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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低等动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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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mon曾被一个神叨叨的中国人握过手掌,穿着怪异让他至今不忘。
那人说他年过半百时必有一劫。
“可有解法?”
“时局已定,在劫难逃。”
虽说东方古国神秘莫测,一卦一算神乎其神。可他却是不信的,一笑带过。只道你知我有此劫,解法因果却不讲开,如何让人信服?都说千年的古国,骗子总多过真缘分。
“名可闻而不可得见,其唯江上之人乎。”
哈,装神弄鬼的老骗子。
低等动物
Mirage . 00
他忘了是谁说的这些话,但在见到那人的瞬间他想起这些话,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判定这个人是可悲的。
“在感情方面,他就是一个Gatsby。”
“他懦弱,他没安全感,他希望把全部都给他,但他并不爱他。”
“他爱的是自己,因为他,他就能能证明自己,定义自己。他爱他,因为他希望把他占为己有。”
“他痛苦,因为他得不到他。”
“他应该得到他的爱吗?不,他得到的只是一个幻影,一个他自己想象的幻影。他一直爱着那个幻觉。”
“他得到的伤害全部来自他自己。他是无辜的。”
“那么他值得得到这个下场吗?就像Gatsby那样孤单地死去。”
Mirage . 01
Demon Spade已经四十九岁了。
在掺和了两个盛世的兴衰成败之后,终于偃旗息鼓。连二线也不肯留。他深知自己早已年轻不再,有经验也好有城府也罢,在老去面前都不值一提。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这时的他可以悠哉悠哉地在躺椅上那么一躺,然后再老神在在地来那么一句,现在那地方可是年轻人的世界了。
人至中年,他对自己的认识也变得相当恶劣,而事实在别人眼里也是这样的。Demon是个创造了奇迹却也恶名远播的人,理所应当没有后辈来询问经验,就算可以两次记入史册也不行,很多人觉得做黑手党也是需要贤名的。
而外界盛传背叛也是他的拿手好戏,理所应当让同辈唾弃,不屑与此等成为往来对象。也可能是惧怕,人生苦短经得住几次巨大的背叛,别给自己徒增烦恼。
Demon在某个沿海小镇里买了一套小别墅,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还不需要劈柴喂马。时间就这么悠悠地往后推,他也不紧不慢地提前进入老年悠闲时。
是哪个哲学家说过,一粒麦穗只要在掉落地面后还能存活的话,就能保持原样。他现在也算落地开花了,大概是保持原样的吧。
这个时候的自然科学在世界里闹得轰轰烈烈,而他则是那个反科学的存在。他不以此为豪,也不认为有炫耀的必要。大概是因为太习以为常,太触手可得了。
住在隔壁的老妇人很是喜欢这个贵气十足的优雅绅士,总念念叨叨Spade是好孩子,不知那些叱咤风云的人们听见后会作何感想。而Demon也声称自己为五斗米折腰,说是为老太太做些举手之劳的事就可以得到可口的小蛋糕。
后来在这位彬彬有礼的绅士五十岁生日那天,连着和蛋糕一起收到的礼物还有一封千里迢迢跨越过亚欧大陆到达地中海的黑漆漆丧柬,漂亮的意大利花体明晃晃写着Alaudi这个单词。
老太太家的小侄孙还不识字,只觉那信封边缘的暗纹镂花精致得好看,Demon随手将有Vongola标志的一角撕下,剩下的边花任由小孩子拿去剪了玩。老太太一进门便看见尸横遍野的黑色纸屑,自家熊孩子捏着繁复的花边描剪得不亦乐乎。
阻止一定是来不及了,老妇人思量着将满脸的褶子挤出诚恳的味道向刚刚抬着红茶出来的Demon道歉。却只见男人愉快地笑了起来。
“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亲爱的夫人,要知道自从这封丧柬来了之后,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
“你说,死亡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Mirage . 02
Alaudi曾经看过一本书。里面写的故事很简单,一个叫Gatsby的男人做了一个一辈子都没醒的梦。
几乎所有人都说,这一桩深情的悲剧。
身旁的G抬着咖啡吞云吐雾,远处灯塔的灯在烟雾下明明灭灭。就这样他猝不及防地想起来,Demon也是会抽烟的。那人总在他不快的眼里念念叨叨说,抽烟哪里来的是瘾?来得分明是比肩的琐碎。你没法解决它了,只好点燃吸进肺里,有些吸进去便化掉,有些还会回来,你便再点燃吸回去。往复循环,就这么丢不掉了。
他从未问出口,那燃不掉的琐碎是来自哪里,来自谁。
Alaudi暂居的地方在海边,沿着海岸线居住的感觉很好。在看起来尽头的地方有座灯塔,面朝着地中海的方向。
邻居们对这个冷淡的新邻居非常友善,他们只觉得这个好看的外国小伙子是过于腼腆,而非有任何恶意。尽管他从来没有笑过。当然,这群每天朝九晚五的劳动人民也无比好奇这个小伙子的收入来源是哪里。
“我们原来是做贸易生意的。”
“后来生意伙伴带着所有东西跑了,而我们也无意纠缠,就带着剩下的资金来我的故乡定居了。也算件好事。”
“谁叫我们这里是好地方呢。”一群老乡的眼睛亮晶晶,对这话赞成无比。“我们这里没有□□和枪支弹药。多安全。”
上面那一番话绝不会出自冷淡的外国友人之口,这般熟络的口气只能出自那个和邻居们一样爱瞎操心一样热心的雨守朝利雨月。Alaudi堪堪抬起眼睑,习惯性以为凤梨头会在旁边插科打诨,后来想起那人还在地中海横行霸道,而他已经往里面跳出来,跟着不明真相的群众在背后轻飘飘地吹凉气。谁说他们不是薄情寡义呢?一群伪善者,溅在身上的血,身体里拿出的子弹,一路走来看尽的千秋万象,一点一点堆积成现在的模样。
腥风血雨洗出来的肮脏辉煌,现在也不过躲在被迫害者里煽风点火。
大概是什么也不能想的。那夜Alaudi就梦见成了那人指间燃起的烟,肆意妄为地亲吻他的指尖,他的指节,他的唇间,然后化作白烟与唇齿交缠,在其肺间留下熏黑的标记。最后轻抚他的脸颊,满足地飘做一地碎灰。明灭的火星是他的生命倒数,妄想成为微弱脉搏跳动的依赖,脆弱的顽疾。
梦中惊醒的Alaudi有些头疼,上一场战争留下的后遗症没有根治,拖到后来多多少少积着毛病。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里透出灯塔光,柔柔的却烧热他的眼眶。
忽地他想起Gatsby只为那一个人摆开的,彻夜不休的筵席。
Mirage . 03
Demon在成年后鲜少阅读,却也有为数不多完完整整读完的书。其中一本来自Alaudi的推荐。他得到推荐时随口一问那人,这书说的什么?
那人似乎也只是随口一答,没什么实际意义。
“讲的大概是,逃避现实是人类本能,这样的主题吧。”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感受一下。
现下Demon捏着一本厚书,轻如鸿毛。老太太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直劝说孩子你别想不开啊,你的朋友一定会上天堂的。
绅士笑开道,眼角飘起细密笑纹:“灵魂不完整的人只会流连人间,是去不了上帝那里的。”
他们这群无恶不作的祖先,将自己放在人间,这些人会在死后藏到戒指的树皮底下,听年轮纤维扩张声音来度过无尽的时间。说起来似乎有些无趣。
现在那骄傲的浮云被锁在了戒指里,真是有些可笑。
而突然造访的现任云守是Demon在过完生日后的最大惊喜,当然,前提是年轻云守带着不再年轻的戒指一起来访。他不那么关心人,却无比关心戒指。
“初代拜托说,你有事没参加葬礼,务必让你说最后几句给他听。”似笑非笑的初代叛徒听后毫不推脱,直直拿过戒指。
他不讨厌Giotto一直以来对所有人操心得事无巨细,也乐于接受这样的关心。
“我说什么他都听得见?”
“是的。”
“做什么他也都看得见?”
“……大概吧。”
Demon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放好戒指,却突然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年轻的云之守护者认为见重要的人当然要换好些的衣服,提议让他好好梳整一番。
他想,我见他时总是一个样子。按着小年轻的说法,大概Alaudi于我没什么重要的?
可跟着来的另一个小年轻却悠悠否定了提议,若果真是那么相熟的话,他们之间是不需要所谓最好的模样的。
Demon闻声看向另一个小年轻,风华正茂的雾守含着笑。
到了最后Demon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果然还是想再见他一面,把什么都和他说。”
年过半百的第五天,他作下决定,为挚爱摆开彻夜狂欢的筵席。
“他会来的。”
Mirage . 04
Alaudi住在戒指铸造的狱锁里,而Demon开始筹划疯狂的筵席。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都只有磨难,如还需要大劫,谁都无法想出是什么了。
很多年后,初代最大的叛徒对十代纠缠不休,号称最像初代的团体甚至连长相都好似复制下来的。Demon眼看云雀,好像初见年轻时的Alaudi。只听年轻雾守用千回百转的语调叫他Allodola,他嘲笑连名字都那么像,又想这人要老就老得真快。
看着年轻云守凉薄像烟似的,Demon就想,马上就结束了,还差一点点,筵席就要开始了。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无坚不摧。
可到了最后,那人却没有出现。甚至没有阻止他。
他就像故事最后那个被枪击的Gatsby,离开的最后一秒都没有得到来自他的一枝花。
再次醒来他身处曾经的住所,窗外亮起他从未见过的灯塔,指向太平洋。Alaudi抬着茶,只有堪堪两句话。
“我把剩下的灵魂都放在你的监狱里了。”
“你却让我等那么多年才见到你。”
Mirage . 05
过去了那么多年,Giotto觉得自己都快忘了,在那两人还未相见的日子里,他们孤身一人,长影孑立的样子。
也是那个身骑白马万人中,他们双方最为迷恋,最为陌生的,对方的模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