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寂夜》心沐月

8、逢场作戏

　　“你便是丞相新娶进门的夫人？”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
　　我猛然回头，诧异于有人识得我。
　　“在下监察院御使南思九。”
　　我素来知晓朝堂乃人中龙凤聚集之所，却不知还有如此人物，这个南思九，一袭青衣锦服，虽为少年风华正茂时，然笑容和煦温雅，站在眼前有如一杯香茗，沁人心脾，让我登时舒畅不少。
　　“你认识我？”我装作一副很贤德的模样。
　　“我只是猜测而已。因为在下天赋异禀，记忆超群，是以朝中大臣及他们的家眷皆有识得，而今唯独不认识的便是夜丞相新娶进门的夫人了。”
　　夸自己夸得倒很是熟稔，我盈盈一笑，“不知御使大人有何事？”
　　“无他，我的官职乃是御使，司的是太医，太乐，太史，御膳和宫室苑囿，若夫人他日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我心里琢磨了一番，就是说朝堂上下的吃喝玩乐都归他管。这是个美差，难怪可以将人养的这么清俊秀美，我盯着他看了许久，把他看的脸颊绯红。
　　“那就有劳大人了。”我回语。他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哎，还真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
　　这一寻思，我倒是在人群中一眼望到了那个目光犀利的凤眸，他踱步而来，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御使大人近来可好？”
　　慢慢被拉到身后，就好像我是吃人的猛鬼野兽一般。
　　“有劳丞相大人挂心，在下的日子过得，甚好甚好。”南思九见状微微一顿，旋而正色道。
　　“该入席了。”
　　突然间，广袖之下夜胤尘拉住我的手，冷漠的触感，让我浑身如触电一般抖了一抖。他不欲再多说话，只留下这么淡淡的一句，似是暗含对我的警告，然后毫不犹疑地拉着我朝席间走去。
　　我回头朝南思九打了个口型：“改日再叙。”他微笑拱手。
　　必须承认，夜胤尘的长相和姿色早已是人中翘楚的翘楚，就方才他朝我这边款款走来，已暗暗夺去不少少女的芳心。而此时他再这么一拉，我觉得，他既拉出了全场的焦点，也拉出了一片艳羡之声。
　　被他拉到了阶下首席之位，这个位置，离朝堂核心着实太近了些，而离我最初的打算也太远了些。夜胤尘突然俯下身，伸手抚上我的发梢，一双凤眼似能说话一般狠狠得盯着我，唇角邪邪勾起，“你今儿个的样子倒还真像你。”我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我就是我呀。
　　而在外人看来，这该是多么深情且专注的一幕。

　　“皇上驾到——”
　　只听遥远的大殿之上传来一个尖细嘹亮的声音，打破了我们彼此的凝望，一袭明黄色的龙袍驾着一个清瘦的身躯出现在众人眼前，正值大衍之年的年纪，贵为一朝之尊，却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寂寥和哀伤之感。这就是大昭的开国皇帝昭和帝祁烨。
　　众朝臣内眷皆泱泱起身跪拜行礼。
　　夜胤尘踱步至阶上，人群中在此时亦走出一个明蓝色的身影，目露精光，看上去极为狡黠，想来便是这昭和帝的弟弟陵安王了。两人一左一右分坐于昭和帝两侧，气魄却可与正中之人分庭抗礼，这局势，让我看得有点迷惘了。
　　一番开场说白之后，我们便进入了歌舞吃喝的状态。我素来对美食颇有研究，在凌霄山上，风，花，雪，月都臣服于我的厨艺之下，若算起来，这应当是我成功人生的一个很大的元素。现在看到一桌我从未见过的美食，自然顾不上与邻桌的什么大臣夫人们寒暄客套，抄着一双筷子便开始津津有味地品尝一番。
　　最后总结，这宫中的菜色，胜不在味，却在一个妙字。各种食材原料做出的菜让人一时无法还原出原料，是以吃的人皆需用心细细品尝猜测一番，这其中自然有一种妙趣所在。
　　就比如这个莹白剔透的上汤小白团，食之清脆鲜香，胸中一团清凉，而我只估摸出了其中五种原料，乃是“甜虾，荸荠，百合和莲子”佐以“甘露清泉泡制的薄荷水”，只是还有一种最为精妙提味之材却百思不得其解，等有机会要问问南思九才是。
　　正思索间，一曲舞毕，内侍尖细的嗓音再次传入我一直弃置未用的耳中：“传沈沐婉——”，我的筷子将将举在空中，顿了一顿，是福是祸皆是躲不过。
　　起身，盈盈踱步至阶下，我叩首行礼：“臣妇沈沐婉给皇上请安。”
　　“嗯。沈将军进来可好？”沉郁的语气中暗含一丝挂怀和关切之意。
　　“回圣上，家父身体康健，谢圣上挂念。”他的神情怡然而和缓。
　　“胤尘，你们夫妇刚刚新婚，我瞧着这郎才女貌甚是欣慰，你们可要为这天下做好表率才是。”
　　“回圣上，这还要谢圣上赐婚。胤尘当不负圣望。沐儿，你说是吗？”
　　“啊？”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叫我，我愣了一愣。
　　“沐儿，我们能成为夫妇，当谢皇恩浩荡才是。”
　　真是太惊悚了，这一声叫的我直想把沈毅揪过来听听，这得多收多大的精神损失银子才行。
　　“臣女谢圣上恩典。日后定当夫唱妇随，尽心照顾夫君。”
　　“哦？只怕是夫逼妇随吧。”本来和缓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僵持，一直坐在昭和帝左侧的陵安王在这时撂出这么一句，他眼神精绝，语气带着三分凌厉。
　　我想此人一定是在点拨我，或者是在提醒昭和帝，总之他说的，在我看来实则是非常之对的。但是这话听起来却对我很是不利，显得我很是没地位，这是不行的。
　　“回王爷，沐婉自嫁与丞相，便被丞相之才情气度所折服，是以每日红袖添香夜伴读书，日子过得甚是，嗯，恩爱。何来逼迫一说。二来，丞相待我亦情深意重，我之所爱皆无不满足，我之所求皆无不应允。是以，我想王爷您定是有所误会了。”
　　这番话说得我脸红心跳，要有多露骨便有多露骨，听的人更是浮想联翩，场下一派呆立和艳羡。我觉得我就是个天才，不仅告诉大家我是个有地位的夫人，还为日后公然做其他事寻了个绝妙的借口。
　　再抬眼看夜胤尘，他唇角微勾，看着我的眼神满是宠溺，却让我生生瞧出了一种危险。他似乎在说，“不错不错，你倒真会抬高自己，还敢变本加厉找个反抗我的筹码。”
　　我知道他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无所谓，大约我的胆子在他的培养之下已大有长进。
　　“不错。王爷，今生能取到沐儿乃是臣三世之幸，还请王爷放心。”
　　那时我想，遇到他对我来说绝对是三世里种的恶果在今生得到报偿。哎，三世之孽呀。
　　众大臣们此时便纷纷出马了，各种赞扬听得我耳朵快要开出花来。
　　“好了，朕甚是欣慰。沈沐婉，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