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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141 血染枯叶杀意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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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林子占地广阔,除了她们察哈尔旗的人之外,还有科尔沁旗,乃至于其他族人也都曾在这附近驻扎,取木材以做弓箭之用。
再加上传闻间汉人军队也在此巡视,更让伊勒德此刻传出的叫嚷声更显诡谲。
娜仁其木格手握短刀,阿碧则以弓箭随时戒备,伊勒德的呼唤声响持续不断,使她们能够轻易在静谧的林子里辨别方向。“往那儿走!”她仔细分辨着方位,让阿碧跟在她后头。
终于靠近伊勒德的位置;那是林间一处空旷之地,两三棵树遭人砍了,只留下根部,日头经过那一点缺口透进树林里,让这点小空地变得格外光亮。
她仰头,只见一个大男人成倒吊之姿给绳索挂在树上,经他挣扎,整个人就像钟摆一样摇来晃去;娜仁其木格看他滑稽,忍不住遮唇一笑。
“笑什么?快点放我下来啊!”许是在心仪的女子面前栽了跟斗,伊勒德的声调有些气急败坏。
“我说二哥你也未免太糗了吧!居然给陷阱逮着了,你不是咱们旗里技艺最好的猎人么?”她笑话伊勒德之际也松了一口气,把短刀收进鞘里。“你身上不是有斧头?直接把绳子割断不就下来了?”
“我没料到这里会有陷阱啊!”伊勒德指着地面,在满地枯黄的叶子之间,那用来砍柴的斧头格外显眼。“那个……一时头上脚下,手不小心滑了,所以就……”他越说越小声,略显深色的麦肤也浮现出了可疑的暗红。
伊勒德离地约莫十来尺高,割断绳索摔下来大概会痛,但有防备之下应不至于死。“干脆我把刀子丢给你,你自己割算了。”
“啊、啊……也好!”他伸长了手准备接下妹妹抛来的短刀,不料就在娜仁其木格靠近之际,一直检查着地面的阿碧忽然抓住她肩头!
“等等!别过去!”
娜仁其木格还没反应过来,脚边就像踩着什么机关,在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之际就已经被拉到树梢上,其状况与伊勒德如出一辙!
“哎呀!”她紧紧护住怀里的短刀,这才没给脱手。
“这不是拿来抓猎物的!”有猎人会在这么密集的地方设下圈套么?阿碧心头一凛,遥望被挂在树上动弹不得的兄妹。
伊勒德也感觉到事有蹊跷,对同样被吊在树上的妹妹探出手,“阿碧说得对!晃过来,先给我松绑!”
这下子她也失去了说笑的心情,“你说得倒容易!我把刀丢给你了,那我怎么办?”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吧……”
“嘘!”阿碧以指碰唇,把掌贴靠在耳际聆听动静,“有人来了!”
那句“有人来了”让紧张的气氛立刻升到了高点,伊勒德晃动绳索,让两人的身子再靠近一些,“快给我!”迫于无奈,娜仁其木格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出短刀。
阿碧原想暂时找个地方藏身,无奈来者不仅又快又急,而且是一票人马簇拥过来,她只得搭箭上弓,戒备的往后退了两步。
来者有六人,全都做士卒打扮,阿碧一眼就认出并非大煌将士的装扮,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绷紧神经。
“你们是谁?怎么到这里来的?”为首的什长身披鳞甲,手握刀剑,另外的几名士卒都拿长枪,一看便知绝非善类。
她们做蒙古族打扮,可对方说得却是汉语,她与娜仁其木格交换一个眼神,摇摇头,他旁边的士卒立刻用族语重复了一遍。
“我们就在附近驻扎,这里是取木材造弓箭之处!”趁他们靠近之际,伊勒德已经悄悄从妹妹手中取得短刀,他眼睛一直锁在那些士兵的矛头,只消一把刺过来,他们兄妹的脑门就可能会被这些人给刺穿。“快放我们下来!”
“察哈尔旗?”为首的什长眉毛一边高一边低,这回就算不依赖士卒翻译族语,伊勒德也足以听懂。“取木材造弓箭……”什长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对着身边能通族语的士卒低语了几声。
“你们果然是为了增强武备才来此处,没错吧?果然察哈尔旗渐渐起了反叛之心,喂!把弓箭放下,随咱们走!”
“什、什么反叛!咱们一向只听命于旗主,没向西荻俯首称臣,何来反叛!倒是你们有看过打算增强武备的只派我们这么点人来取木材吗?”娜仁其木格冷不防开口,“阿碧!别听他们的,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岂容你们西荻兵卒鸠占鹊巢,在太岁头上动土!”
“阿碧?妳懂汉语?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妳与蒙古人长得不大相似……”什长从简单几句话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望向阿碧的眼神也变得不怀好意。“妳从哪里来的?生得还挺标致……”其余几名士卒不约而同地露出□□的笑容,缓缓向她踏近。
“别过来!”阿碧瞄了伊勒德一眼,手上的弓登时拉满;她又瞧了瞧落在地上的斧头,从其余五名士卒的绕过兄妹俩底下的空地来看,恐怕这里头还藏着陷阱。“再过来我就放箭了!”
“哟!还真剽悍哪!跟妳的蒙古姊妹学的?瞧妳弓拿得有模有样的,还真吓人!我劝妳别妄动,咱们奉世子的命令前来此处,就是不希望轻易言战,妳们还是配合一点,说不定大爷我高兴了,便能给妳们大事化小……”
趁着阿碧吸引六人注意,伊勒德撑着全身气力去割绑住脚踝的绳索,娜仁其木格杏眼圆睁,眼看六人的圆圈越兜越小,深怕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欺侮了阿碧,她心底更是焦急难当。“你快点儿!”
“我正在快啊!”深知事态严重的伊勒德亦是咬牙切齿,然则这用来困住人的绳索很是坚韧,即便短刀锋利,要想割开也得花点心思!
阿碧冷寒着脸,狠下心来朝什长跟前放了一箭,箭矢不偏不倚的钉在他鞋尖不到三吋处,迫使他们止步。
“妳!”
“敢再靠近一步,下一箭瞄的,就是你的项上人头!”重新挽弓,阿碧的弓弦撑得格格作响,“我说到做到!”
什长登时沉下脸来,她自他眼中瞧见了一丝肃杀之气。“将她拿下!”
五名士卒齐声大喝,挺着战枪冲来,什长也拔出单刀应战;阿碧所瞄的对象瞬间转移到最欺近她的一名士卒,手中箭矢破开林间的大喝声响,不偏不倚的没入该名士卒的肩头;她寻着最近一棵桑木用力向上采了几步,躲过剩余四把战枪的刺击。
“轻功!”什长心头一凛,还不及惊愕,阿碧凌空后仰,搭箭射向他;他连忙撤退,堪堪闪过致命一箭,“大伙儿小心!这女人不简单!”
战枪登时上刺,紧追着即将落地的她,阿碧挽弓虚放,好容易替自己稍微挣得一丝空档,身后两把战枪猛地袭来,她以弓拨开其中一把,右手紧抓箭矢,踩上另一把枪头,直接扎进了那人脖颈!
温热的鲜血猛然自颈间绽开,溅洒了她的指尖、衣袖处,那士卒瞪大双眼,黝黑的眼眸与她的对上,死不瞑目的惊骇神貌如飘散于林间的落叶般掠过她面前。
她看过人将死前的模样。
但无论是那些个亲卫,乃至于忠心护着她的心腹也好,没有一人是死在她手上的。
然而这回,她杀了人。
手指松开又紧握,她娇喝一声,回头朝方纔闪过的那人射出一箭,直接透过他的皮盔。
两个。
“杀了她!”眼看弟兄血溅林间,怒不可遏的什长举刀冲了上来,另外两名手握战枪的士卒亦是杀红了眼,声势同样惊人!
阿碧所在的位置已经稍稍深入了她们来时的方向,这声怒吼着实惊心,伊勒德冷汗直流,握着刀的手狠狠一颤,勉强扣住刀柄,“快点儿……快点儿啊!”他咬牙再度使劲,而娜仁其木格冷不防倒抽一口凉气。
遭阿碧射伤的士卒回头看穿了他们的意图,他利用紧握着尚未受伤的手撑起战枪,把矛头对准了垂挂在树梢上的两颗人头。
另外一头,阿碧利用战枪不利于林间挥舞的缺点,靠着灵活步伐与箭术与剩余三人周旋,虽接连两箭未能中的,却已足够震慑这群西荻士兵。
铁锈味混杂在林间的土腥味,交织成凝重肃杀的气氛;阿碧紧握着箭矢,借着踩踏在枯叶间的声响辨别来者方向,她隐于树荫间,在两名士卒包抄之下跃起射出两枚箭矢,其中一枚射中眉心,另外一箭难得射偏,却遭同伴的战□□穿心窝。
原本是欲置她于死地,却阴错阳差成了手刃战友的凶手。他们错愕的睁大了嘴,在糊里胡涂间倒下。
“到此为止了!”阿碧循声回头,持弓的左手一阵吃痛;原来什长将两名兵卒当成了弃棋,藉此贴近她逼迫她撤下弓矢。
她捂着左掌,眼前银光一抹,什长的刀抵住她心窝,借着重量将她向后推,笔直推上她先前藏身的树干!
胸前迸出痛楚,男人咬牙切齿的狰狞面容近在咫尺;刀尖刺入衣物,碰着骨头发出只有她能听闻的窸窣声。
只是虽刺中了心窝,却没能见血?
什长还想加重力道,阿碧双手却趁机攀上刀背,迫使刀尖稍退几吋,再度抄出一枚箭矢,“要死的,是你!”她苍白着脸,伴随着阴森声调,箭簇使劲画过什长的脖颈。
单刀撤手,大意与不甘闪过他的脑海;他利用部下为诱饵放手一搏,最后却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阿碧咳了几声,自知骨头应是给那刀碰断了,不过所幸金丝软甲护体,没被刀尖刺穿心窝已属万幸;她抄起猎弓,在心系娜仁其木格与伊勒德的情况下快速奔回陷阱处,却给另一道突兀的惨叫声给震慑,“伊……”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是汉语!她稍稍宁定心神,看着伊勒德摔在枯叶间挣扎,娜日其木格还在上头,至于惨叫声的来源,则是肩头受了伤,不知为何误触陷阱的士卒。
“阿碧!”
“我没事!”她一手掩着长袍间的破口,苍白的脸色与仍在滴血的左掌却瞒不了人;杀红了眼的伊勒德拾起战枪,刺穿吊在树上的士卒权充泄愤,这才合力放下娜仁其木格。
“妳……妳一个人把他们……”兄妹俩给阿碧这身手吓得不轻,伊勒德知道她射艺精湛,直不下旗内最高超的勇士,却从未见识过她过人的胆识与身手。
阿碧别开眼,娜仁其木格与伊勒德交换了个眼神,“总、总之,至少咱们都没事嘛!啊?不过这桑木恐怕……”
“方纔为首的那人底下应带有九名士卒,咱们只遇见其中五个,兴许他们兵分两路,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越快越好……”深知事情轻重的阿碧对着他们说道,伊勒德自告奋勇要来背她,她不好推辞,只得在娜仁其木格的帮忙下半推半就地上了他的背。
“多亏了妳,咱们才能平安活下来……”
阿碧扬起一抹虚弱的笑,“若不是我坚持要造一把自己的弓,又怎会让咱们陷入险境?”
“妳救了咱们兄妹,这是不争的事实;没想到是这样给妳救了,真是丢人……”伊勒德自嘲的笑了一声,顺着方向奔回入林处。
而那儿除了他们所留下的三匹骏马之外,又多了六、七匹马儿,三人不无错愕地盯着这变故,而为首之人策马靠近他们几步,吐出的族语锐利如刀。
“我能问问你们在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是阿日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