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一八]佛爷于我》三口为品

17、陈皮

　　杂草从墙头缝里争相钻出来，镇宅的两尊大石狮子已经脏污不堪。随行人上前推开门，大门伴着悠长的吱呀声打开，像是沉寂了多年复苏后的一声哀嚎。

　　红木门腐朽的碎渣掺杂门环铁锈掉了下来，见证了一个家族衰亡的证明也将随时间逝去。天空灰暗无边，似乎在呼应这曾经辉煌一时而现已没落的宅院。

　　二月红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再一次来到这里。

　　严家祖宅风水极好，二月红听父亲说过，长沙城里风水好的地方除了城郊那一片矿山，就数严家这块地方。当年的风水人很少往南边来，那时候的权贵也大都葬在北边，长沙未被发掘时，谁都没想到这里有许多宝地。

　　后来被人买去，竟然凶杀案闹个不停。再后来，长沙城里流言四起，说哪是凶杀，这严家的男人们死的冤，魂魄在外久久不愿离去，不愿意别人住他们的房子，才借此警告住在这里的活人。这个传言似乎合理解释了后来的人为什么住不安宁，因此这宅子从此就荒废了。

　　二月红探着身子四处看了看，院子里衰败更甚，脚下已经没有容身之地。陈皮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个地方对他到底有什么用，这宅子显然已经无法住人了。

　　要不是调查的人回来说陈皮在这，二月红是一点都不会想来的。二月红清清楚楚记得当年被派去调查陈皮身世的人回来说，陈皮只是一个惨遭灭门的纤夫的孩子。再说，当年严府出事的时候，陈皮不过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严家在他心里，竟然有别的意义吗？

　　想到这，二月红皱紧了眉头，他心底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之前水蝗截走的货，陈皮受了伤，又和严家扯上了，二月红把这些线索摊开在面前。陈皮和严家，陈皮和严家，二月红口中重复着。似乎有什么浮出水面，不是严家，严明，水蝗军的军师严明，陈皮莫非和他有渊源。还有女人，难道是严明用来迷惑陈皮的女人？

　　“二爷，是陈舵主！”二月红听见喊声，抬头远远看过去。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长发女子正站在廊上看他。二月红一眼看去，“陈皮？”

　　那女子没做声，二月红心里哆哆嗦嗦不敢再看，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女人竟然就是陈皮啊！”没想到陈皮女装这么好看。当然这后半句他没敢说出来。

　　不过！二月红突然打断了心里的胡思乱想，那人似乎是说陈皮带着一女子。而且陈皮从来不会这么冷淡的看着自己，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二月红立刻就明白了那女子绝不可能是陈皮。
　　若是不是陈皮，那会是谁才能和陈皮长这么像。等等！

　　当年似乎听父亲说过陈皮父母全被杀死了，却没有说他有没有兄弟姐妹。那这个，定是他亲人了！

　　二月红呼出一口浊气，还好，不是别的女人。

　　“师傅！”

　　二月红循着声音看过去，陈皮站在那女子身后。要说刚才是觉得猜的八九不离十，那现在就可以肯定了，这女子一定是陈皮的姐妹。

　　“你怎么来了？”

　　陈皮脸上一派稚气，莫娘一脸不可思议望着他，那眼神似乎是讶异陈皮的作为。二月红都看在眼里。

　　“说什么话，我怎么不能来？我却想问你，你在这做什么？”二月红看了眼莫娘，而后冷着脸看向陈皮。

　　“师傅，这是我亲姐姐。”

　　听见陈皮这话，二月红冷不丁心里被刺了下。他突然想起他那老爹当年一心将陈皮当亲儿子养，二月红仿佛自嘲地笑了。“亲”姐姐，是吧！哪比得上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再怎么样怕是也比不上。

　　为了不让自己纠结在这种无意义的思考上，二月红顺势转移了话题，“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我也不知道我还有个亲姐姐。”陈皮从廊上跑下来，到二月红跟前，他住了脚。“我之前不是忘记了从前的事吗？”

　　“对了，听说你受伤了。”二月红突然想起来码头仓库的事，不过看陈皮活蹦乱跳挺有精神不像是受伤的人一时没想起来。

　　“我看看，伤哪了？”陈皮非但不向前来，还往后退，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您知道了？”

　　“就是后背有点小伤不碍事。”陈皮观察着二月红的神情，见他皱着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本不欲让他担心却接着说了那样的话。“那些人死伤比我惨重，我只是流血受点皮外伤，而且后背已经好几道结了痂”

　　“结痂，几道！”二月红对这几个词格外敏感。

　　陈皮孤身一人跟那些不要命的拼命，肯定不止受这一点苦吧！想象着陈皮所经历的事，二月红突然觉得陈皮远比自己所认识的陈皮要复杂多了。还有刚才那女子看向陈皮的眼神，一副没见过不敢相信的样子。

　　这大概就是陈皮在自己面前伪装的面孔吧。归不得总觉得陈皮变了很多，其实不是变，而是从前许多事不在自己眼下。如今既然做了舵主，好多事就不得不在自己眼前完成了，而他在外面的样子和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差别之大，才令自己觉得他变化之大。

　　原来你竟是这样的陈皮。

　　“师傅？你”

　　陈皮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看师傅的脸色不像是担忧，更像是生气。

　　“你打算怎么办，就把她藏着不让我知道吗？”二月红此时是真想看看，陈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

　　“也是，既然你找着了亲姐姐，恐怕也确实要从红府搬出去，建你的陈府了，不过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二月红环视四周，心情难以平复。只要一想到陈皮将他蒙在鼓里，他就有种说不明白像是被背叛一样的感觉。好多事牵扯陈皮，他总容易情绪波动极大。哪怕极力控制，也没什么用。陈皮却这么对他，二月红逼着自己不去猜忌陈皮，但似乎没什么用。

　　他所幸破罐子破摔。

　　“师傅我没有。”陈皮抢着喊了出来，怪他师傅不给回话的机会。

　　“算了，你的事我不管了，红府你爱回就回，不回就”二月红把将要脱口而出的“滚”吞进了肚子里，扭头就走。

　　留下陈皮在后面目瞪口呆，一时间还不清楚他敬爱的师傅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心里过程。

　　“你不去追吗？”莫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陈皮身后，她轻声询问着，似乎十分不解两人的相处模式。

　　“师傅他对我很好，只是有时候小孩子脾气。”像是怕她担心自己过得不好，陈皮向她解释道。

　　“我看得出来，只是我以为你们两个是那样的关系。”莫娘难得不绷着一张脸，她用手掩着嘴巴轻轻笑出了声。

　　她渐渐声音大了些，后来的笑好像都不能称之为笑，倒像是发泄一般。陈皮在一旁看着，看着她笑出来了眼泪，不知所措。

　　有的人感情波折多难，像是上天有意的折磨，就像义父，一生没有笑过几回。

　　“你，”陈皮犹豫着伸出手，像是第一次主动和姐姐亲近有些生疏。

　　莫娘擦了擦眼泪，用那只手握住陈皮的手腕。

　　“真情最是消耗不起，你那师傅，真心对人家。”

　　“你。”后面的话陈皮没有说出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血脉的亲密感应。

作者有话说

　　真情最是消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