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梦幻时空》曲春宇

17、明星与偶像

　　人在孤独的时候，往往会想起许多往事。最近一段时间，由于轻型飞机总设计师白云，和那个总经理秘书白云，一个与同学同居，一个已经结了婚，使我的美梦彻底破碎了。我只有拼命地工作，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飞机上。但是当我一个人独处时，许多美好的梦常会浮现在我的眼前。在梦里，许多与白云有关的事还会在我的脑海萦绕。
　　我梦见我从28厂调到省城飞机制造公司之前，那是一个夏天，一个星期日，所长约我进县城玩，并要坐我的车。上午十点，我们从28厂居民小区出发，驾车飞驰在去县城的柏油路上。当我们越过盘山道，越过我在梦中看飞机的那座山时，正在起飞的猎隼教练机深深吸引了我们，我不由自主减缓了车速。望着箭一样冲向高空的猎隼，所长忽然向我问：怎么样，现在对猎隼的感情有多深了？
　　这不好说，我回答，假如现在请我离开猎隼，除非去猫头鹰隐身战机那里，否则我是不会离开她的。
　　噢，原来真的到这种地步了，看来我对你还是了解的。所长若有所思地说。
　　我在注意一架降落的猎隼，没有继续和所长说话。那猎隼真是太美了，线条流畅得就像青春美少女。她两翼肋下的S形进气道，就像女人的心一样神秘。
　　机场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们已离开深山密林，行驶在相对平缓的公路上。远处一条大河的水波，阳光下闪烁刺目。河的两岸是绿油油的稻田，再往山坡上就是大豆和玉米等作物。轿车在飞驰，一片片的果树在车窗外闪过，一个个养鱼池迎面而来……
　　半小时以后，红旗车驶进县城。这个小县城其实并不小，非常现代化，与以前的中等城市没多大差别。我们行驶在一条四车道的大街上，人行道上的姑娘小伙子穿戴特别时髦。大街两旁有高耸林立的大厦，什么邮政大楼，电信大楼，银行，保险公司，商业中心等，几乎都在十几层以上。华丽的路灯，广告牌，噢，那还有一家四星级的酒店。我们的车驶向世纪广场附近，这里有一个本县最大的小区——花园小区。小区的大门外，有一家四川风味的饭店，我们的车停在了饭店门前。
　　怎么全国到处都有世纪广场，无论大小城市。我下车后对所长说。
　　所长摇了摇头说，没办法，谁让我们赶上新旧世纪之交了。
　　饭店门前的两个小姐说着你好，欢迎光临之类的话，先让我们心情舒畅一下。我们落座后，服务员记下我们点的菜。十几分钟后，我们点的菜陆续上来了。我与所长开始喝酒，在这种只有我们两人的情况下，我们只喝白酒，那些啤酒果酒对我们一点刺激也没有。
　　省城的客机和轻型飞机进展如何？我问，我想起了那两个型号。
　　客机遇到了技术困难，上级决定从我们研究所调一个技术骨干，支援地方的客机研制。
　　调谁去，不会是我吧？我本能地问道。
　　除了你没别的人选。他郑重地说。
　　我以为听错了，反问道：你说什么？是不是已经定下来了？
　　是啊，这是我和两位厂长讨论后决定的。
　　我的血在往上涌，猛的起身，喝光杯中酒，用力放下杯子，转身冲了出去。我起动了汽车，所长追出来喊：等等，我怎么回去？
　　坐厂里班车！我扔下一句话，驾车疾驰而去。我加速，向回狂奔。在快要出县城时，不小心闯了红灯。交警骑着摩托车，鸣尖锐警笛追上我。我停下车，坐在那里静静等待罚款。他向我敬礼后，忽然转怒为喜，诧异地注视我问，您是春宇先生吧？
　　这和罚款有关系吗？我冷冷反问。
　　他不但没有罚款，忽然啪的立正，行标准军礼道：科学家同志，请接受一个普通交警最崇高的敬意！您可以走了。
　　我掏出一百元递过去，执意说：按规定办，另外我要说明我不是科学家，我是设计师。
　　不！他坚决地说，如果是市长，或者影视明星，我会照罚的。可您是科学家，请原谅我这样称呼。我宁可丢掉饭碗也不罚您。
　　一定要罚。我固执地说，因我还在生所长的气。
　　他殷切说，我在电视里见过您多次，我毕生崇拜科学家，您再执拗下去我就当众跪下，我说到做到！
　　望着那张大沿帽下黝黑的脸，目光虔诚而期待。他对我期待什么，对科学期待什么？我忽然想到我们与最发达国家还有一些差距，他在期待消除这些差距吗？我收起钱，无奈地摇摇头说，你是个好公民，但不是好交警。无论如何要谢谢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起动汽车，身后传来那个固执交警的问候：一路平安，科学家同志。
　　那个交警把我对所长的怒气消磨掉一大半。我的车驶出县城时，那交警固执黝黑的脸，虔诚而期待的目光仍浮现在我的脑海。我又想起所长——所长大人和两位厂长的决定：调我去省城研制新型客机。是啊，在民用客机方面，我国与最发达国家的差距比战机还要大，上级调我去是信任我，认定我有这个能力。我耍了脾气，所长的心中此刻不知有多难过。我将车停在路边，等待28厂的班车。28厂的班车每半小时一趟，除来回上下班和上学的外，对厂外百姓也开放。当然，厂外的人坐车要买票。我点燃一支烟，站在车外边吸边等。一支烟还没有吸完，28厂的大客车就过来了。
　　所长看见了我，他叫车停下，从车上走下来，拍着我的肩说：你仍然是个孩子。
　　我递给他一支烟，并为之点燃，然后愧疚地说：所长，我想通了，我愿意去省城工作。
　　这就对了。我告诉你，他们给你配了劳斯莱斯高级轿车，月工资一万元，还有人民广场高级公寓……他喋喋不休地说。
　　所长，如果让我研制猫头鹰隐身战机，我宁可不要工资。我打断他的话，如实地说。
　　我们钻进红旗车内，驱车向28厂驶去。我转动着方向盘问：什么时候动身？
　　他们都火烧屁股了，你明天就动身吧。
　　什么？好吧。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很爱你的女儿！
　　停车！所长大吼一声，摔门下了车，拦住那辆28厂的班车上车而去……
　　我无地自容，羞愧不已，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所长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话呢？他的女儿刚刚上大学，比我小了十岁，我简直像个流氓。我加速，再加速，最后我的车飞了起来，像飞机起飞一样，缓缓地爬向高空。我看见了蓝天白云，我的车变成了飞机，在白云上面飞翔。
　　董事长，我们这是去哪？一个清脆的女声，是我的秘书白云坐在我身旁。
　　去天琴座织女星的卫星，去E星人那里看看，看他们是怎样对待科学家的。我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舱内的机器人美丽天使和努力奋斗。今天的人都齐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努力奋斗了。他英俊帅气，有玫瑰红色自由发式，浓眉大眼双眼皮。他是白云的机器人，白云已经将他的功能升级，他也可以像美丽天使一样，即会隐身又会变男女。
　　现在我们是坐在我的神龙号飞船里，神龙号是不用驾驶的，他只听我的口令。他的速度非常快，现在已经离开大气层，来到了黑暗的但却繁星点点的外太空。我回头看看蓝色的美丽地球，也看看它的卫星月球。然后我命令：神龙号，目标E星。
　　是，主人。倒计时开始，10、9、8、7、6、5、4、3、2、1、出发！
　　随着宏亮的男中音，我们四人立刻被分解为分子和原子。我进入梦中，梦见许多E星人，手举鲜花向我们欢呼：科学家万岁！
　　渐渐的我们身体被复原了，飞船来到了E星附近。我看到了那个美丽的E星，桔黄色的大气，桔黄色的星球。白云开始与他们的首都联系，对方的欢迎词是由神龙号翻译过来的：欢迎地球人来访，欢迎飞船制造公司的科学家春宇先生的到来……
　　神龙号飞船钻入桔黄色的大气层，没有失重感。在我们的飞船里，无论起飞还是降落，都不会产生一点不适，我们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我们的飞船缓缓来到他们的首都上空，下面是直插云霄的钢筋混凝土森林，每一幢几百层的大厦就是这森林的每一棵树。
　　飞船降落在一个辽阔的机场，当我们走下舷梯时，机场周围人山人海。他们都是青一色的桔黄皮肤，都是青一色的光头。人们手中挥舞鲜花，不停地欢呼。他们是真心欢迎我们，有些妇女还激动地流下眼泪……
　　我问美丽天使他们在喊些什么。美丽天使说，他们说欢迎科学家春宇先生，我爱你春宇先生。那些女孩子喊的是，我要嫁给你，尊敬的科学家！主人，请您理解，这是个崇敬科学的星球，所以他们比地球要先进至少有500年。
　　我说我们既然比他们落后，为什么他们还要崇拜我呢？
　　白云说董事长，在他们眼里，您至少是位科学工作者，所以他们崇拜您。
　　有少女献上鲜花，然后他们的元首与我拥抱，然后介绍我与他们的官员一一握手。美丽天使做我们的翻译，我按着美丽天使的安排，开始与元首经过一条红地毯，检阅他们的仪仗队。检阅完毕后，我们乘坐小型飞船飞往一家五星级宾馆。在短短的三天里，元首接见我三次，其重视程度可想而知。努力奋斗启动搜索功能，收集了元首接待外星来宾的所有资料，然后他对我说：主人，您受到的是国家元首级别的欢迎，E星人把杰出科学家看得和国家元首一样重要。
　　我说在地球上，歌手和影视演员是青年一代的明星和偶像，在这里应该也一样吧。
　　不，这里只有科学家才是明星和偶像，崇拜文艺工作者的人很少。
　　我在室内来回踱着步，边思考边说，这就对了，科学技术本来就比文艺的贡献要大。回到地球以后，我们要建议政府有关部门，引导中学生、大学生和社会青年，让他们崇拜那些科学家和工程师，让电视屏幕给这些真正的明星和偶像让出一些空间。
　　好哇好哇！白云带头鼓掌，我们也随之鼓掌。
　　在这里虽然能受到元首一样的待遇，但我们与他们的语言不一样，每句话都要翻译，我实在是不想住了。还有那些服务员小姐，虽然身材苗条，性感迷人，但她们每个都是大大的脑袋，没有一根头发，看着很不顺眼。还有她们身上散发的腥味，实在是太难闻了。更令人不能理解的是，那些服务员小姐个个绝顶聪明，好像能看透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在她们面前，我几乎一点隐私也没有了。
　　离别的时候到了，我们来到首都机场，在一片欢呼声中，我们向飞船的舷梯走去。E星元首再次与我拥抱，然后拉着我的手说，欢迎常来E星玩。
　　我说元首先生，谢谢您的款待，希望有时间去地球做客。
　　飞船起飞了，机场上欢送的人群开始涌动，我看见花的海洋，看见有些女人流下激动的泪水。渐渐的，那花的海洋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们已经升入外太空。飞船向地球的方向缓缓飞行，我还没有先定目标，没有对神龙号发出指令。
　　我在想一个问题，就是人们应该如何看待明星与偶像的问题。在地球上，那些做出过重大贡献的科学家，可能都已经上了年纪，年轻人是不喜欢老年明星的。但那些青年科学家和中年科学家，他们完全可以成为明星和偶像，为什么却没有得到公众的足够重视呢？技术保密可能是主要原因之一，忽视了对青少年的爱国主义教育可能也是主要原因之一。科学家和影视明星一样，他们都是人，都有自豪感。这种自豪不单是来自国家政策的倾斜，也需要公众的大力支持。公众就好比奥运会赛场上的拉拉队，他们要为冠军鼓劲、加油。
　　我忽然想起大唐朝，我说神龙号，去中国的大唐朝，就是上次我和白云去过的地方，随便转转就可以。神龙号开始倒计时，然后出发，我们被分解为分子和原子。当我们的身体复原之后，我们来到了大唐朝。飞船是隐身飞行的，我们四人也是隐身的。在经过一个中等城镇时，我让飞船停在半空，我想看看下面的人是怎样生活的。
　　偶尔也有身披铠甲手执□□的士兵在巡逻，城镇一片繁荣昌盛。用透视望远镜可以看见，那些木瓦匠、石匠比卖艺的生活水平要好一些，从吃的就可以看出。坐在州府里面的设计师正在设计亭台楼阁，他们的吃穿都比工匠和卖艺的要好，官员们很重视他们。
　　我又想起了春秋战国时代，我好像有一个妻子在那里。她不是已经跟随我回到公元3000年了吗，怎么我一直也没有再见到她？我告诉神龙号，去春秋战国时代我妻子的家。
　　迷蒙中我们来到了春秋战国时代，来到了鲁国的城池。我们盖的那三间大瓦房还在，只是比以前新了许多，房顶的草不见了。我推门走了进去，一个中年妇女正在纺线。她忽然停住手里的活，跪在地上叩头说，爸爸，我终于又见到您了，妈妈怎么没回来？
　　父女俩抱头痛哭，我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因为我把她的妈妈弄丢了。我叉开话题说，我的女婿呢？
　　女儿给我们搬出橙子，让大家都坐在客厅里，然后缓缓地给我们讲起女婿的事。女婿是木匠出身，由于勤劳好学，渐渐成为设计师，前不久被国君请去设计城楼去了。国君还给了我女儿很多钱，这三间大瓦房就是重新翻盖的。
　　我对白云说，原来哪个朝代都很重视科技工作者，那么问题出在哪呢？
　　白云说董事长，问题出在公众身上，我们的时代公众太过于崇拜影视明星了，而我们去的大唐朝和现在来的春秋战国时代，公众对艺人却又采取蔑视的态度，人们对文艺工作者的态度从古至今刚好走了两个极端。
　　那种疯狂的崇拜要是放在科学家身上，无论如何都是有好处的。我喃喃地说。
　　我与女儿告别，迷蒙中有又来到了公元3000年。仍然是在松花江岸边，仍然是在人民广场附近，我回到了300层的大厦，回到我们第280层的家里。我的妻子小燕不在，我真的把她弄丢了。
　　我说神龙号，小燕哪去了，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告诉我！
　　从楼顶传来神龙号宏亮的男中音：主人，您没有叫小燕的妻子，我现在是带着您在梦中旅行，您还是回去吧，回到2004年。
　　这时房门开了，市长带着一些官员，手捧鲜花涌进室内。市长说欢迎科学家春宇先生太空旅游归来，请您今晚务必参加本市为您举办的欢迎晚会。
　　我说谢谢，我还要回到2004年，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晚会恐怕不能参加了。
　　市长哭了，他抹着泪说，我很久以前就崇拜您，可是我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您，现在请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为您举办一个欢迎晚会吧。
　　我说好了别哭了，下次回来我一定参加你的晚会，这次真的是不行。
　　有少女向我的脖子上套了一个大花环，我弯腰让她吻了一下。
　　我们的飞船起飞了，市长带着许多市民挥舞手中鲜花欢送我们。许多女孩子高呼：我爱你，春宇先生！
　　我从美梦中笑醒了，我听见林杉秘书咯咯地笑。这时我才发现，我原来是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林杉用手掩着嘴，仍然笑着说：董事长，您肯定是做了美梦。
　　我说是啊。原来我在食堂吃完饭，就跑回董事长办公室坐在沙发上休息，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我回来的时候，林杉还没有吃完。这几天总经理的秘书白云中午也常常往这里跑，还有人事科长，他们常常听我说梦。这不，他们又来了，我只好把刚才做的梦向他们讲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