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调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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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穆昭。”
“年龄。”
“按照普遍的标准来算，二十七。”
“性别。”
“你确定要问这个问题？好的，女。”
一直低头记录的工作人员抬头，盯着性别明显为男的穆昭，无话可说。
三秒后，一直面无表情的穆昭突然微微一笑，向前倾斜了身体：“为了节省你我的时间，可否容我说两句？”
工作人员想了想，点头。
穆昭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恕我直言，你们这样的记录显得非常不专业。我一直认为，像我们这样跨越多维度多宇宙的组织，应该有更高效的运行结构才是，然而事实上，当我坐在这里五小时又十七分钟之后，才有你这样一个一脸邋遢脚踩人字拖头发毛躁预计十天以上没有洗过头的不知道是从哪儿流浪回来的人坐在了我面前，像是询问犯人一样的对我说话，而且问的都是废话，完全没有切中要点的意思。很好，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以你的专业水准，对得起你的工资你的服装你的良心和你的上司吗？”
在穆昭的对面，那个“一脸邋遢脚踩人字拖头发毛躁预计十天以上没洗过头流浪汉”张大了嘴，烟头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坐在这里五个小时都没人来理你了……”对面的流浪汉喃喃自语，终于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将烟头随手丢在地上踩灭，拿起桌上穆昭的档案。
“穆昭，来自Y48星系，硅基生命体——哦，这个可是真的难得——于星海历2406年加入十万界宇宙联合娱乐公司，并在短短三个公历年里晋为攻略组组长，历经子世界46个，递交总公司的材料质量普遍为A级以上，被称为最有希望接任攻略司司长的人物……哇哦，光辉灿烂的履历表。”
“流浪汉”将穆昭的档案阖上，扔在桌上，笑容满面道：“那么，来告诉我，穆先生，如此前途远大的你，是怎么来到我们这里的？”
穆昭目光越过“流浪汉”，在这个简陋到只有一张桌子与两张椅子的房间转了一圈——这里是审查室，显而易见。
但穆昭并没有半点畏惧之情，反而越发气势凛人：“从官方上来说，我会在这里，是因为我因在子世界攻略的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操作失误，以至于干扰了子世界的正常进程，使得一个刚刚起步的子世界还没有正式开发就面临毁灭的危机。这不但对公司的利益造成了极大的损伤，更是严重违反了星海历2162年公布的《跨时空工作人员操作条例》、2165年的《跨时空工作人员操作条例补充条例》以及后续的一系列补充条例。于是，作为待罪之身的我坐在这里，是为了同审查官核实我的一切作为，若查实我是出于恶意才致使一个子世界的崩溃，那么十万界宇宙联合娱乐公司不但将终止跟我的合同，更有八成以上的可能将我告上最高法庭，让我在黑狱里待到世界毁灭。”
流浪汉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怀疑穆昭的这段话是原模原样从公文书上抠下来的。但这也没办法，硅基生命体就是有这个优势，记忆超群，耐摔耐打，有需要的话还可以自我改装和演化——一个开挂的种族，难怪上一次宇宙大爆炸的时候，第一个就要把他们Y48星系给炸了……哦，这话有点刻薄了，忽略忽略。
流浪汉又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穆昭面无表情，道：“显而易见，审查官。”
流浪汉，不，审查官惊奇地看着穆昭，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审查官，你不准备来讨好我，让我对你网开一面？”
穆昭毫不犹豫：“做梦。”
审查官脸抽了抽：“没想到……你是个这么硬骨头的人……你这样的人竟然可以进攻略组？”
作为十万界宇宙联合娱乐公司攻略组成员，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窥视子世界命运脉络，触摸世界本源，将那些存在于过去与未来的荡气回肠的人物和故事记录下来，以供公司使用，简而言之就是记录子世界的故事素材——要知道，他们可是娱乐公司。娱乐至死就是他们的宗旨！
然而“记录”——又或是“攻略”——这个工作，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半点不容易，以穆昭这样耿直到噎死人的性格，真的是档案记录里那个无往不利的常胜将军吗？
穆昭一眼就看出这个审查官在想什么，然而他完全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兀自用指尖在桌面上叩出急促的节奏，不耐烦道：“现在我们能回归正题吗，审查官？”
就如同穆昭所想，那审查官果然没有生气，耸了耸肩，道：“好吧，那么……穆先生，对于使得一个子世界濒临崩溃的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说的？请记住，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被记录下来，作为日后可能会递交最高法庭的证据。”
“我有话要说，并且我也必须要再三申明——”穆昭脸上露出了攻击的色彩，咄咄逼人道，“——这件事，完全不是我的错！”
“每个被审查的人都这么说。”审查官漫不经心，“你继续。”
“虽然我并非是全然无辜的，但是从结果来看，让子世界崩溃的人，是那个子世界的世界之灵！是他发了疯，一定要置我于死地，而我为了躲避他的攻击，不得不躲进那个子世界的本源之所，期盼他投鼠忌器，能够稍有犹豫，让我有时间能与公司的接应人员离开这里——但最后，那个世界之灵毫不犹豫地毁了他自己的世界本源，这是我的错吗？不，当然不是，可我却为他的发疯负了全责！审查官，你不觉得这是完全不公平，并且完全不合逻辑的吗？！如果真的要论罪，那个已经彻底消失的世界之灵毫无疑问是首罪，而其次，则是没能及时将我接回安全区的公司接应人员——这才是正常且合理的逻辑，对吗？”
能将疑问句说出肯定句的理直气壮，这样的人恐怕也只有穆昭了。
而在穆昭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审查官也毫不露怯，只是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含糊不清道：“但你漏说了一点，那个世界之灵会发疯，完全是你的缘故。”
穆昭越发不耐烦，眉头皱得越深：“你不用说的这么意有所指，对，我跟那个世界之灵的确曾经维系过情侣关系，但这又怎么样？谈情说爱的时候是你情我愿，分手的时候就要按照他的意愿来？他的意愿重要，那我呢？审查官阁下，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不顾公司职员心理健康的人物，还是说你对我这样的硅基生命有所歧视？”
“打住！”审查官头疼不已，可不敢叫穆昭给他按上一个种族歧视的帽子。
审查官越来越觉得穆昭是个硬茬了，难怪前头的几个审查官一听说穆昭的名字就溜了，最后把锅甩给了他……说实话，现在他也想要溜了。
想到这里，这位审查官深吸一口气，努力从被穆昭绕成毛线团的逻辑里挣扎出来，道：“但是，穆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攻略组有这样一个条例——一切娱乐材料的获取（娱乐材料包括但不限于故事、传记、诗歌、乐曲、历史等）都以保全工作人员所在的子世界为前提。”
审查官顿了顿，继续道：“但是，穆先生，你显然没有遵守这个条例。为了获得更多的娱乐材料，你在名为AX-19782的子世界里接近世界之灵，诱使他爱上你……”
“请注意言辞。”穆昭又敲起了桌子，“你方才的话是一句严重的指控，然而我只是在跟世界之灵打好关系而已，我怎么知道他会爱上我？”
审查官道：“你本来可以不用跟他那么亲近。”
“跟子世界的重要人物打好关系，本来就是我们工作之一，不然你让我们怎么窥视世界脉络？请不要在鸡蛋里挑骨头，如果你想要从这一点上来苛求我，请你先把公司砸了。”
审查官依然镇定，道：“但他跟你提出恋爱要求的时候，你本该拒绝。”
穆昭：“我可不记得公司的条例还在员工的感情上有所要求。他说爱我，我也刚好挺喜欢他的，所以我跟他在一起了，就是这么简单，但谁知道他会是那种无法接受分手的疯狂前男友？老实说，审查官，事实上我如今不但没有后悔，反而非常庆幸我提出了这个要求，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他会是这么疯狂的一个智慧生命？对于我们硅基生命来说，性格和样貌都是不重要的，只有理智和思维才是我们注视的地方，因为我们存在的前提，就是理智与思维。但你看，那个世界之灵，在听到我提出分手的要求后，甚至连最基本的理智都无法保持，这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这样的他，你让我苛求自己跟他在一起？不，审查官，我告诉你，就算我今后要坐穿黑狱，我也绝不屈服！”
“我什么时候说了这样的话了？”审查官用档案掩住自己再度抽搐的脸，“而且，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这么说话真的很像是无情的渣男对吧？相信我，如果你的这些言论全都递交到最高法庭，陪审团那些心肠柔软的种族可听不得你的这种话。”
最高法庭的陪审团里，理性与感性的智慧生命各占一半，穆昭的论调或许能够得到一些理性至上的智慧种族的支持，但对于感性的某些种族来说，这可是妥妥的渣男言论无疑：毫不慎重、随心所以地接受和解除恋爱关系，这可是大忌！
“那就是他们的事了。”穆昭冷酷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喜欢他，所以我跟他在一起，但我发现我不爱他的时候，我就选择跟他摊牌离开。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所做犯下大错，可用脑子想一想就明白，无法接受是他的事，并不是我的错，我自认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无论从感情上还是道义上都无可指摘，分手的时候也是好声好气，更没有犯过你们碳基生命普遍的劈腿的错误。”
审查官：“请注意言辞，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怎么劈的腿。”
穆昭鄙夷地看了审查官一眼，根本没有接这个茬儿。
“——所以，综上所述，如果硬要在这一点上给我论罪，那么我唯一的罪过就是太过出色，太过完美！”
穆昭说得斩钉截铁，审查官听得目瞪口呆。
这家伙是真的欠揍。
非常欠揍。
还是说这就是硅基生命的特性？
想到这里，审查官不由得多嘴了一句，道：“这么说来，那个世界之灵是真的很爱你。”
穆昭想了想道：“从结果上来说，是的。”
审查官道：“那你呢？你爱他吗？”
穆昭没有半点犹豫，道：“我不知道。”
审查官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结果，奇道：“你不知道？”
穆昭道：“爱情是一种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东西。因为它无法被衡量，无法被捕捉，无法被恒固。在……的时候，我伦理意义上的父母让我学会去爱，告诉我智慧生命的本质在于‘爱’。虽然我觉得这句话十分愚蠢并且毫无逻辑，但看在……的份上，我决定遵守。”
审查官有些明了：“所以你在明明不喜欢那个世界之灵的情况下答应了他恋爱的请求？”
“是的，我觉得那个世界之灵或许可以让我学会这种东西，所以……”向来语速极快、气势逼人的穆昭，在这个时候罕见地沉默了一小会儿，像是沉入了回忆，可很快的，他便从回忆挣脱，再次皱眉，不耐道，“但结果你也看到了，所谓的爱情，其实跟灾难没有区别，它会蒙蔽理智，造成难以想象的巨大恶果。这真是太愚蠢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竟然曾经想要去了解和体会这个愚蠢的东西。”
审查官道：“说得好像一开始不是你决定谈恋爱的一样，看起来你推锅的本事果然炉火纯青啊……”
穆昭眉头又皱了起来，像是想要反驳，然而审查官实在是被滔滔不绝的穆昭说怕了，赶紧转移话题，道：“所以，在这件事上你不认为自己有错？”
穆昭道：“我说过了，如果我有错，也是错在自己表现太过出色。”
审查官呵呵一笑，继续道：“那么对这一件事，你觉得最理想的处理结果是什么？”
穆昭道：“最理想的结果就是让一切在审查室开始，在审查室结束。我需要要强调的是，我不同于其它的攻略组成员的单线程工作，我是多线程操作的，所以事实上，在审查室的这几个小时已经严重耽误了我的工作——现在，我要求回到我的岗位上，直到我将所有的攻略完成。”
审查官忍不住又耸了耸肩，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因为在三个小时前，你的所有工作已经移交给其它人员完成了，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忧你的工作会被耽误。”
穆昭不可置信，蓦然站起来：“什么？”
审查官抬头看穆昭：“冷静一点，小伙，就算你有两米六的身高，站起来也是唬不住我的，我连龙族都打过交道，所以——”
“审查官阁下，我希望你能更敬业更专业一点，就算你无法按时到达工作地点，也请不要在工作时间说些其它毫无逻辑、只会显得你智商低下的话。”穆昭深吸一口气，含怒道，“如果我的工作已经移交完毕，这是否说明我的处置早已经下来了？既然如此，既然我的回答对这一切都毫无作用，那么请问审查官阁下，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有什么用处？你刚刚问的那些话又有什么意义？！”
审查官再次耸了耸肩，道：“没别的，或许，是来了解一下我将来的手下。”
穆昭第一次感到了糊涂：“你说什么？”
审查官咧嘴一笑，将代表着审查官的黑金徽章摘下，倒扣在桌面上，道：“自我介绍一下，凌山桐，来自流河星系的碳基人类。虽然今天的我是以审查官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但审查官只是我的兼职，而我的正职，则是言情司司长。”
穆昭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你的意思……是……”
审查官笑眯眯道：“我的意思是，从三小时前，你已经被公司调职，从攻略司转入言情司。并且，由于我们的金牌女主扮演人员在五天前引退，所以你将顶替这位工作人员，成为女主的扮演者。我知道性别对你们硅基生命来说并不是问题，而且你在攻略司时表现也十分出众，所以作为言情司的司长，我在这里热切欢迎你的到来，并期待你在言情司里发光发热，为我们言情司做出更好的贡献！”
审查官一口气说完，然后啪啪啪地为自己鼓掌。
“小穆啊，在差点毁了一个子世界后，你不但没有降职，反而平调到一个开明的上司手下，并且即将受到重用，对此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晴天一个霹雳。
穆昭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调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