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商之戒尺》朱*凌

120、八、鬼灯

　　八、鬼灯
　　三人听到上官湘灵的名字又吃一惊，花玉倚暗道：原来大哥是这般与师姑认识的。先前的千钟栗那就是二师叔，唐韵倒是头次耳闻，都说玄武有六侠，怎的前有阿里，后又出来一个唐韵呢？难道江湖上传说有误，“云里尘封，古韵文雅”，不是指六人，而是八个人？那所谓的鬼谷十二神兵便是后来名震大江南北的夜月十二剑了！师叔是夜神，月魔是谁来？心下隐隐察觉定是与唐韵有莫大的关联。
　　只听刘长庚接着说道，当时我报了姓名，入中原后我就一直用刘长庚之名。上官湘灵听后，笑道：人人向往长生，祈求不老之术，看来足下也不例外。
　　我尴尬笑了笑，不置可否。黑夜里只看到那双星眸不住闪烁，心中忽有种几年来从没有过的甜蜜亲切的感觉。
　　上官湘灵见我不吭声，歪着脑袋，笑道：“承蒙你适才救了我，你这人武功不济，脑子却很灵。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便是，我上官湘灵从不欠别人的债。”
　　我说道：“女侠大可不必，在下只是路见不平罢了，不愿见到四个大男人欺负一个柔弱女子。刚才若非女侠相救，在下也早已命丧此间，两下扯平，谁也不欠谁的了。”
　　上官湘灵轻轻一笑，道：“说得好。那我事情已了，我走了。”说着人已飘出丈外，又道：“咱们后会有期。”我心中忽有不舍，忙喊道：“姑娘武功如此了得，不知能否教在下一二，否则只凭在下这点粗浅不堪的武功，终究要吃上大亏的。”上官湘灵“咯咯”笑道：“那你追我吧！只要追得上我，我便教你几手，怎样？”说着又已走出十余步去了。我担心赶她不上，急忙奋起直追。
　　怎奈人家轻功太好，我拼了老命，反而距离越来越远了。一眨眼，人影全无。当时心下一凉，暗道：自己白活了这些许年岁，连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也远远不如，不不不，是没法比。这张老脸可真是无地自容了。又想起匆匆数年，自己武功只有寸进，终难大成，眼见报仇无望，那份凄苦、悔恨、自责种种滋味都涌上心头，不禁埋头痛哭！此番比之前些年更是不堪，刹那间，只觉万念俱灰，心痛欲绝。
　　半响身侧有人温柔道：“想不到世间果真有大男人泣泪。我爹爹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你怎么了？难道因为我不教你武学而悲伤么？”
　　我当时直羞得无地自容，要不是黑夜，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我说不是。她听了或许动了恻隐之心，便道：“好了，别哭了。我要去襄阳城办事，你跟我走吧！”我听了大喜，生怕她反悔，眼泪的抹，就跃起跟着她走了。她身子一跳一蹦的，如蜻蜓点水，眨眼又飞出几丈外去。只因我行路太过笨拙，屡次停下来等我。如此反反复复，我全身大汗淋淋，不知离城尚有多远，力气渐渐不支。她实在不堪其烦，抓住我的左臂就走。我只觉耳边风声大作，两旁树木嗖嗖直朝后面奔去，心中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数百里的脚程竟被这少女仅用了三四柱香的功夫走完了。到了襄阳城下，半夜城门正关着，常人休想进去。上官湘灵气息均匀，轻声道：“闭上眼睛。”我早已惊她为天人，哪敢不听她的话。刚刚依言阖上双目，就觉人已腾飞了起来。一阵紧凑而轻微的蓬蓬声后，上官湘灵带着我一个纵身，已翻过城墙，睁眼时双脚便踏在了平地上。当时背上冷汗直冒，心想：几时自己也练到这份田地，刺杀那个万恶的瓦剌王还不是举手之劳？不等我说话，上官女侠拽着我飞掠在半空上，闪过几队守兵，几翻起落，到了一座静谧的宅院墙头。
　　伏身向下看去，黑压压的下方只有一间充满了一股奇怪死气味道的小屋，周围光秃秃的，没什么任何花草树木。正感惊异，突然握在我手臂上的那只小手竟也轻轻颤抖了几下。我心里其实也很紧张，但想到身旁还有一个柔弱女孩，本事虽强，毕竟年龄尚小，我这大老爷们，若是怕得要死，还要不要脸了？当下强自镇定，低声问她：“怎么回事？”
　　上官湘灵声若蚊蚁：“这里前不久必然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恶战，你仔细闻闻，空气中是否弥漫着丝丝的血腥气？”我细细一闻，还真闻了出来，只是那死气沉沉的小屋里邪气太浓，不然常人早就发觉了。
　　我点头道：“姑娘……。”上官湘灵道：“我本来是与二师兄相约聚会此地，为除去桐柏四雄，晚来了一步，可是师兄武功胜我何止数倍，怎会变成这样子了？”
　　我吃了一惊，道：“难道姑娘师兄会有甚危险？”上官湘灵摇了摇头，凝视院落良久，正要下去一探究竟。忽然远处半空有一点亮光徐徐飞来，渐渐的可以看清竟是一盏气死风灯。我大为诧异，道：“怎么可能？”
　　那气死风灯到了相隔数丈处竟也停止不前了，随风摇曳，颇有鬼气。紧接着，两人于瞬间感觉到嗖嗖的阴寒劲风流动了起来。我曾经在河南义庄做过伙计，整日与死人打交道，当时就是这种阴冷入骨的寒气常常迫得人人寒蝉噤声，那种可怕的颓丧感觉至今回想起来，仍然让人心有余悸。那晚遇到这股怪事，仿佛又回到了义庄，惊惧之下，心中发毛，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上官湘灵牙关微微打战，道：“你听过死神么？”我吓了一跳，道：“死神！”不知是人是鬼，但总之称为死神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心中怯意萌生，直打退堂鼓，暗想我们何必趟这潭混水，她师兄既然不在了，还是快快离开吧！犯不着继续待着在这里了。便急道：“姑娘，我们快走吧！”上官湘灵抬手指了指左右，我这才发觉东南西北的半空上竟然都多了盏气死风灯。
　　那四盏风灯似乎在寻觅着什么，始终游荡在神秘的小院上空，不落不升，只是绕着圈走。我看得心惊肉跳，忽然脸上多了几滴冰凉的液珠，暗道：“要下雨？”顺手去摸，黏黏糊糊的犹如人血。“啊！”我当时竟吓得惊呼起来。
　　这番叫唤却彻底把我们的藏匿所在给暴露了出来，四盏灯几乎同时向我们冲来。上官湘灵来不及多说，抓起我便走。我们去的快，那诡谲恐怖的风灯追得更快，背后风声滚滚，催得我险些魂飞魄散。我们蒙古人不怕难，不怕死，但于鬼神却是无比畏惧，那四盏风灯如鬼魅一般紧紧追赶我和上官女侠，我闭目暗叫：我命休矣！
　　上官湘灵眼见甩敌不下，看准了一道阔府深院，轻声喝道：“去。”我整个身子便被她抛了下去。我刚落一地，就急仰空望去，但见上官女侠舞动长剑与周围的鬼灯斗得甚是激烈。那鬼灯阴风嗖嗖，连我这个在下方相隔十余丈的人也冷得骨头关节发颤。不知身在其中的她又会如何？
　　正当我随着上方的厮杀，心跳得一上一下时，忽听上官湘灵“哎哟！”一声，便落到附近一座土墙上，我心里“喀噔”一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提着刀便冲上去，喝道：“休要伤人。”箭步跃到墙上，护在她的身前。上官湘灵又好气又好笑，推开我的手嗔道：“你本事不够，装什么侠客嘛！”我当时气血直涌，一心维护她，也不顾自己功夫低微，上来也只是送死一途。经她埋怨，心中豪气立时有些泄了。
　　鬼灯呼啸着冲了过来，恰于此刻，几颗石子闪电般飞驰而来，恰好打在四盏鬼灯上。“轰”的几声，鬼火冲天，烟雾弥漫，那气味甚是刺鼻。上官湘灵眼尖，长剑旋转射出，“铛”的一声刺耳的金钟鸣叫，上官湘灵随手扬出几点寒星，当当当当当，那几枚暗器恰如打在铁板上面，一一被反弹了回来，来势尤为强劲。上官湘灵一掌推开我，自己再也躲闪不及，眼见寒星飞至，危机时刻，仰身向墙下翻去，那几枚暗器呼啸着从她脸上疾速飞过，堪堪打在一棵大榕树上，尽数嵌入了进去，不见了踪影。
　　我往下看去，叫道：“姑娘！”上官湘灵原来用了一个“倒挂金钟”，暗器一过，人便翻身上来，吐舌道：“好险。”我见她无事，心下一喜。
　　一个青衣身影在烟火飞扬中从天而降，那人也是只身单剑，然而一剑刺至，不知他用了什么妖法，四盏鬼灯同时爆炸。“小子，你竟敢破本君法术。”一个阴森、嘶哑的声音凌厉的喝道：“去死吧！”从烟雾里飞出一张大圆盘，青衣人几剑都刺在圆盘身上，却只传来一阵金属交恶的声音。嗤嗤数声，青衣人左臂受创，那圆盘周围似乎布满了锋利的齿牙，至于说话的那人却根本见不到。不知藏在何处？
　　人在半空上终究不受力，轻功再好，也难以持久，青衣人连攻三十余剑，招招精妙至绝，然而那圆盘太过怪异，全身似乎都是精铁打造，青衣人寻不到破绽，便立于不败之地。此等有胜无败的打法，任谁也要吃上大亏。青衣人左臂挂彩，气力便衰，索性飘落到一间瓦屋顶上，运气疗伤，口中却淡笑道：“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门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上官湘灵神情微震，一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光彩四溢。
　　青衣人又道：“姑娘，千师兄与唐师姐遭此人暗算，受了些伤已先你一步离开襄阳。不过你放心，但有我解尘一口气，也不会让姑娘伤一根毫毛。”上官湘灵闻言变色，着急道：“千师兄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青衣人的脸在灰暗的夜色下显得尤为沉重，摇了摇头，但随即喝道：“任这怪物如何厉害，我们也不要怕。”
　　那旋转在半空中的铁盘发出极为刺耳的尖厉叫声，似乎是在向三人咆哮，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上官湘灵的身子不禁抖了一下。解尘看到，清啸一声，一剑直取铁盘。那铁盘疯狂的扑向解尘。当当当一阵疾响，一人一物越打越远。我知道那解尘意在引开怪物，好教我们二人得机逃脱，便劝上官姑娘快走。我们刚走出几步，便听得身后解尘惨叫出声来，上官姑娘甩开我的手，厉声道：“你走吧！快走。”返身杀了回去。
　　当时我心中一阵感动，两眼也模糊了，怎会独自逃生。遥遥见到两人合战那铁盘仍然处于下风，铁盘身上所带的牙齿极为锋利，劲力又极为霸道，绝非人力所能及的，来来去去，无人可挡，反而把二人包围在里面了。再斗数十合，只听得“喀嚓”几声响，解尘与上官姑娘的长剑同时断为数节。解尘喝道：“走。”抓住上官姑娘的手腕便奋力甩了出去，那铁盘狂冲过来。解尘飞身直退到一棵大树上，脚跟猛踩树枝，借力重新反弹回来，左掌轻轻拍出，正中铁盘上方无齿处。
　　闷闷“蓬”的一声，铁盘受掌，这一掌实是聚解尘毕生之功，力道何等的了得，直震得铁盘浑身巨颤。虽然阻住了铁盘攻势，但是反击之力亦不好受，解尘被震回树上，“哇”，吐出一口鲜血来。
　　铁盘在半空中转了几圈，便又朝解尘冲去。解尘转身便踏空而走，“轰”，那棵大树竟被铁盘削去半截身子。冲势不减，“呜呜”，铁盘怪啸一声，猛追解尘而去。但见解尘与上官姑娘且战且走，渐渐的便去远了。
　　我担心他们，提步直追，然而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哪里能追得上？行了数十步，便再也见不到任何影子了。毕竟奔波了大半夜，脚下一软，便摔倒在地上。忽听后面一阵疾速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大呼道：“哪个敢在夜间闹事！”
　　火光冲天，一时不知多少人马冲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