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蝶记》游尧

3、第二章

　　“大黑，你确定这个就是你快要归西的老子么？”我看了看正坐在软榻上与美人互喂葡萄的中年男子，深深地表示疑惑。
　　大黑怒了，一把抢过葡萄，与美人互喂起来。
　　我：“……”
　　美人从大黑手中拿过葡萄，走到我面前，羞涩地递给我。
　　大黑和大黑他老子齐齐转过头，双眼冒火地瞪着我。
　　我带着歉意地帮美人扶了扶摇摇欲坠的步摇，示意她我不吃葡萄。
　　果然，美人满脸羞红，美目泛光，半垂着头不语，也不走开。
　　大黑和大黑他老子眼里的火瞬间变成小星星，一脸崇拜地将我望着。
　　大黑他老子：“咳咳……好啦，美人儿你先下去。”
　　美人一步三回头地缓缓离去。
　　大黑：“老头，你归西也得有个归西的样子吧，小心纵欲过度真归西了。”
　　“臭小子，你一天不咒你老子会死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待无花空折枝——”
　　大黑掏了掏耳屎，不耐其烦：“得得得，您就被乱扯诗了，在我面前你装什么风雅，说正事，你没事叫我回来做甚？”
　　大黑他老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悠悠道：“那些老不死的看我不顺眼，终于要动手了。”
　　大黑无语：“天机阁明的暗的多少高手，全江湖到处都有你的眼线，这些秘密你还守不住，早干嘛去了？等等——该不会你故意把你要归西的消息放出去吧？”
　　大黑他老子无辜地点点头。
　　“你这不是坑你儿子么？不对，我真是你亲生的么？”
　　“非也非也，我这是在给你机会尽孝啊！你看呐，这秘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要早点放手颐养天年，趁宝刀未老，携如花美眷，游山泽，浪莽林——”
　　“够了够了！我听你拽文就头疼得紧。先说好啊，我就替你干个三五年，到时候我就随便丢给别人你不许再管我！”
　　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插话了：“大黑，你赶紧找人生一个现在或许还来得及！”
　　大黑他老子赞赏地看着我：“好极好极，有理有理！”
　　大黑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俩，坚守他要作为潇洒自由的不羁浪子孤独终老的底线。
　　我道：“大黑你这就着相了，你看，浪子不娶妻，但是可以到处留情啊，留情就可以留种啊，到时候江湖遍地是你的种，随便带回来一个做阁主不就成了。”
　　“有理有理，好极好极！”——我忍不住白眼，您就没词了么。
　　大黑怒：“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不想做阁主你也给我留种去！”
　　我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好啦好啦，先说正事——”大黑他老子终于晓得打圆场了。
　　大黑又怒：“他奶奶，原来我们说了这么久都没说到正事！”
　　这到底是谁的错……
　　他老子也摸了摸鼻子，然后正色道：“幻影楼楼主被杀了，据说死于天一门的天一神拳。”
　　我奇道：“幻影楼和天一门不是正准备联姻么，怎么在这当口发生这种事？”
　　“此事确实蹊跷，能用神拳将幻影楼楼主击伤致死，除了天一门门主有这等深厚内力外，不作他人想。如今联姻取消，幻影楼和天一门势如水火，随时可能发生械斗。”
　　“两大新起的门派互斗，得利的是谁？”
　　大黑沉吟：“白家庄。”
　　他老子点点头：“不错，天一门曾助白家庄现任庄主白越嵩夺/权，也有意与其联姻，不过后来不知为何没有成功。”
　　“这就怪了，当时天一门势如日中天，白家庄不过一个刚冒头的小门派，有联姻这等好事怎会错过？”我不解。
　　“天机阁的暗线只查到原本准备结亲的是白家少庄主白连/城和天一门大小姐沈碧心，谁知沈碧心非要白家的二公子，那白二公子身世不详据说并非白庄主亲生，在白家的地位跟下人没甚差别，沈大小姐这一闹，白家给狠狠地打了脸，呵呵。”
　　“后来呢？”
　　“后来联姻就没成功，也不知作何了结，如今找上幻影楼又没成功，老子还被杀了，这沈大小姐命运多舛啊。”
　　我点头表示感慨。
　　“不出三天，天一门绝对要出事。”

　　天机阁办事效率果然惊人，接连两日的头版头条加上唯美半身画像，宣传力度可见一斑。我随手顺了一张，只见画像上的少年带着半边面具，只露出性感的薄唇。然而画师似乎还嫌不够撩人，硬是要画出舌尖轻轻添唇，嘴角微微勾起这等老少不宜的暗示性动作作为点睛之笔以示其高超的画技。果然是画了十六年春宫图的老前辈，色心未泯啊。
　　自此，采花大盗黑蝴蝶名声大噪，无论待字闺中的青涩少女还是已婚的寂寞少/妇，皆被其独一无二的邪魅气质所惑，导致最近江湖中处处弥漫着——春的气息。

　　是日，大黑领着我在天机阁闲逛。
　　“啧啧，这江湖中人想要出名又不杀人不放火不奸/淫掳掠不耍阴谋诡计不决战紫禁之巅，还他娘的只能走后门了。”我深深地感慨道。
　　“名这东西，玄得很。它能让你成为高高在上的白云，也能瞬间将你变成万人践踏的尘土。只要一个污点，加上一个会说话的人。”
　　“怪不得天机阁独立于江湖，虽不争权却又能屹立不倒。”
　　“是啊，天机阁一旦争权，那可是群起而攻之。”
　　“可天机阁却也无法消失。”
　　天色将晚未完，远方的晚霞逐渐收回在这静谧的院落中铺洒的暗金色光辉。大黑望向天边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
　　良久，他道：“回去啦。”
　　“大黑，我有一个问题。”
　　大黑吸了一口气：“嗯，我准备好了，你问吧。”
　　“你老子叫什么？”
　　“万福。”
　　“你叫什么？”
　　“万……旺。”
　　“哈哈哈……万……旺……哈哈哈……怪不得……这么多年……你从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终于……知道……瞒不住了……哈哈哈……你老子……太……有才……哈哈哈……”
　　一大一小追逐打闹的背影渐行渐远，只留满园子尚未恢复生机的孤寂院落静静地等待着初春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