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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狭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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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玉络在门口脱下鞋,然后轻手轻脚的走进去。长生无可救药的嗜好光脚到处跑,所以在她身边呆着,你就得习惯进门先脱鞋。东苑到南苑间,有条全木地板的曲廊相连接,小时候吕四儿跟安鞅,没少被罚在那抹地板。
屋内有些昏暗,床前竹帘半下,静得连声蝉鸣也听不见,一脚踏进去,通身清凉。
长生正在睡午觉。侧着身子躺在长椅上,一手搭在头边,一手平放在腿上,宽大的袖子铺了一席。黑发梳了个道髻,插着支凤头古玉长簪。右衽交领的宽松长衣,没有束腰,轻软的料子,里面大概除了她那怪异得羞死人的两条带子内衣什么都没穿,露出修长的颈项和入鬓的长眉。眼微合,脸部线条很柔和。
平心而论,这样的样貌之美是足够让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虽然她通身毫无脂粉,耳垂光洁,还光着一双脚。
秋玉络在躺椅前停住脚步,静静看着浅睡的女儿,嘴角扬起笑意,眼神也温柔下来。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女儿了,上次见面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
虽然现在她已经再为人妇,另有了一双聪明可爱的儿女,但这个长女在她心目中还是不一样的。毕竟,把母亲嫁出去的女儿,由古到今,只独有她的长生,不是么?
如今她再回京来,被奶娘笑称为回娘家……虽窘迫也古怪,但秋玉络却觉得无比的安心。有女儿在,对她而言,宛如又回到父亲不曾过世之时,她可以尽情没心没肺的快乐美满,再没有彷徨惶恐之感。
她的长生,是这天底下独一份的美丽珍贵的女子,只是不知道,有何等男子能不为世俗所惑,懂得她的好,珍她重她。人总要相互依存着才会觉得幸福,才能活下去。长生,太寂寞了……秋玉络轻轻叹了口气。
“娘。”
长生睁开眼睛,微微坐起来,看着那个盯着她发傻的女人唤道。
秋玉络收起了飘忽的神思,笑着走过来,在躺椅上侧身稍坐下,食指纤纤一点点在女儿额头,佯怒道:“不孝女,宁肯睡觉都不去接娘。”脸上却是带笑的。
长生没有躲,眉间现出无奈,道:“一路可好?”她不是很习惯一个女人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尤其这个人还是她娘。
秋玉络从鼻子里哼气,不满道:“不好!天热,一路尽呆在马车里,闷死了。”边抱怨,一双涂着蔻丹的娇嫩的手还边托着女儿的脸左看右看。啧啧,我家女儿是越长越好了,那什么什么江南第一美女,根本不够看。
七月流火的天顶着大太阳赶路,不呆在马车里呆哪?长生斜了她一眼,头微微往后靠,避开秋玉络不知道洗没洗过三遍的“爪子”,淡道:“夏日自然是热的,这么着急上京作甚?”
秋玉络的手终于舍得从女儿脸上拿下来,笑容从脸上腿去,着急道:“说来娘正想问你呢,皇上怎麽会突然下旨给我封什么平郡夫人?又是仕女大选,不是你也要去吧?写信问你你也不回,我在苏州怎么也坐不住,这就来了。”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女儿的与众不同,但秋玉络这次还真是吓得不轻。她虽从不知道女儿在想什么,对她的脾气却还是多少心里有数的,这仕女大选要非得去,真不知道会出什么祸事。
信?长生了然,定是那前南离太子殿下给扣下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在哪个环节劫下的。苍潜也该到了,要清洗到什么程度呢……看了眼满脸都是疲色的秋玉络,和声道:“你去梳洗歇息下,有话晚上再说。先在晋阳住一阵,等我事了了再送你回去。”
“哦。”秋玉络问了一堆问题没得到一个答案,也不纠缠,就这么乖乖的站起来,这时才开始觉得浑身酸疼。大夏天的坐着马车跑了近千里路,对一向娇生惯养的她来说,还真是受罪不少。刚急着见女儿没觉得,这一下,疲累全来了。
将秋玉络送到门口,回娘家么,熟门熟路的,仆人都是一路从苏州跟着伺候过来,自然不用她再特意交代什么。拿起案上金铃轻轻晃了两下,走进来却是睡眼惺忪的井。长生接过冰凉的毛巾来净脸,边疑惑的挑了挑眉。
井打了个呵欠,眉皱得蚯蚓似的,苦着脸道:“大师兄到了。”
一语道尽一切,长生了然,奇道:“你怎么没去?”潜一向是连坐制、宁杀错三千不放过一个的奉行者,她可不认为他会善良的漏过井就为了不让她找不到人给她拧毛巾。
井木木的道:“我排最后。”
“呃……”长生同情的看了井一眼,无语。一般被苍潜排在最后的,都是重点关照的,这次的事跟井没什么关系,八成是因为他继任南离,被前任给连累了,也不无考核之意。
大家都是练武之人,切磋是没什么,可纯挨打,谁也不乐意呀。别看她混到了大宗师,可说起教人习武,没几个能听懂的,那些人还是苍潜调教起来顺手。长生没心没肺的伸了个懒腰,光脚踩着地板转往书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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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书房门外,身着一袭普通蓝布儒衫的男子单膝点地跪下去。
桌前白色丝质长袍的女子抬起头来,侧脸看着他,道:“潜。”
男子站起身来,英俊的脸甚至可以说得上儒雅,没有丝毫杀气,任谁也不会相信这居然就是至今还在江湖□□榜上排名第一的凶人。长生放下手中灿金的羽毛笔,仔细打量了他一阵,惋惜道:“还差一线。”
虽然差的只是临门一脚,可自古以来,不知多少武者都困在这门前,费劲一生心血都没找到破门之路。这是心境,却不是旁人可以帮得上忙的,所以长生也只能惋惜。事实上她自己也没搞明白自己怎么在娘胎里勤奋了一下就混到大宗师了,所以,没得经验好给人家讲,总不能跟人说你也先死一死,然后重投次胎就成了吧?
苍潜走进来,随手取过一旁衣架上搭着的轻薄外衫给长生披在身上,却没有说话。长生淡淡一笑,拿起“鹰”毛笔继续埋头宗卷中。不同于南离的沉默是内敛的忧伤,这个男子的沉默是岩石一般,冷硬、真实而毫无波动的。
南苑内,东倒西歪躺了一堆人,无一不是鼻青脸肿不成人型。包括爱笑的青瓷,酷酷的橙兮,优雅的绿衣,娇憨的紫砂,一干美人,全都是猪头的造型,无一例外。还有一只金鸡独立造型的偌大金鹰,它是看这边热闹,兴致勃勃俯冲下来凑份子的,正撞枪口上,纯一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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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城东街,一辆华丽的马车在楼前停下。车夫下车放下脚踏,片刻,马车门打开,两位丫鬟装扮的妙龄女子走下来,先扶出一位华贵美丽的夫人,再两位头戴轻纱帷帽的小姐搭着丫鬟的手先后走下来。
后一位身着鹅黄色纱裙的小姐轻轻撩起帷帽轻纱来,抬头看了看木牌上“银楼”二字,奇道:“这就是晋阳最大的银楼么?就叫‘银楼’?确有些古怪。”
走前那位身着白色长裙的小姐在帷帽轻纱后面轻笑道:“未必是最大的,却是最好的。”
鹅黄色纱裙的小姐微微提起裙角,踏上台阶,左右顾盼了一下,笑起来,道:“我相信它是最好的了。”
“为何?”最先下来的夫人边走边顺口问道。
鹅黄纱裙的小姐抿着嘴笑:“看这门口连个迎客都没有,可不有恃无恐,骄傲得很么。”
三人都笑起来。说话间,已经撩起门帘进了大堂了。
虽然门外没人迎客,但这一进大堂,立时就有伙计迎了上来,边行礼问好,边将贵客引到一旁坐下,一会儿就送上了清茶点心。
丫鬟伺候着两位小姐摘下帷帽,露出两张亦嗔亦怒的娇美的脸来。白裙的女子,气质高雅,年纪要小些。黄纱裙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眼睛水汪汪的顾盼间仿佛会说话,下巴尖尖的,皮肤白里透红,粉扑扑的,很是美丽。
她好奇的抬眼先粗略看了一圈。
这大堂像富贵人家的客厅多过像银楼,跟她印象中的银楼完全不一样,它甚至连一件首饰都没看见。四周零落有致摆着几盆花草,墙上挂着字画,左右开着两道拱形的门,垂着珠帘。若要不说,谁也不会相信这是卖珠宝首饰的银楼。
这位漂亮的小姐好奇的打量了一阵,伸手按住椅子,悄悄的把身子往前挪了挪,努力坐正。
这椅子太矮了,一坐下,裙子都拖地上了。而且它是弧形的,整个人都往后滑,没法好好坐,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太别扭了,还那么长,三个人坐着都有余。
柳芳馨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坐具。不过,做得可真漂亮呀,不知是哪家木匠做的,或许待会可以跟店主打听一下……
“夫人、两位小姐好。”一位胖胖的店主模样的中年人走过来,作揖问好道,“是要看首饰么?要成套的还是单项?”
白月询问了一下两个女孩子的意见,淡声道:“看头面首饰,要新奇精巧点的,不拘材质。”
店主眼光毒得很,一眼就看出主客是两位小姐中话音带着江南软腔的那位,笑着道:“我们这里的头面首饰都是独一份,绝没有重样的。”九月仕女大选在即,各地贵女们陆续到京,他们这已经接待过不少刚到京的贵女了,就是晋阳的贵女,来新做首饰的也不少。
精美的银盘上垫着黑色丝绒布,一排八套,被伙计们小心的从离间托出,轻轻的放置在长几上。各种簪钗、珠翠、金胜、步摇、挑心、头箍、掩鬓等等,安静的躺在黑丝绒中,各色宝石,名贵的美玉,璀璨的火钻,珠光宝气,照得人眼花缭乱。
女人就跟西方传说中的龙一样,对这类亮晶晶的东西总是缺乏抵抗力。一时间,大家的眼睛都闪亮了起来。三个丫鬟羡慕惊奇的看着,夫人小姐们却是可以尽情把玩的。
这几套东西,一看材质做工,就知道是顶级的,绝对价格不菲。三位贵客欣赏的把玩挑选,根本没有要担心价钱的模样。
这家店主的眼光的确毒,拿出来的东西,刚刚正好比她们现身上用的好一截,没有天价到人根本买不起,也没有稍微次一点。
黄金宝石的固然精致富贵,那镂空雕花古木掐银丝的长簪也清奇得露骨,珠翠耀眼,步摇显尽摇曳风流姿态……这家的首饰果然是名不虚传,俗的大气,雅的高贵,素的出尘,就算这三位都是看惯了极品首饰之人,此时也是满眼赞叹。
柳芳馨刚到京,对京里现今流行的首饰款式更要陌生些。这一眼看去,只觉得每套都好,样式都跟自己往常见的大不一样,各有各的特色,简直挑不出来,让人恨不得一气儿全要了。
她们看一件,那疑似店主的胖胖中年人就滔滔不绝的从质材到做工给她们介绍一遍,间或还带出点这类首饰的起源历史典故来,专业得很。
木参辰每套首饰都大概看了一下,抬头问店主道:“掌柜的,你这头面首饰也能成套定做的吧?”
店主笑道:“当然可以,小姐需要定做什么样的,只管吩咐。若有花样,我们也都能做。”说来这还是“有间车行”招来的潮流,现在富贵人家已经越来越习惯给自己设计个独有的标志了,尤其是年轻的贵女小姐们,首饰都要带着自己独有花样的才好。
柳芳馨把玩着一件雕花金质围髻,笑眯眯的瞥了木参辰一眼,并不说话。她的母亲是南安侯爷同母的嫡姐,跟木参辰是堂表姐妹的关系,收舅舅一套头面首饰不算什么。不过定做么,当然有自家人给她置办。柳国公的嫡孙女,当今太子妃是她大伯的女儿,说来,她那大伯还是庶出,太子妃虽是嫡出的女儿,还不如她这嫡子嫡孙女的身份高贵呢。当年太子选妃,若非她年龄不够,又怎么轮得到让那位堂姐占了太子妃之位?她是真正的贵女,这次仕女大选,就算不入东宫跟堂姐共侍一夫,也少不了一个王妃,区区首饰么,还不随便她挑。
“表小姐,喜欢么?”白月看着她把这件金质围髻拿在手里看半天了,出声问道。
“嗯。舅母,这家的首饰都不错,这件围髻更少见。”柳芳馨笑道。
白月微笑着点点头:“表小姐眼光好,我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这么别致的围髻。”弧形的雕花金梁下悬挂的不是常用的珠子,而是花瓣状的五彩碎玉,自髻前一直覆盖到额际,华美而轻灵,全无围髻头饰原本的富贵老气,正配年轻的女孩子,当真让人爱不释手。
这正说笑间,里面传来说话声,一阵珠帘轻响,有人自内堂走出来。
白月等人却没有想到内堂还有人,不禁都抬头望去,这一看白月就怔住了。只见右边的拱形门处,一个相貌斯文的年轻人正伸手打起珠帘,一位夫人边款款走出来,边笑着侧脸跟这个年轻人说话,手里还牵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这位夫人抬头,无意间扫过眼来,也看见了正望着她目不转睛的白月,也愣住了。
正与那位夫人说话的年轻人见夫人突然失语,顺着夫人视线望去,一眼就看到白月几人,视线落在白月身上,立刻了然。迷了迷眼睛,扫了一眼长几上的首饰,笑着抱拳走上前去:“夫人、小姐,看头面首饰?可有中意的?”
接待了白月等人半天的中年人胖子忙介绍道:“这是我们东家。”
柳芳馨和木参辰都矜持的点了点头,心里颇有些诧异,没想到这貌似书生的年轻人竟会是这家银楼之主。
木参辰想的比柳芳馨还要多些,她不比柳芳馨一向居住江南,对京里的事都不知晓,她生在这圈子里,自然对身边的大小事都有份独有的敏感。这家银楼,本是家百年的老店,也就近几年,突然出类拔萃起来,晋阳的富贵人家当然不会对其太陌生,可却也是才刚知道,东家原不是那位胖胖的掌柜,而是这么一位年轻人。
这突然冒出来的东家,倒让原本没奇怪的事奇怪起来了。既然胖掌柜不是东家,为什么这些年一直都要默认自己就是店主呢?既已经遮掩得无人怀疑了,为什么又要突然这么轻易的暴露出来说自己东家?这事想来还真是蹊跷,总不会为一时好玩吧?
这时的白月夫人没理会店主问好,还怔怔的望着那位从内堂出来的夫人,这眼神已经颇有些失礼了,连心思百转的木参辰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也朝那位夫人细细的打量去。
一看就是位娇贵的夫人。打扮着高雅,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但懂行的人一眼可以看出来,俱都价值不菲。相貌柔美温柔,非常的有气质。不过她脸色发白,神情有些不对。还有她手里牵着的那个小姑娘,也让她觉得有些古怪,但哪里古怪,却又一时说不出来。
“哎呀!”柳芳馨突然失声叫了出来,大家都吓了一跳。
“太漂亮了——”柳芳馨喃喃道,盯着那小姑娘的两只眼睛简直能放出光来。
木参辰疑惑的看去,这一看,自己也呆了一下。原来那小姑娘单手艰难的抱着个跟她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头胖娃娃。那娃娃表情娇憨,虽然五官极其夸张,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跟小姑娘神似来,身上的衣服也是一样的料子款式。胖乎乎的,极其的圆满可爱,一看就让人觉得心里软绵绵的,恨不得也抱上一抱,十分招女孩跟小孩子的喜欢。
小姑娘被两人看得警惕了起来,挣开母亲的手,两只手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娃娃,一下子就闪躲到母亲后面去了。看其架势,防强盗一般。
看小姑娘跑这两步,木参辰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知道这小姑娘为什么让她觉得古怪了。原来这小姑娘行走非常伶俐,淡粉色的绣花鞋露在外面,竟是一双大脚,而且她那身衣服,曲裾深衣,腰间系带,虽然粉色绣花,可爱上许多,但这装扮在她的记忆中非常的深刻……
又仔细看了几眼那柔美的妇人,木参辰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柳芳馨追着店主问那娃娃是不是在这家银楼做的,能不能定做的时候,白月终于回过神。心中暗叹一声,端正了表情,慢慢站了起来,走前了几步,低头垂目屈身福下礼去:“夫人……”
这一刻,十六年的时光在两人中间悠悠过去。
果然是她……木参辰咬了咬下唇,也站起来跟着母亲沉默的一礼,然后搀住母亲,安静的垂下眼睛看着地面。
“参辰……”柳芳馨也是位聪慧的姑娘,但还是明显被这一幕给搞糊涂了。那位夫人是谁?难道是宫里的娘娘微服出来么,怎么舅母跟参辰都这般模样?
虽然隔了十六年了,但秋玉络跟白月一样,一眼就认出了对面的人。白月还能镇静自若,秋玉络却要强自遏制住自己,才能不颤抖起来。
她现在有夫有女幸福美满,但过去发生的事不是现在幸福了就可以彻底忘记的。有个秘密,她藏着,直到现在,连女儿都没敢告诉。
当年,她见过她的。
乖巧的将军之女,柔弱的侯府夫人,绣楼里天真无邪的长大,深深侯府里无欲无求的生活,一辈子连人都不会恨,三寸小脚甚至一步都没有踏上过大街的青石板。就是这样的她,生平第一次背着婆婆跟丈夫,央着奶娘千方百计的打听到那位女子的住处,坐着雇来的轿子偷偷摸摸寻上门去。
她求过她。
想起那一幕,秋玉络的手不自觉的抓紧胸口,窒息的近乎要昏厥过去。
太耻辱了。所以,怎么忘都忘不掉;所以,一个字都不敢跟夫君跟女儿说。
她曾跪在地上求过她。
她非是要跟她抢那个男人,只是胆小懦弱的她,想都不敢想“被休”这两个字,也实在不知道离开了侯府,毫无主见举目无亲的她,还能怎么活下去。可是被休弃了再悲惨的死去,这样没用的她,让温柔的娘亲、锦绣十里为自己送嫁的爹爹看见了,该心痛成什么样呀……所以,她去求她了,不求她退让,只求她能同意以平妻之份嫁入侯府。
没用的她,曾在她面前屈膝跪着哀求过。她的女儿,骄傲得如同云霄上的孤鹰一样,她怎敢让女儿知道,做为娘的她曾那样的丢弃自尊的屈辱过……
十六年后的再次面对面,秋玉络脑海里的女子一遍遍的在跪下去,跪下去……她苍白着脸,仓惶四顾。她强自镇定不让自己失态,可抓着衣襟的手已经发白。她知道自己应该骄傲的抬起头,扬起下巴,可羞耻的感觉已经快把她掩埋了。
人是不能逃避的,不管是对自己还是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