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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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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白崇在挂断电话之后问宋文然。
宋文然说道:“战友。”
“战友?”白崇重复这两个字,字尾的语调微微上扬,表示他不太信任宋文然的答案。
宋文然看着他,说:“以前关系很好的战友,他退伍之后,我们也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很多年没见?”白崇把宋文然的手机锁了屏,递到他上衣口袋边缘,松开手让手机滑进去,“那他还能给你带青椒酱?”
宋文然忍不住微微笑了,白崇的话一点也不客气,可他并没有被冒犯隐私的感觉,他说:“白先生,您怎么能偷听我讲电话呢?”
白崇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倒是也不想听,偏偏你要在我耳边打这通电话,你说的话我总是每个字都听得特别清楚。”
宋文然垂下头,他有些难以抑制住脸上的笑容,片刻后才看了白崇说:“我们前几天才刚见面,碰巧遇到了。”
白崇点头,“当真很巧。”
宋文然感觉到白崇的每句话都带着些别扭的情绪,他只能回答道:“是啊,这一次回来崇丰,接二连三遇到的人和事,都是很巧。”
这时,文倩滑了几轮滑梯,兴冲冲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她原本想要扑到宋文然腿边的,突然又意识到宋文然有伤,临时只能改了方向扑到了白崇身边。
她和白崇还不熟悉,抱住了白崇的腿之后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松开了,改成拉住宋文然的衣服下摆。
宋文然蹲下来,问她:“热了吧?”他把左手伸进文倩后背摸了摸,摸到没有出汗,又掀开她额头摸了一下。
白崇低头看着她,“玩得开心吗?”
文倩紧紧抓着宋文然,对白崇点点头,然后吐舌头笑笑。
白崇觉得她可爱,伸手摸摸她头顶,“还要再玩吗?”
文倩说:“不玩了。”
宋文然于是说道:“那我们再散一会儿步,就回去了好吗?”
文倩点头,“好。”
宋文然与白崇一起,带着文倩沿着公园里的人工河又转了一圈,回去的路上,宋文然用左手牵着文倩,看她一边走一边打哈欠,显然是觉得疲倦了。
白崇也看到了,他对文倩说:“叔叔抱你好不好?”
文倩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宋文然。
宋文然对她说:“要是不想走了,就让白叔叔抱你回去。”
文倩这才朝着白崇张开手臂,白崇把她抱起来,说:“想睡就睡一会儿吧。”文倩又打了个哈欠,将头轻轻靠在白崇的肩膀上。
白崇抱着文倩慢慢朝前走,突然问了宋文然一句:“我做的菜好吃,还是青椒酱好吃?”
宋文然闻言,忍不住笑起来。
白崇看他只是一直笑,以为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宋文然竟然认真地对他说:“青椒酱是在很枯燥艰苦的日子里,没什么好吃的情况下才显得尤其好吃,您做的菜对我来说就是很好吃,没什么别的原因。”
白崇静静听完,总结道:“其实还是我做的菜好吃。”
第二天上午,宋文然跟着白崇去了医院。
因为要配合白崇上班的时间,所以他们出发很早,那时候白子期和文倩都还在被窝里睡懒觉。
白崇一到医院,就有位副院长已经在等着他了,他只能够匆匆回去自己办公室,叫小张司机帮着宋文然一起收拾东西。
小张名字叫张武,就是宋文然第一次在医院见到白崇时,那个给白崇开车的胖胖的司机,当然小张是白崇叫的,宋文然见到他就得叫一声张哥了。
宋文然办公室里并没有太多东西,而且他也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所以只需要收拾一个放了私人物品的抽屉出来给张武用。
张武知道白崇挺看重宋文然,又见他肩膀还固定着,便一直叫他休息,说是让他来就好。
不过宋文然显然歇不住,他还是和张武一起,把一个抽屉和一个衣柜给收拾出来,一些重要的私人物品装在了袋子里,打算等会儿带回去。
东西差不多刚收拾完时,陈杰就打电话来了。
宋文然一接通便听到陈杰说:“你现在在哪儿啊?我车子停在崇医前面点的停车场,医院里车子太多了,停不进去。”
宋文然连忙说道:“我就在医院里,现在过来找你吧,你给我说个具体地址。”
陈杰说:“医院啊?那我过来吧,没几步路。”随后陈杰就挂了电话。
宋文然只好拜托张武帮他把剩下的东西收拾一下,自己离开了办公室朝电梯走去。他坐电梯到一楼,直接去了医院大门处,等了不到一分钟便见到陈杰从街边走了过来。
陈杰穿着黑色羽绒服和牛仔裤,头上依然戴一顶棒球帽,手里提着塑料袋。走近时宋文然发现他刮了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比上次还要精神一些。
远远见到宋文然,陈杰就微微皱起眉头,等到走得近了,他才问道:“怎么了?受伤了?”
宋文然低头看一眼绷带,说:“肩膀脱臼了。”
“脱臼?”陈杰看着他,“严重吗?”
宋文然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严重,反正白崇很重视,说是怕他固定不好,会变成习惯性关节脱位。这时候陈杰问起,他短暂考虑之后还是回答道:“不严重,又不是骨折。”
陈杰接着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宋文然回答说:“就前天,出了点意外。”
“打拳打的?”陈杰问他。
宋文然摇摇头,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他道:“阿姨刚寄来的青椒酱吗?”
陈杰被他提醒了这一趟的目的,举高手里提着的塑料袋给他看,塑料袋里装了个透明塑料罐子,里面就是陈杰妈妈亲手做的青椒酱,“我妈寄来的,寄了不少,我突然就想起来你喜欢吃这玩意儿。”
到了今天陈杰还记得他喜欢吃青椒酱,宋文然心里也有些感慨,看着他道:“谢谢你。”
陈杰微微揭开帽子又戴下去,仿佛是个无意识动作,“谢什么,自己兄弟何必客气。”
宋文然突然就回忆起了当年对陈杰的那些心思,有些情绪复杂地说道:“是啊,自己兄弟。”
陈杰看了一眼宋文然身后的医院大门,“你今天是来医院换药的?我就奇怪你怎么会在医院,不是在学校给教授开车吗?”
宋文然说道:“不是换药,是那位教授也在医院担任了行政职务,平时大多时候在医院里。”
“哦?”陈杰说着话烟瘾上来了,给自己点燃一根烟,“那什么教授挺厉害的啊?是干什么的?”
宋文然不好一直隐瞒,今天徐初不在,他觉得和陈杰说话要稍微轻松一些,便说道:“是崇医的院长,姓白。”
陈杰微微有些诧异,目光越过宋文然肩膀落在了他身后。
宋文然注意到他视线转头看去,见到白崇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了自己身后,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崇便对陈杰微笑着点一点头,伸出一只手道:“你好,我叫白崇。”
陈杰一手提着塑料口袋,一手夹着烟,只能匆忙将烟咬在嘴里,空出手来与白崇握了握手,随后把烟从嘴里抽出来,仍然有些诧异地说:“陈杰,你好。”
“白先生,”宋文然小声叫道,愣愣地看着白崇,他没想到白崇会突然出现,他说,“我以为您在开会。”
白崇说:“没有开会,你出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其实按照宋文然的习惯,他临时有事出来肯定会和白崇打一声招呼的,可是今天他就是想要出来尽快与陈杰见面拿了东西,回去再告诉白崇。
白崇打量着陈杰,陈杰也仔细观察着白崇,除了刚开始有点愣,之后他很快就明白面前这个高大英俊气质沉稳的男人就是宋文然口中所说的崇医院长。
宋文然给崇医的院长开车并不奇怪,但是这位白院长和宋文然的关系那么亲密,就有些让陈杰想不通了。他一开始以为白崇只是经过这里顺便过来打了声招呼,毕竟没有人会花时间去见自己司机的朋友,后来听他们对话才意识到白崇是专门来找宋文然的,这让陈杰感到很疑惑。
一辆轿车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停了下来,轿车里的人按下车窗,惊讶道:“白院长,您怎么在这儿?”
白崇说:“见个朋友,你先进去吧。”
那人看一眼宋文然又看一眼陈杰,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继续把车子朝医院里开去。
白崇对陈杰说道:“我听文然说,你专程给他带了老家寄来的青椒酱?”
陈杰压下心里的奇怪,笑一笑说道:“是啊,都是文然喜欢吃的东西。”说完,他干脆把塑料口袋递给了宋文然,“以前他还老在我餐盘里抢来吃。”
宋文然接过塑料袋,也跟着笑了笑,随即便感觉到白崇的视线。
白崇说:“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很乖的小孩儿。”
“是乖,”陈杰说道,“他脑袋里想法不少,但是不说,上边儿的领导都觉得他乖,乐意提拔他。”
宋文然作为他们两个谈论的对象,开始觉得不自在起来,他想要结束这一场对话,但是不知道该劝陈杰先走还是劝白崇回去楼上。
没想到这时白崇对陈杰说道:“辛苦你那么远给文然带东西来,今天上午有别的安排吗?没有的话一起吃午饭吧?”
白崇这一句话表达的立场太明显,陈杰终于知道这种怪异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了,在他听来,白崇说话的立场就像是宋文然的长辈或者亲属,不,甚至有点像是恋人或者夫妻,宣示着自己的所有权。他觉得白崇奇怪极了,但是看宋文然时,又觉得宋文然对此反应很平静,就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
宋文然只是单纯不想要他们在一起吃这一顿饭,“白先生……”,他喊,这三个字轻轻的,一点也不严肃,语音是略微上扬的。
陈杰很熟悉宋文然,很长一段时间,再熟悉不过。宋文然很少这样喊人,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用这种语调喊一个人,其实是带着一点撒娇的意思。因为他不习惯拒绝别人,尤其是与他关系很亲密的人,他希望换一种方式劝服你改变主意,说话时不自觉便会带着这样的语气。
以前陈杰只会偶尔听到宋文然这样和他说话,但是现在他听宋文然用同样的语气对白崇说:“您中午真的忙得过来?”
白崇说:“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陈杰一瞬间想要答应白崇的邀请,但是很快又改变了主意,他说:“谢谢白院长邀请,今天上午还有点事,下次吧。”
宋文然稍微松一口气,他看着陈杰说道:“改天,我请你吃饭。”
陈杰笑了,“你我之间的关系还存在请不请吃饭?”说完,他伸手拍了拍宋文然的左肩,“注意休息,等你肩膀好了有空我们打一场拳。”
随后他又一次和白崇握了握手,“那我先走了,白院长。”
白崇说道:“慢走。”
陈杰转过身,抬起手对宋文然挥了挥,沿着来时候的方向慢慢走去。
白崇在陈杰离开之后,问宋文然:“你不想我和他吃饭?”
宋文然没有回答。
白崇并不怎么想轻易放过这个问题,“为什么?”
宋文然于是反问道:“白先生为什么想和他一起吃饭?”
白崇也不回答,轻轻吐出两个字:“战友?”
宋文然很奇怪白崇的敏锐,他并不知道自己和陈杰哪里表现得超出了战友的关系,他们所说的所做的,完全在一对普通的战友关系界限之内。哪怕他过去对陈杰有过想法,那也是他单方面的内心深处的胡思乱想,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陈杰也没有回应过。
在这个时候,白崇一再追问之下,宋文然终于忍不住第一次向人坦诚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说:“在很久以前,我们一起当兵的时候,我对他的身体起过反应。”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他饿了想要吃饭一样丝毫没有波澜。可是他的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因为他知道这句话的意义并不是那么简单,他告诉白崇这件事,就是在告诉白崇他是对男人有感觉的。
他们之间有一层薄薄的纱,宋文然都没有想到,第一个动手尝试撕掉那层纱的人,会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