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上海》张树明

11、阳光灿烂的日子

　　阳光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我阴暗的小屋也显得富丽堂皇。我在早晨的时候把门打开，一股寒冷中夹杂着温暖的风吹了进来，阳光照在对面墙上的光斑，异常的耀眼。我将手搭在眼睛的上面，眯起眼睛走到阳台上。
　　经过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冬天，每天潮湿空气周而复始地进入又散出，房间里充满了气体流动的痕迹。现在阳光就如不速之客一样不请自来，倒显得有些唐突。我看着外面蓝色的天上面漂浮着几丝白色的云气，太阳就像一个通向纯净世界的圆洞一样。空气也清新了许多，凝结的细微水滴和机车排出的灰色微粒都被风吹的一干二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一股清泉般的气体从胸中进入心脏，又冲进了我的脑海里。
　　我喜欢太阳照在墙上的那些光斑，它们没有太阳直射下来刺眼的光芒，像是一团拥有生命的发光体。墙体的凸出凹进将光团分为无数的结构，许多照不到光的角落里就形成了一片略显黯淡的阴影。有些地方阳光聚集的多，有些地方阳光分散的多，时明时暗，时而宁静时而纷杂。一部分阳光散落在地上，原本潮湿的地面慢慢苏醒。一团团的水潭组成了地面的眼睛，阳光照在上面，大地慢慢地将自己的眼睛闭上。它们从一个古老而崭新的睡梦中苏醒，现在在阳光的照耀下又开始进入另一个灿烂的梦乡。
　　一群群的人也走在阳光照耀的路上，每个人的衣服装扮都不尽相同，但在阳光的照耀下都呈现了一种完美的颜色。温暖的光照在人的衣服和头发上，散发出温馨的色彩。每个人都好像成了伸展翅膀的天使，他们成群的穿过裙房，穿过路口，穿过高大与矮小的房屋组成的经纬线。人群和鱼贯而行的车慢慢汇成一条小河，太阳的光芒照在上面，就像照在真正的充满涟漪的池塘上一样。太阳的倒影在飞驰的机车和川流的人群上方，变成了一片抖动而闪烁的光斑群，太阳在蔚蓝的天空中慢慢移动，巨大的光斑群小心翼翼地沿着城市脉流移动。巨大的建筑像拔地而起的巨峰，它们的身躯半空中微微颤动，将光的世界分割成一片又一片矩形而不规则的区域。阳光照在巨大的玻璃帷幕上，就像一只巨大的手掌在温顺的羊背上慢慢滑动一般。巨峰锋利的棱角在微风中折射着一闪而过的阳光，它们的轮廓四周都出现了延伸极远的光线，光在轮廓线条碰撞的地方分散成更加细微和笔直的线，散向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天空。
　　我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直到脸上和身上都微微散出了热量。这股热量有着相隔一年的熟悉和陌生，我把手放在栏杆上慢慢地靠住，眼里的阳光已经不再锋利和耀眼，变成了一股温顺的暖流。我的双脚穿过涂满光斑的地面，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步步摆动。灰暗的地面和杂乱的物品堆放在阳台的一角，它们和这散发生命和力量的阳光格格不入，我的眼里需要绿色，需要茂盛的绿色和翠鲜欲滴的红色。我想温暖的阳光来临了，什么时候这个地方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几盆花、几盆景，就像风化的岩石上悄然生长的草叶一样。
　　那个冬天似乎过得十分漫长，寒冷和阴暗即使在这样的天空下，依然持续地徘徊在角落和阴影里面。我只记得冬天持续地下雨，天空就像一个唠叨不止的老人，他的眼泪一滴滴地散落在空中，从来没有出现将要停止的样子。当那些北方的寒风吹过来的时候，我不得不躲藏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把四面的墙想象成城堡厚重的石墙，把阳台上悬挂的衣物想象成严阵以待的士兵。风从那些现在充满光斑的地方划过，发出只有刀片划割玻璃才能出现的尖刺声。无数个难眠的夜晚慢慢过去，而冬天的脚步在某一天戛然而止，一切就像进入了未来世纪一样令人称奇。
　　我走了进来，阳光从布满斑点的玻璃中穿了进来，在我的床上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矩形光斑。我坐在上面，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和热量，眼睛里闪现出床被特有的花纹和颜色。我将杂乱的东西推到一旁，慢慢的躺了下来。我遥望着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虽然间隔了门窗，间隔了大气，间隔了数亿公里的距离，但我却觉得阳光般美好的日子如此的临近，如此的垂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