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列传》莫锦书

25、25

　　沐展昀只花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帮李琰搞定了脸上的易容。李琰本来就长得细皮嫩肉的，一双桃花眼颇有几分阴柔的媚态，故而做起这种装扮来很是容易。

　　叶想容看着李琰现在那张脸，生怕他等下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之后会整死沐展昀。

　　桑玠一直没说话，好像是在憋笑，生怕自己一出声就露馅儿。

　　“怎么了，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李琰的目光扫过了殿内的每一个人，他双手插腰，不满道：“喂，本王答应化妆成一个女人，这牺牲已经够大了好不好！你们还这样笑话我……”

　　“臣女不敢。”叶想容立刻低下了头去，“臣女只是觉得，殿下若是个女子，臣女一定会自愧不如呢……”

　　李琰真不知道这话能不能算作是一种夸奖，只好轻蔑地“切”了一声。

　　“本王风姿绰约，这是公认的……”他道。

　　“殿下，头发现在也弄好了，就差换件衣裳了。”沐展昀小心翼翼道。他虽办事素来稳重，可这回真有点怕喜怒无常的小越王一个不高兴又晴转暴雨。

　　“拿个铜镜过来给本王瞅瞅。”李琰道。

　　沐展昀找了一圈都没找见，便道：“回禀殿下，正殿里没有，卑职还是去别处取一枚铜镜和一身女装吧。”

　　李琰道：“展昀你可不能走，我还有些细节要和你们商量。这样，你随便唤个宫人低调地去吧。”

　　“卑职领命。”沐展昀道。说罢，他便轻巧地将门开了个缝，唤来一位宫人，交待了几句，又将那门关上了，继续回来和越王等人谈事。

　　“待会儿我们应该怎么说呢？”李琰毫无形象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这可得好好串串词儿才行。你们都别闲着，替我好好想想……”

　　桑玠在这方面的歪脑筋不是很多，虽然也动脑筋在冥思苦想了，可半天也不得结果。沐展昀自认为身份低微，而这件事情又颇为荒谬，所以就算想到了什么也不好轻易说出口。

　　只有叶想容站了出来，道：“不如这样吧，我就说这位是我去逛街时看着顺眼买下来的丫鬟？”

　　“……可是用这个理由混进去了之后，这丫鬟再消失了，又要找什么借口呢？”桑玠顺着叶想容的思路走了下去。

　　叶想容道：“就说我又看不顺眼了，让她出府回老家了。”

　　“岂有此理！”

　　“嘭”地一声，椅子旁边的小几差点要被李琰拍碎了，沐展昀都差点吓得抖三抖。

　　“你们当本王是什么人！什么买来的丫鬟、看不惯又扔了？！”叶想容怀疑李琰脑袋上的头发都快炸开了，看样子这番说辞是真的戳中了他的怒点。

　　叶想容神色凝重地低头喃喃道：“‘扔了’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用这样的词……”

　　这句话同样飘进了李琰的耳朵里，他道：“反正你就是这个意思呗！我不管，从来都只能是本王不要别人，不能是别人不要本王……”

　　“臣女，臣女以为这只是演戏，没必要这么当真……”

　　站在一旁观战的桑玠和沐展昀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看来殿下待这位叶家小娘子还真是不一般，要换作旁人，还能活到与他唇枪舌战这么多回合？早就拖出去上板子了……

　　“这么多人知道，就算是演戏本王也不干！”李琰道，“到时候就说是你对待下人太差了，本王受不了了所以逃了。”

　　“唉，随你……”叶想容脱口而出了这句话，可刚一说完就觉得事情不妙，忙救场改口道：“臣女是说，只要陛下乐意，臣女绝对配合……”

　　李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再和她计较。

　　这时，大殿的门响了几声，应该是取衣服和铜镜的宫娥回来了。沐展昀请示了一二，便过去取东西了。他照旧是只把殿门开了个小缝，拿了东西之后便让那宫娥走了。可好巧不巧，小宫娥眼尖，倒是看见了里面李琰的侧脸。于是连忙小碎步地跑开，一脸暧昧不明的笑。并且……发生了和同伴的如下对话：

　　“你知道吗，我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是什么？”

　　“好像是咱们殿下，在偷偷扮女装呢。那头发，梳妆……啧啧。也难怪沐统领在找我拿女装和铜镜时一脸讳莫如深，连殿门都不敢大开……”

　　“神仙爷爷啊，这是什么情况？你是说咱们殿下，咱们殿下他……居然有这种怪癖！”

　　“嘘，你可莫要外传，不然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那是肯定的！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过我还真是好奇，咱们殿下扮成女装会是什么样……一定特好看……哈哈哈哈……”

　　“不，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沐统领会在里面……”

　　******

　　以往叶想容进宫来麒麟殿抄书都是由侯府的马车接送她来回，把她大早上送进宫来之后会一直等在宫门外，直到叶想容出来。可今天他们不能乘侯府的马车，不然就没法解释李琰的身份了。于是李琰派了桑玠去和宁侯府的人说，要他们别再等叶想容了，今日突然有点事情，叶想容要多在宫里留一会儿，事情完了之后李琰自会派人送她回去。

　　三两下把宁侯府的人支走以后，叶想容和李琰便乘着另一辆马车出了宫。

　　本来李琰是想和叶想容单独行动的，可桑玠不干。桑玠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一个功夫高强的人在他身边护着，这样他才能安心。无奈之下李琰只好妥协，同意带着沐展昀一起出宫，然后让他埋伏也宁侯的宅邸之外，随时等待着接应。

　　不得不说的是，一向成熟稳重的桑玠哥哥在这件事情上还暴露出了自己社会经验不足的一面——临出发时他瞪着双大眼睛问：“沐统领，你不需要穿身夜行衣吗？”

　　李琰笑得快背过气儿去了：“阿玠哥！这又不是晚上，大白天穿身夜行衣岂不是更招摇？”

　　最后，三人共乘一辆马车，凭借着麒麟殿里拿出来的印信成功地出了宫。

　　“你在哪里下？”李琰问。

　　沐展昀轻轻撩开侧面的车帘，向外张望了一番，道：“殿下，卑职等马车再往前走一段再下车……”

　　再往前走一段……章台街吗？怎么一个二个对这地方都如此感兴趣？路念白是这样，白若微是这样，现在连沐展昀也如此——李琰心中泛起了嘀咕。

　　他满怀笑意地把手肘撑在了膝盖上，托腮问道：“展昀啊，说实话……你也喜欢寻花问柳吗？”

　　“咳咳……殿，殿下……”沐展昀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不是这样的，臣只是觉得前面人多热闹，方便臣不动声色地隐匿身份。毕竟大隐隐于世嘛……”

　　“好吧，大隐隐于世，有道理。”李琰道。他虽嘴上这样说着，可心里却是半点都不相信的。

　　马车行至章台街的前头，放下了沐展昀，剩下李琰和叶想容继续走。

　　李琰道：“我虽乔装易容了，可声音没变。为了避免露馅，你就说我是个哑巴，不能说话。明白了？”

　　“臣女知道。”叶想容道，“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臣女要叫您什么呢？”

　　李琰想了想：“就……随便取一个土一点的女孩的名字吧。你们府上的丫鬟一般都叫什么？”

　　叶想容道：“我们府上的丫鬟名字都不太土……”

　　“呦，那可真风雅。”李琰道，“我知道一个土的——要不你叫我若微好了。”

　　叶想容反应了一阵子才发觉他用了白若微的名字：“淮南郡主的名字土？”

　　“名字跟人一样，不讨人喜欢。”李琰冷冷道。

　　那你若干年后为什么还要娶她呢？——叶想容很想问李琰这个问题。因为她再清楚不过了，李琰前世若是没有娶这个吃里扒外的狠毒女人，东宫倒台可能并不会这么快，说不定一切都还有转机。只可惜祸起萧墙，和他同床共枕之人最终没跟他一条心。

　　叶想容前世确实没太关心过李琰在感情方面的心路历程，只觉得他最后娶了白若微可能也是一时间被蒙骗和诱惑，就像是自己和闵澈一样。今天她可是头一回知道原来李琰在少年时代对白若微这个人的评价并不高。

　　“你不喜欢她吗？”叶想容问出了口。

　　李琰的唇角轻轻往上勾了勾，不答反问：“你说呢？”

　　“可淮南郡主是人中翘楚，很多人都这么说。”叶想容垂下了眼睑。

　　“很多人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很多人还说我李琰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你认为我是吗？”

　　“没人这样说过，殿下……”叶想容道。

　　“嘴上不说心里说，当面不说背后说，我都是知道的。我又不是什么傻子。”李琰说着，脸上挂上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马车在行进的路途中颠簸了一下，他突然觉得有些头痛，便把头垂了下来，闭目养神。

　　他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汪洋大海之中，意识也在一点点地被海水侵蚀、消融。仿佛能看到许多关于叶想容的前世记忆在滴滴消逝，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

　　李琰必须承认，他的健忘症又加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