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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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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下不为例啊!”面前的数学老师痛心疾首的翘着小手指,只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捻着手上肢零破碎的沾着脚印和血迹的习题册,在叨唠了近一个钟头之后看在铃木成绩还不错的份上下了结束语,挥挥手铃木下去。
因为这习题册破烂的事儿,铃木几乎被各课老师都念叨个遍,数学老师是最后一个。在这个痛苦的过程中,万万没想到,文科老师反而少言寡语的温和,理科老师一个个都跟喝了三缸鸡血可以念叨到天荒地老。
铃木知道,她作为受害者之一,这个时候只要作出一脸凄苦的表情,掉几粒金豆豆,可以大大缩短老师念叨的时间。可是偏偏,似乎所有关于这件事的泪都在那天流光了,流透了,她因为这件事扯上流川而变得坚硬冷漠,如果昨天的事情再来一次,她也不会后悔丢出书包。
大概是“我的男神由我来守护”这样吧……
想到这里,铃木有点想笑,但一想到还在办公室,硬生生挺住面上准备拉起的肌肉,面部表情因此显得有些狰狞。
数学老师看到铃木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动了动嘴唇,刚准备再念叨几句,没想到被一段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的话打断。
“哎呀呀呀呀这位同学你的手臂肿的好厉害啊来来来戳一戳疼吗哎我就知道疼不会是骨裂了吧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不不不不医务室看不了这么重的伤我带你去医院吧老师再见!”
其中还掺杂着“是啊是啊跟馒头一样”“嘶疼——”“裂了裂了”之类的合音。
不光老师没有反应过来,铃木一开始也愣了神,直到被拖着在走廊上小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面前身高体型发色颜值各异四位男同学不就是樱木军团的成员吗。
铃木反应过来就挣扎着想脱离握着她手腕的这个黄毛同学,因为她胳膊有伤,黄毛同学又不敢太用力,可是明显是有什么目的又不能放开她。
“你不想去医院看看流川同学吗?”
一句话,使铃木安静了下来。
“……”她沉着头,过于纤细的脖子看着让人有些心疼,她低声道,“想。”
铃木知道受了那样重的伤的流川不可能马上原地满血复活,至少得在医院躺那么个一二三四五天什么的,可是她就是不想知道流川躺在哪家医院,不知道就似乎多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她不去看他,不去面对。
可是她还是很想他,想知道被打脑子的流川会不会变成傻瓜,想知道伤在后脑勺的流川需不需要剃光头发才方便包扎,想知道明明自己前几天才对他的队友开嘲讽那天却去揍了嘲讽球队的人流川是怎么看……
铃木一路就怀着忐忑的心情,拖沓着脚步跟着樱木军团来到医院门口。
樱木军团的四位一道门口就欢脱的跟她打招呼跑开了,留下她一人在医院门口做心理建设。
铃木在门后徘徊了快五分钟,想念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她佯装镇静的向病房区口的护士询问了流川枫的病床号——当然,是以女朋友的身份,在护士明显羡慕的眼神中挺直了背尽量维持优雅的步伐走向流川的病房。
流川家境不错,住的是单人病房,这也方便了在病房门口破功瞬间变身猥琐痴汉的铃木扒着小门缝往里头窥。她窥得一心一意,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片阴影拢上来。
“白痴,你在干嘛。”
铃木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踩上身后流川的穿着医院拖鞋的脚,引得一声隐忍的痛呼,她一听声音觉得不好,转身太急失了平衡,条件反射之下扯住面前人单薄的病号服。
可能是之前打架受的伤不轻,往常底盘很稳的流川竟然小晕了一下,被铃木扯的上半身往前倾,额头又一次磕到了门框。
之前是因为个太高忘记低头。
“疼啊。”这一磕也不轻,本来头上伤就没好的流川保持着头顶门框的姿势没动,嘟囔着。
流川本不是随便呼痛的人,铃木被这句惊的身体笔直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她的鼻头顶着流川的胸口,唔,触感不是那么的柔软,有点硬硬的,但富有弹性。流川人高马大的把削瘦的铃木整个都压在阴影下,带有的医院消毒水和独特的运动朝气将铃木蒸了起来,那热度似乎从流川的胸口和铃木的鼻头那个接触点慢慢的蔓延到铃木的全身。她的脸通红,每一寸肌肤上的毛孔似乎都大张往外面喷着热气。
流川一会儿缓了过来,用手撑在门框上立起身,低头垂眼看见身下一动不动的铃木,丝毫没有意识到少女的紧张从何而来,低声疑惑道:“嗯?”尾音轻飘飘的散开,带出些出乎意料的温柔感。
原本僵硬的铃木似乎被这一声温柔惊起,眼睛快速的眨了一下,慢慢的抬眼看,可能因为有些慌张和无措,眼皮间或的眨的飞快。
从铃木这个角度看去,流川那件扯斜了的病号服领口有些开,露出小块优美的锁骨尖,往上是修长的脖颈,再往长是对于男生来说可能过于精致的尖下巴,流川从脸型到五官都是精致的不像话,皮肤也白皙细腻,这么近距离看都看不到毛孔,下睫毛长的让女生忍不住的嫉妒,而这个时候好看犀利的上挑凤眼里的黑眼珠正印着傻乎乎看痴了的铃木。
流川皱了皱眉,弯了腰,又问了一次:“嗯?”
流川的这一弯腰,两人脸和脸的距离大大缩短,远远看去像是要接吻的样子,路过的护士们不是恨得要绞碎了手上的纱布就是一脸狭促笑的快速走开。
这次,铃木是真的吓到了,身后已经是门板,退无可退,面前流川的脸近在咫尺,只要她一踮脚一仰头就能用自己的唇去触碰到……
不不不,这不对……
铃木的脑袋已经如其名被搅成了一锅粥,“上!”和“矜持。”两个小人在打架,“探病”和“道歉”之类的原始目标忽隐忽现。
“嗯?”流川耐着脾气的问了第三遍,脸又贴近了一些。
铃木终于到达了崩塌的零界点,撇了撇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嘴里还不住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发生了什么!?
流川高冷形象破功,犀利的凤眼瞬间混乱成蚊香圈。
说到底流川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单蠢【不是错字】小少年而已,看着女生,尤其是跟自己比起来瘦小太多似乎一只手就可以拎起来的小女朋友在自己面前不知为何的哭的天崩地裂,男神范褪去,也只剩下手足无措而已。
以冷色调为主夹杂着暖色饰物的医院住院部在这样的工作日里安静的几乎不闻人声,骤然而起的哭声显得尤其突兀,闻声而来的护士和路过的三两人看着这对年轻的小情侣,或好奇或皱眉,纷纷脑补出三集爱情偶像剧。
流川平时虽是旁无若人的模样,这次被看的也是慌了手脚。他慌里慌张的掏出病房钥匙,半推半抱的将埋在自己怀里哭得抽抽的铃木哄进病房,动作干净利落的关上房门,将其他人等的眼光关在门外,将突兀的哭声挡在门内。
铃木还在突如其来的混乱边缘徘徊,丝毫不知此时两人的姿势前所未有的亲密。
流川僵硬的维持着将铃木推进门半抱的姿势,听着面前的少女不住的哭声,像是酷暑中从额头渗出的大粒汗珠,从脸上快速的滑落带来粘稠感和轻微的搔痒。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呼吸,回忆起母亲哭泣时父亲的行为,笨拙而又温柔的用手轻拍铃木削弱的背脊,口中发出无意义语气词,渐渐的,声音也不再发出,只是沉默的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清脆的抽泣声和轻微的抚拍声。
少年和少女半拥着,相溶在门口的黑暗里,空气里自带了抚慰般的轻柔,和两人的呼吸节拍一致,带出种宠溺的感觉。
在这种流川不自知近乎于哄小孩子的行为里,铃木慢慢的平静下来,理智荡悠悠的飘来一根稻草让她刚刚骤然崩塌空白的脑袋有了着力的一点。
她在明白过来她刚刚一下崩溃之后做了些什么,不禁通红了脸。
可她没动,她贪恋此时两个人的亲密,贪恋流川难得的温情。
流川依旧在慢吞吞的轻拍铃木,似乎没有察觉到铃木已经停止了哭泣,他扯开嘴无声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凌厉的凤眼呆滞成丁点儿大的绿豆。
铃木偷偷抬头瞥了流川一眼。
午后从地板上反射照在那张俊脸上的浮光让此时明明呆萌状的流川变得深情,她感受到背上一下一下的温暖,将嘴角完成幸福的窃喜模样。
此刻面前的流川就像那些小说中高大温柔贴心的男主角,像一株生长成熟的大树,带给铃木包容和依靠。
铃木大了一回胆子,闷着头实打实的扎进流川的怀里,伸出自己细瘦的胳膊紧紧搂住流川因为锻炼而精瘦的腰。
混沌的少年明显僵硬了身体,他能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少女胸口“扑通扑通”激昂的心跳,而自己似乎也被传染了,心跳逐渐加快而有力的跳着,像篮球狠狠被砸进篮筐里的感觉,整个人都热血澎湃起来。
“对不起。”铃木把头埋在流川怀里,刚刚哭过的鼻音还在,声音瓦里瓦气的。
流川歪了脑袋,零碎柔顺的刘海扫过他光洁的额头,他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有明白,只是神色带上了少见的柔和。他慢慢环起已经停住轻拍的双臂,一只手轻搭在怀中少女的肩上,另一只手迟疑了一下,从后搂住少女的脑袋,有些粗鲁的在头后揉了揉。少女翘起的枯黄发丝挠过他的下颚,像是猫咪尾巴尖上的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