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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边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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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州边境荒野处,小溪边。
空行母等人一路东行,蕃众朴讷诚笃,决定随行的人多是从普陀罗宫的仪式一路完完整整跟过来的,身上物资拮据,而吐蕃及周边小国多只荒凉之地,沿路虽然凡经民居必有奉物,但吐蕃土地贫瘠,商贸不通,此行人数不少,圣女不欲打搅,往往是不动声色地过了户好几里,那家人才捧着菜篮水壶噗呼噗呼的追上来。不过,路经的人家,也确实不多是了。
两个月下来,圣女等人尽量赶路,没多作停留,比计划中早三天到松州关。守关的是魏国公府的少将军徐宇非,生在开国武将之家,打过蒙兀也收復过吐蕃,跟吐蕃关係算不得好。
高原大漠,日晒雨淋,风沙滚滚,众人皆尘埃满面,圣女通身素服,更是首当其冲,身上的有偶尔换洗还好,马车上那挡沙尘的纱幕却已变成泥黑色。
小尼递上湿帕水壶,也萨颔首接过,淨面漱口。
小尼一旁看着,仔细擦抹乾淨了,脸上的苍白袪了树乳粉,竟是未减半分,只粗糙的麻巾帕擦拭后留下红痕。
犹白玉仙容,染上一抹胭脂,散出一丝人气。
一时看得几许怔忡。
才解冰的溪面上有一片红黄绿黑的衣袍,一路随行的蕃民正咬牙咧嘴地俯身盛水。
二月松州未放青,想什麽呢?手上的冻疮还在痛着哩。
小尼正了心神,收好巾帕水壶,取了纱帐,朝也萨身后走了几步,不敢用力地抖了两下,搭在木桥架子上,正准备走开休息,还伸在帐内的手却被两隻极为冰凉的指尖点上。小尼还没反应过来,已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触碰不过一瞬,似蜻蜓点水。
「且请嘎单赤巴喇嘛来。」纱帐中人影未动,清然的声音传至。
小尼应了一声,想到已到大申边境,还是得多守中原的礼,便未揭开纱帐,请了退下,寻嘎单扎西吕波去了。
纱外的两道朦胧身影渐浓,才站定,赤巴喇嘛便毫不含煳地行了个大礼,小尼心里吃了一惊,也慌慌忙忙又跟着行礼。
也萨点头,不等小尼走开,又道:「秀秀且留。」
叫的是许秀秀的本名。
许秀秀本是中原人,父母贱籍逃户,一路到吐蕃想要做生意,却急病而双亡,临终把遗孤交给普陀罗宫抚养。
宫内喇嘛师尼未逼秀秀为尼,也是说她可以随时离宫还俗的。送行队伍一尼十二喇嘛,女尼的人选便稳稳落在许秀秀上,不论秀秀是否还俗,也可看看自己出生之地再做打算。
但圣女梵行是两国体面的大事,许秀秀先不管心里是怎麽想的,还是老老实实得作类似觉姆的打扮,只是包了头巾,盖住一头由十五岁起便留起来的过肩乌髮。这麽一来,许秀秀要大张大显的在京城作女尼打扮,这桩出行,也不显得那麽和美了。
听了空行母我佛的称呼,秀秀燃起希望星火点点,琢磨起来好像有那麽一点放让出家的意味,至少,也不大反对。
「这两个月来赶路,实在多劳我佛空行母。」嗄单扎西吕波稍稍鞠身,续道:「沿大道而行,将早三日而达松州关,我佛空行母且看当如何?」
许秀秀悄悄瞟了旁边一眼,嗄单扎西吕波仍双手合拾,垂头低目地站着。
「□□大师多礼,时间尚早,勿急。南行百里有佛庵六七,当降福祈安。」也萨顿了顿,又吩咐道:「秀秀东行二十里,有尼姑庵化缘,且待三日。尼姑庵向东南行三里乃边关,每日未时到边关观其况,纸录,寄予圣鸟。」
嗄单扎西吕波未多问一句即恭敬应下,行了礼,便安排细短去了。
嗄单扎西吕波为赤巴喇嘛,不似其他法王专心于内自修外灌顶之事,而是管事喇嘛中的第一把手,总揽普陀罗宫的实权。
许秀秀在宫裡长大,没少听也萨空行母之所以要到中原,就主要是赤巴喇嘛做交涉之类的传闻。
这两个月赶路下来,两人极少接触,越发坐实在小沙弥中传得风风火火的传言。难得见赤巴喇嘛对上圣女,却是毕恭毕敬,尊敬不已。
秀秀偷偷侧头看一旁正忙着吩咐众人的赤巴喇嘛,倒真真是份裡份外面面俱圆的,心里咕噜不断,疑惑重重。
「这是我的仁王护国亲书,你且接着。」
也萨空行母从帐幕裡伸出了手,许秀秀低头弯身接过。
入目是墨绿锦面莲印暗花佛册,绿锦入手微凉。
「你将此书到尼姑庵作抵,上面有佛宫诸法王盖印,此处不同吐蕃国,若她们不认得,你且待一日,日入有圣鸟到庵中交接,她们自会相信。最多三天,尼姑庵。」
许秀秀的心揪了起来。
空行母手书,至高瑰宝。
原来早三天,晚三天,魏国公府的少将军都不会轻易开关 ,这三天是圣女争取来要保吐蕃的颜面。秀秀知道,因为吐蕃圣女向来料事如神。
这还没到中原呢,我佛一书佛律竟换三日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