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绘山河[三国]》秋水玉

5、发难

　　吕布盯着王婵打量了半天，这期间王婵一直保持着躬身奉酒的姿势一动不动，很有定力。最后吕布先认输了，他咧嘴一笑，接过王婵手捧的杏花酿，仰起脖子干脆利索地一口闷了，将价值不菲的白玉杯随手丢了出去。
　　杯子砸在张辽脸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吓得张辽猛地翻身坐起，抬手拔刀，口中胡乱地嚷道：“哪个混蛋敢偷袭我——”
　　“你兄长我，”吕布凉凉地说道，他长臂一展，将张辽半出鞘的刀推了回去，意味深长地说，“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莫要唐突佳人。”

　　半醉的张辽没看见什么佳人，倒是嗅到了杏花酿的醇香，他目放精光地扑进了吕布怀里，伸手摸来摸去：“兄长我闻到味了！快交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嘛，都是兄弟，别掖着藏着……”
　　吕布哭笑不得，他试图把黏在身上化为狗皮膏药的张辽撕下来，但是并未成功。为了不继续在王司徒面前丢脸，吕布只好挥掌砍在张辽的后颈上，直接把他砸得晕了过去。
　　“让王司徒见笑了，”吕布拎起张辽，将他随意地扔在身边，摆出个扭曲的造型，“小弟贪酒，实在是失礼。”
　　“不妨事，不妨事，”王司徒摸着胡子微微一笑，“送文远去客房休息吧？”
　　“不用了，就让他在这儿待着吧，”吕布拒绝了王司徒的提议，“多吹吹风，冷静一下脑子。”

　　王司徒和吕布你一言我一语、话中有话地打太极时，王婵已经弯腰捡起了被吕布丢弃、又砸了张辽一脸的白玉杯，准备不动声色地退回王司徒身边。然而王婵刚迈开腿，还没走两步呢，就听到一直认真侍奉令狐伤的苏曼莎忽然开口了：“看王女郎这身打扮……你是万花谷的门人吗？”
　　苏曼莎的官话讲的有些生硬，但她说得很认真，一字一顿的，而且还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婵，一副态度诚恳的模样。

　　王婵没那么天真，她知道苏曼莎这时开口，肯定准备着后招。
　　“是。”王婵轻轻一点头，不顾王司徒一直对她打眼色，承认道，“我是万花谷的弟子。”
　　王婵话音刚落，吕布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下意识地抬头瞥了令狐伤一眼。
　　令狐伤好像完全没听见两位姑娘的对话似的，一直端着酒杯悠闲地自饮自酌。

　　“久闻中原武林，人才辈出，万花谷与纯阳宫更是其中的泰山北斗，”苏曼莎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她一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抬起，用指尖将滑出发髻的玉簪推了回去，“今日有幸得见，还望讨、教、一、二——”
　　苏曼莎将尾音拖得很长，她话未说完，人已消失在了原地，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眨眼之后，一抹倩影又倏然出现在王婵身前半步之内的距离。
　　好俊的轻身功夫！
　　苏曼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她骈指如风，裹挟着强劲的内息，对准王婵的眉心直直划去！

　　纤薄的裙摆和挽在臂间的飘带无风自动，苏曼莎经脉中游走的真气已经暴涨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她纤细白皙的指尖还差半寸便能点上王婵的额头。以那一指的雷霆之势，若真落到实处，别说是王婵的肉体凡胎，就算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也能被她硬生生戳出一个洞来！
　　眼见好好的宴会莫名其妙地演变成了武斗，还即将血溅当场，作为王司徒主要邀请人的吕布意欲阻拦，然而他刚刚心念一动，就有股强大的内息如山崩海啸般当头罩下，强压了他一瞬，硬是令他没能站起来。
　　吕布心中一怒，他猛地发力挣脱无形的束缚，抬起头朝坐在对面的令狐伤投去了冰冷的一瞥。
　　令狐伤还是那副对人爱答不理的德行，他根本不在意吕布好似要吃人的目光。

　　时间在王婵和苏曼莎的相视一眼中被无限拉长。
　　苏曼莎似乎听到了王婵的喟叹，但王婵分明没有丝毫动作，从头到尾，她一直保持着垂手立在原地的姿势，不管面对多大的危险，都不能迫使她挪动哪怕半步的距离。
　　“砰”的一声闷响，苏曼莎指尖凝聚的内息轰然炸开，将王婵身后的半池塘水掀上了天空，水珠如瓢泼暴雨般倾盆而下，把离得最近、尚在目瞪口呆之中的王司徒浇了个透心凉。
　　苏曼莎手腕一翻，葱白的指尖若无其事地从王婵的眉心滑过，顺手帮她理了理额角的碎发，然后才抽了回来。

　　如果不是浑身湿透的王司徒和满池被折断了枝茎、凄凄哀哀飘在水面上随波沉浮的荷花，大家几乎要以为刚才苏曼莎的骤然发难是个错觉了。
　　“女郎好定力。”苏曼莎叹道，“我自愧不如。”
　　“苏姑娘忒性急，”王婵懒洋洋地抬眸看了苏曼莎一眼，“刚才话只说了一半，我确实是万花谷弟子，不过——”
　　王婵微微一笑，对苏曼莎抱拳拱手道：“在下王婵王娉婷，自幼体弱多病，因前去万花谷求医，机缘巧合拜入杏林一脉的祖师爷、医圣孙思邈门下，只修离经易道，追随恩师脚步，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不懂花间游，苏姑娘若想领教万花武学，可是找错人了。”

　　“还有一点，”看着苏曼莎青白的脸色和几乎挂不住的笑意，王婵继续道，“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乃是纯阳宫与少林寺，我万花谷只敢称风雅之地，姑娘实在过奖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苏曼莎沉默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是我莽撞，无意冒犯女郎，望请见谅。”
　　“不妨事，”王婵摆摆手，“倒是苏姑娘武功之高，令我惊叹不已。”
　　王婵和苏曼莎你一言我一语，假惺惺地互相恶心了半晌，直到被浇成落汤鸡的王司徒终于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姐妹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戏码才被打断了。

　　王司徒能在朝堂上顶着董卓的淫|威暗地里策划反对他的事情，却不太敢直面血腥的生死，况且他老人家完全没料到苏曼莎一个看似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是武林高手，在巨大的反差之下，王司徒被吓得不轻，他目光发直，差点儿背过气儿去。
　　“伯父年纪大了，实在是……”王婵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的表情，她偷偷瞥了苏曼莎一眼，转身对僵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吕布拜道，“还请将军……”
　　“去吧，”吕布缓缓吁出一口气，脸色阴沉，“正好我们也要告辞了。”

　　听到吕布说要离开，王婵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她看看心不在焉的吕布，忍着牙酸的感觉将声音放柔放甜：“那我就不送了，将军请见谅。”
　　王婵忧伤地望着吕布，二人视线一触，吕布心中微震，王婵则看似慌乱地垂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女郎保重。”吕布多嘴说了一句，然后他弯腰抱起睡死的张辽，也不等苏曼莎和令狐伤，在仆人的带领下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