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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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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素到极致的白色,郁到散不开的黑色,浓到隐隐发黑的红色。
站在镜子之前,我看着镜中人淡漠的神色精神恍惚。
——长谷部太会挑衣服了。
事实上就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件和服,底色是纯粹的黑,暗红的花纹若隐若现,对着光看隐隐能看到勾勒出来展翅飞翔的蝴蝶。露出来的白色领口似是被掩盖到只能显露冰山一角的纯洁内在一般,叫人存有扒开那污秽外在一探究竟的念头。
让人不适。
顺着衣襟纹路,细长的手指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滑过那些微微凸起的刺绣,我皱着眉突然就想把这件衣服撕碎,丢弃到一旁。这种明明确确给他人带来自己在伪装什么的感觉太过于糟糕,以至于我连保持平常心都做不到。
烦躁。
“如果没什么大事我这次真要和你们拼了。”冷哼一声,我对着镜中的自己咬牙切齿。过长的发用簪子随意绾起,再翻找出许久不用的唇彩为有些发白的嘴唇增添一抹血色,我对着镜中眉眼冷漠的人微勾红唇,稍抬下巴,意图做出一副高傲的样子。
啊……就是这幅样子像极了那位大巫女吧,不过完全没有大巫女的威严在呢。
放下唇笔,我捡起三日月带来的那个茶杯向着集合地点出发。杯壁悬着的清透水珠坠入早已凉透的茶水当中,激起微小的涟漪,就连竖立的茶梗也被这微小的涟漪颤动开始摇摆不定。想起三日月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茶梗竖起有好运”的话,我兀地心生不安,眼皮直跳,仿佛有什么噩运将要降临在我的身上一样。
“找~到~你~了~”
甜腻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温热的吐息打在耳垂上,激得我身体一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葵。”
“啊呀,已经被发现了吗?”
浅灰色头发的少女不知何时从背后扑住我,双手紧扣着我的腰,明明手臂是那般纤细,力道却是不容人忽视的可怕,仿佛要将我嵌入自己怀中一般。
因为过度亲密距离带来的不适感,我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可是这一举动却像是刺激了葵的神经一般,她直接一口咬住我的耳垂,暧昧地吮吸着,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柔软的舌头正在我敏感的耳垂上比划着什么。
——有点不妙。
现在根本就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葵究竟是如何多次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进到我的本丸里来的,腰部传来的力量又昭示着就目前而言我没有任何办法摆脱她的事实……
只能试一下了。
“救——”
“啊这可不行啊,我亲爱的巫女继承者……理。”
求救的话语尚未喊完,葵冷笑一声,视线如冰锥般钉在我的身上,刺得我生疼生疼的。她的手逐渐向上移动,最后交叠着握住我的脖颈。我就像是被下降头变成一个无法动弹只能任人把玩的人偶一样,完全无法通过移动来避让她。
突然,我想起自己其实并不是什么都办不动的。
视线触及手上的那个花纹眼熟的茶杯,我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在把茶水往葵脸上泼的同时趁着她受惊松开手的功夫速度极快地朝着本丸付丧神们的集中地点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救命啊——葵那个家伙要弄死我啊——!鹤丸——髭切——一期——药研——谁都好快来救救我啊!”
“请到小狐的身后来。”
“小狐丸!你出现的太及时了!”
动作迅速地躲到小狐丸身后,借由对方的身姿遮挡住自己,我歇了口气之后才从小狐丸的背后探出头朝着葵的方向瞄了一眼。葵灰色的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与似笑非笑的她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我背后一凉,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一般。
这样的葵令人不寒而栗。
“哦呀,这不是葵小姐吗。”意兴阑珊地半眯着赤红双眸,小狐丸低笑一声,“真是稀客啊。”
指尖缠绕着浅灰色发丝,葵保持紧盯我的动作没有改变。她口吻慵懒,似在与老朋友闲谈一般:“这该是我说的才对吧,小狐丸。能见到你主动出击可不容易啊。”
“哼。”
没有多做纠缠,小狐丸冷哼一声,眼中隐有厌恶之色。空气渐渐凝滞,我僵着脸完全不知道这突然间发生了什么。按理来说本丸里的付丧神不可能和葵如此娴熟啊……?
搞不明白。一头雾水。
“真是可惜啊。”葵弯了双眼,轻巧地跳到略微泥泞的土地上,“明明如果没被发现的话就可以把我的东西带走了。”
“葵小姐说笑了。”手放在刀柄上,一期一振站在房间门口口吻温和,“您怎么会将东西落在我们本丸当中呢。”
“是啊。”本体短刀已经出鞘一半,药研突然出现在葵的身侧。他嘴角扬起,眼镜尽责地挡住目中些许杀气:“哦呀,一个不小心就顺应了本能反应呢,抱歉啊。”
唇边笑容逐渐消退,葵的唇抿成一条线。
“付丧神。”她微抬下巴,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傻愣愣躲在小狐丸身后围观的我,嗤笑一声。“你又一次欺骗了我,鹿江。”说完这句话,葵的眼眶立马变得有些红,眸中更是透着一种我看不懂的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最无情的明明是你才对啊,理。”
“虽然不想吐槽你对我的称呼变换频率有点太高,但我还是要说一下。”眼见对方的表情大有要嚎哭一场的趋势,我沉吟一声开口,“就算你不这么提醒他们,他们也已经记住你说的这个名字了。”
当然,真假另谈。
紧咬牙关,葵不甘地瞪着我,就好像我是她的杀父仇人一般。颇为无奈地挠了挠脸颊,我其实也有点纳闷她的态度怎么会这么奇怪。按道理来说既然她已经见过我过去的惨状,也时不时落井下石过,不该还这么憎恶我吧,我又没有玩弄过她的感情伤害过她的亲人,更没有欺骗过——
等等,欺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看啊,你都不记得了。”葵笑了笑,眼神中的绝望和昨夜梦中的娇小少女的眼神重叠在一起,让我不由一阵恍惚,“哪怕是神明都比你深情啊,鹿江。”
“为什么是你呢。”
“为什么不是他呢。”
身形化为细小的白色花瓣消散于风中,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大脑不受控制地升起几分讽意。
“……因为。”
我看着自己以蔑视卑微蝼蚁般的眼神淡扫一眼葵,轻蔑的话语似子弹般吐出,直直击中葵的精神,致使她脸色苍白。
“你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而已。”
——而你,不过是聪明一点的傻子而已啊,鹿江理。
当熟悉的女声在耳畔响起,我彻底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