “你们由卫入宋,沿路关卡把守严格吗?”

      “六年前我曾来过宋国,那时城门处还不曾有盘查,只要不误了时辰,径直出入就是。与此相比,今次确实严格许多。”

      按照时间来看,恐怕守卫的加强不仅是因为时疫。

      “在卫国时,子具曾告诉我,阳平大闹了陈国武库。当时我与他都以为阳平救下的人是楚使,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并不是。”

      楚使在外,代表着楚国的颜面,应有卫队护持,陈国怎么敢无缘无故私扣使团,最后还要鲁国的司马去救人。

      阳平经过的地方都爆发了时疫,这绝不是巧合。再想想曾氏与阳氏的关系……是她天真了,离开鲁国时她还担心阳平会派人拦截。

      曾斑随她来宋国,救夫子是假,带宋君归国是真。阳平都愿意费力气为她这个便宜王女做套,自然不会放过货真价值的一国之君。

      芈初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冉犁微微皱眉。

      “子驳一向尊敬夫子,他对你说的话未必是假意。”

      “也许吧。”

      “你在怪他没有与你道别。”

      芈初手臂生出鸡皮疙瘩:“我与他不相熟,无所谓道不道别。”

      “你有时真像个孩子。”

      “嗯?”

      语中尽是埋怨之情,想来同行时定是从未对曾斑设防。明明快要抵达葵丘,却突然染病被人抛下,这之后曾斑再也没有出现过,更不要说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真是宋君,子驳不会违背他的话。”冉犁微微一笑,“你现在知道被欺瞒的感觉了。”
      芈初一噎。

      “子驳家教甚严,小时常受到父亲的责打。夫子曾说过一次,可是并无什么用处,便只有多备些伤药。十二岁左右,子驳个子突然猛窜起来,容貌也愈发像他的祖父,他父亲就鲜少再动家法了。”

      “伯牛兄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冉犁笑了笑。

      “子春何时去见夫子?”

      “这山中皆是城主的眼线,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见她心存躲避,冉犁没有强求。

      “子殷的事算是弄清了。但宋国内乱,为何会牵连你们……是公山齐想要浑水摸鱼吗?”借力打力,在宋国报当初的破城之仇,倒是个脱身的好方法。

      “子涂兄曾见过公山齐一面,他说公山恪与公山齐有些相似。按年龄来看,应是血缘亲近的子侄辈。”

      “血缘亲近?那还放他来葵丘当一个小小的卫兵,公山齐也是舍得。”想了想,又摇头,“不对,这公山恪应该不是近日才来葵丘的。”

      “为何这般说?”

      “葵丘城城主心思深沉,他初见我时就戒备非常,之后更是试探不断,直到现在我都不认为他彻底相信我。要赢得他的信任,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公山恪应该就住在葵丘,他不是公山齐特意安排的密探,而是自愿入局的棋子。”芈初笑了起来,“这样说来,他和城主真是一路人。”

      “我们曾在葵丘住过一晚,虽然当时城主并不在城内,但守门的卫兵和沿路的百姓都看见了我们,所以被困苍雀时,我们一度以为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现在看来,公山恪遮蔽了不少人的耳目。”

      “如今这障目的树叶被摘开,葵丘城城主恐怕就更不好糊弄了。曾斑能对付得了他吗?”

      “城主再厉害,不过辖制一城。比起他,我更担心宋君。”

      “可是兄长等人被困时,子殷并不在宋国。”

      听她仍旧直呼宋君名讳,冉犁低头不动声色地一笑。

      “正因如此才说明眼下的商丘必是刀光剑影,危机四伏。子驳至今都无音信,想来在都城的路也并不好走。如果宋君无法正位,恐怕我们很难出去。”

      “这样说来,曾斑还是曲线救国了。”

      “嗯?”

      芈初换了个说法:“如果帮宋君就是帮夫子的话,他们为何要让我染病?”说完就觉得自己傻,撇了撇嘴,“看来是不信我。”

      “子春不仅是姜门的弟子,宋君有所顾虑实属正常。”

      芈初知道冉犁说得对。

      “他这个宋君倒是心大,不怕我乱跑,将病染给更多的人。”记起子殷在安定城说过的话,又在心里骂了一句傻,“他既知道治病的良方,自然不怕有人染病了。”

      冉犁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沉默。

      芈初起初没有意识到他的安静,仍旧自顾自地说着:“他是在鲁国治好的病,那么阳平应当也知道药方……”可子亏兄的母亲当时已在弥留之际。

      此次时疫波及诸国,患病之人岂只有一个母亲。

      芈初噤声。

      虽然不知他们具体想做什么,但无论阳平还是子殷,显然都将药方当成了筹码,用以利益的周旋。她有些不敢想象姜子得知此事之后的表情。

      “子春。”

      “伯牛兄。”

      “待此间事了,你可想回楚国?”

      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伯牛兄这是——”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如果想要归乡,总能寻到理由。”

      芈初一愣。这首《葛覃》,夫子上课曾讲过。她好像明白了冉犁的意思,又好像没明白,因为他这句诗引得着实古怪。

      “你去国快三年,家中长辈定是翘首期盼。”

      冉犁不知宜夫人身死的消息。芈初低头:“还是不必了。”

      “都道近乡情怯,若你害怕,我可随你一路,顺便瞧瞧楚国的风土。”

      “好端端的,伯牛兄若真想去楚国一游,不如去找子献兄,他财大气粗,能将一切料理妥帖。何必拿我打趣。”见冉犁看着自己,芈初微微侧头,“难道我说得没有道理吗?”

      “嗯。”冉犁笑了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人力常有不及,不愿让自己后悔罢了。”顿了顿,“民可重于泰山,亦可轻如鸿毛。轻重之别,不过一念之间。我虽知这个道理,到底没有亲眼看见。”

      原来是受了阳平和子殷的刺激。

      姜门的人,大多带了些天真。以前她会不屑,现在却觉得总要有人天真。

      见芈初不说话,冉犁起身:“夫子还在等消息,我先回去了。”

      “嗯,伯牛兄日常行走时还是戴上面罩吧。病气不长眼睛,哪里都可能去。”

      冉犁眸光一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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