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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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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大英博物馆。
希腊式的建筑透出复古的庄严气息。方砖铺成的广场上人群稀疏,显得异常空旷。支撑着穹顶的大理石柱样式简单又不失美观,柱顶上的雕刻很好地给建筑添上一笔艺术气息。
韦伯•维尔维特脸色阴沉地走出大门,神情一如伦敦的天空,总是覆盖着一层苍白的浓云。
在伦敦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中,这个身着复古的黑色西装,红色长外套和没有打结的淡黄色围巾的年轻人,可谓是相当的格格不入。
再加上那一头长及背部的黑发和过时的中分头,阴郁的表情,那张只有十八九岁的脸庞,简直就是一个处于更年期的老人。
不过,他心情这么差,也不是不能理解。
大英博物馆前的广场并不大,韦伯只是粗略地扫视一圈,就发现了那个将自己约出来的人。
卫宫切嗣迈着稳重的步伐向他走来。
他的穿着虽说符合时代标准,但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和严肃的感觉。
除了深灰色的西服衬衫,其他的像西服外套、长裤、西装大衣、领带、皮鞋,均是同样的黑色,就连头发和眼睛也都是漆黑的颜色。
他有着典型的东方面孔,黄色皮肤和柔和的鼻梁,下巴上带着一点点淡淡的胡渣,纤薄的嘴唇少了几分血色,但微微上扬的剑眉勾勒出一丝锋利的气息。
他的眼神犀利而冷酷,但不知怎么,眼角的一抹纹路总让他显得异常疲惫。
切嗣的年纪看起来也并不很大,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但那双漆黑眸子中的沧桑气息,仿佛已经看尽了世间万物。
两个男人在距对方一米半的地方停住脚步,四目相对,一时谁也没有打破僵局。
“卫宫切嗣,真是久仰啊。”韦伯说着,将手插进口袋里。不屑的语气加上紧锁的眉头,是个人都听得出话中的嘲讽意味。
对于身为‘魔术师杀手’的卫宫切嗣,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不要命的行为。
是个魔术师都知道,魔术协会的最高学府‘时钟塔’就隐藏在大英博物馆,而卫宫切嗣作为一个完美的情报收集者,这种简单的常识根本不需要提醒。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用多少把热武器干掉了多少个魔术师,一旦他的行踪在这里被发现,或许不用一秒钟就会被各种魔术轰得连渣渣都不剩。
切嗣当然清楚这一点。
他冒着生命危险与韦伯•维尔维特见上一面,当然不是为了送死。
“我没有恶意。”切嗣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武装,“你应该知道我来到这里冒着多大的危险,在时钟塔的大门口我不会做出什么事,你就放心吧。我是来向你寻求帮助的。”
“帮助?”
韦伯忍不住疑惑。
眼前的男人和自己一样,都是第四次,也就是上一次圣杯战争的前任Master。
在此之前他们没有任何交集,那短短两周的圣杯战争中,也从未谋面,只是在照片上了解到对方的资料。
即便如此,圣杯战争的Master之间除了敌对之外基本不可能有任何关系。
以卫宫切嗣的谨慎,就算真的被逼得走投无路,为什么偏偏要找他来寻求帮助?
“你有什么理由相信我?”
韦伯并没有先问切嗣到底想让他帮什么忙。
“时钟塔参与过圣杯战争的魔术师寥寥无几,就目前来讲,你是唯一一个不会一与我见面就发动攻击的人。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需要参加过圣杯战争的时钟塔魔术师?”韦伯非常敏锐地抓出了切嗣话中的重点,“你想要我帮的那个忙,跟圣杯有关吗?”
“是的。”切嗣没有否认。
韦伯轻轻眯起了眼睛:“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的请求?”
切嗣没有很快回答,只是注视了他一秒钟,然后回过头去,向身后的某个方向招了招手。
韦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不远处坐在花坛边缘上的纤细身影,是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那孩子注视着他和切嗣的方向,似乎已经看了很久。
见切嗣对他招手,那孩子从花坛上轻轻跃下,小跑到两人身旁。
韦伯一向不怎么喜欢小孩,尤其是东方人。
但眼前的男孩子,竟奇迹般地,无法让他感到丝毫厌恶。
他有着一头柔顺漂亮的漆黑短发,小孩子特有的白皙肤色,东方人的柔和鼻梁。
明明还是乳臭未干的年龄,但脸庞和衣服下的四肢没有任何婴儿肥的痕迹。
他的样貌精致,干净。
最引人注目的,要数那双眼睛。
漆黑的柳眉和浓密的睫毛,衬托着的,竟是一对双眼异色的眸子。
右眼是清澈的宝蓝色,而左眼,竟是奇特的亮金色。那双眸子大而明媚,仿佛自己散发着光芒,眼中是与年龄严重不符的平静神情,给他平添一股高贵的气质。
或许就是那清澈而宁静的眼神,驱散了韦伯一直以来对小孩子的厌恶。
“士郎,这位先生是韦伯•维尔维特,是一位非常出色的魔术师。”切嗣对孩子说道,语气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柔和平静。
“您好,维尔维特先生,”孩子落落大方地说着西方式的问候,礼貌地行了一个日式的鞠躬礼,动作和声音都完美得无可挑剔,“我是卫宫士郎。”
身为西方人的礼节让韦伯在思绪翻滚的同时也不忘对孩子颔首示意。
卫宫士郎,这个孩子与卫宫切嗣有着相同的姓氏,但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绝对不是亲生父子。
就父子而言,这两人的气氛还是过于客气了。
也就是说,他是卫宫切嗣收养的孩子吗……?
为什么要特意把这个孩子介绍给他?
切嗣凑近了韦伯,压低了声音。
“……探知一下这个孩子的魔术回路。”
魔术回路?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词,让韦伯重新审视眼前的孩子。
魔术回路,是只有魔术师才拥有的东西。
……不,应该说只有拥有魔术回路,才具有成为魔术师的资格。
如果这个孩子拥有魔术回路,也就是说,他具有成为魔术师的才能。
之前没有注意,现在韦伯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名叫士郎的孩子身上明显的魔力波动。
韦伯弯下腰去,向孩子伸出手。
“士郎,让他探知一下你的魔术回路。”切嗣出言提醒道。
“嗯。”孩子乖巧地点点头,将白皙的小手放在韦伯摊开的手心里。
在向孩子体内注入魔力的一瞬间,韦伯就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他原以为这孩子拥有二十七道魔术回路,但是随着魔力的深入,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二十七道魔术回路,然后各自分叉,分叉,再分叉,无数次的分叉过后,形成一棵由魔术回路组成的参天大树。
那回路坚韧、紧密,又没有丝毫紊乱,占据了孩子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没错,这孩子的身体,是完全由无数的魔术回路组成的。
他的□□本身,就可以承接魔力。
如此自然的构造,就连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都不曾达到。
……不,应该说相差甚远吧。
这就引出了一个极为可疑的问题。
……这孩子,真的是人类吗?
第四次圣杯战争可以说对韦伯来讲是心智的一次洗礼,自那以后,他的性格稳重了许多。
他掩饰住自己震惊的神情,直起腰来,皱眉看着卫宫切嗣。
……他是从哪里找来这孩子的?
“去吧,士郎。”
“嗯。”
孩子转身跑开,回到之前的位置上坐下,异色的眼睛依然注视着两人的方向。
待切嗣转过头来,韦伯立刻发问。
“那孩子……?”
“还记得战争结束那天的火灾吗?”
韦伯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怎么可能忘记?
当时位于冬木市深山町的他,完整地目睹了新都的那场灾难。
足足百米高的巨大火焰仿佛恶魔举行的舞会,漆黑的浓烟覆盖了整片天空,投下闪烁的鬼影幢幢。
即便是远在深山町,他都能听见哭喊的声音,感受得到火焰炽热的气息。
那副景象,就算是炼狱地狱,都无法形容。
之前就有所怀疑,听切嗣的语气,那场火灾真的是因圣杯战争而起的。
然而身为败者的韦伯,对于自己败落之后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那孩子,是我在火灾现场发现的幸存者。”
韦伯挑了挑眉,对于在那场灾难中还会有幸存者这件事惊讶了一瞬间。
不过冬木新都的人口很多,不管多么大的灾难,幸存者肯定是会有的。
“这个孩子,是什么人?”
切嗣四下张望,最后凑近过去,低声耳语。
“我想你也猜到了,士郎并不是人类。他没有这场火灾之前的任何记忆,医生也只当是脑部创伤引起的失忆。但我私下仔细诊断了他的情况,发现士郎并不是失忆,而是根本没有在火灾之前的记忆。”
“你的意思是……”韦伯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结合士郎的身体状况,我认为,他很有可能是在那场火灾中诞生的生命。”
“由什么诞生的?”
“圣杯。”
韦伯睁大了眼睛。
“你知道那场火灾是如何引起的吗?”
听到切嗣的问题,韦伯不由得低头沉思。
确实,不管是多么强大的英灵,都无法在战斗中造成那种天灾一样的灾难。
而且,他当时也的确感应到了,那股浓郁到极点的,邪恶气息,恶心到令人发指的气息……
“圣杯,根本不是什么万能的愿望机,”切嗣将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而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这是什么意思?”
“我进到里面去了,韦伯•维尔维特。”切嗣的神情严肃而冷酷,“我成功进入到了圣杯的内部,并且见到了圣杯的意识。”
“圣杯的意识?!”
“没错,圣杯是有意识的!圣杯的意识无法离开圣杯本体,并且只能利用身为小圣杯的人造人容器残留的人格才得以具现化。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了圣杯的真面目,圣杯里面的填充物。”
“填充物?”
“此世全部之恶(Angra Mainyu)的黑泥,就是圣杯之内的填充物,一旦被释放,就会不断在世界上生成灾难,直到人类灭亡都不会停止。我当时试图使用Servant的宝具将其破坏,但这不过是促使了黑泥更为迅速的流出而已。那场火灾,终究是因我而起的。”
切嗣的话语,唤起了韦伯的记忆。
战争结束的那天夜晚,火灾现场上空中的巨大黑洞,以及不断倾泻而出的漆黑液体。
他依然清晰地记得,不过是当时的震惊,令他从未好好回想过罢了。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圣杯的填充物确实会造成灾难,这跟那孩子的来历又有什么关系?”
“士郎的身体虽然不是单纯的人类□□,但基本构造是与人类完全相同的,并且可以发现有成长过的痕迹,他的□□在火灾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但圣杯是有意识的,我怀疑圣杯的意识随着黑泥的流出来到了世界上,并生成了士郎现在的意识。
由于圣杯意识与人类意识并不完全相同,所以在与士郎的身体融合的时候,虽然造就了他以魔术回路构成的身体,但因无法适应人类身体而造成了记忆的缺失。
真正的士郎,不是已经在火灾中死去,就是奄奄一息了。”
韦伯在迅速地消化切嗣的解释。
虽然他并没有深入研究那孩子的情况,但切嗣的解释完全符合理论要求。
……他所说的话,并非不可能。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上次圣杯战争并没有将冬木地脉的魔力用掉,不出所料,大约十年之后,冬木市的魔力就会再次积累到足以令大圣杯降世的程度。
如果这个孩子真如我所想的情况,那么与圣杯有如此之深联系的他,一定会被选为Master。
那个时候,若是圣杯再次被打开,很有可能再现半年前的灾难。
最坏的情况,世界会因此毁灭。”
韦伯终于察觉到了切嗣的目的。
“……你想要让那孩子破坏掉圣杯和填充物。”
“没错,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他必须在战争中取得胜利。为此,他需要成为一名魔术师,一名非常强大的魔术师。”
韦伯感觉自己隐约猜到了什么。
“我不能把这孩子送进时钟塔作为学生,一旦发现他的特殊体质,魔术协会立刻就会把他泡在福尔马林里当样本。”
这一点,韦伯可以理解。
虽说他的阅历不及切嗣那般丰富,但魔术协会那帮家伙的德性,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我需要你当他的老师,教会他作为一个魔术师所需要的,一切生存本领。”
……
“你就不怕我把他泡在福尔马林里当样本?”
“半年前的战争中,你的圣遗物是从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手中偷来的。即便你现在已经为阿其波卢德家做事,我也不认为你会甘愿当魔术协会的走狗。”
切嗣这一击,正中红心。
说得没错,韦伯非常不喜欢魔术协会里的某些家伙,更别说为他们做事了。
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没有其他。
“我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
韦伯挑了挑眉。
“那你凭什么让我帮你?”
“在这件事上,我不能相信为了利益而帮我的人。我需要的,是出于良心,为了不重蹈半年前的灾难而帮助我的人。否则,我不能把士郎交到你手上。”
“你已经告诉了我那孩子的秘密,我完全可以去上报协会,让他们来抓你们。”
“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那么你绝对不会这么做。况且,若你胆敢泄密,你活不过今天。”
切嗣的漆黑眸子流泄出一丝恐怖的杀意。
韦伯笑了。
“我答应你,卫宫切嗣。”
若他此时告密,那跟魔术协会的某些家伙还有什么区别。
若是他在这里见死不救,那么他良心泯灭的程度就完全可以划入魔术协会中某些家伙的行列了。
“我会成为那孩子的魔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