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楼馨晴笔记》二二三四

1、Chapter 1

　　你经常说，我的心里放着一座天平，天平的两端放着沈凛浩和江纪晨，而沉下去的，永远是前者。

　　但现在，我的心却像压着无数泰山、昆仑山、珠穆朗玛峰，徘徊在现实与梦想之间找不到一个出口...

　　筱雅说,现在的她常常站在窗口俯瞰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麻木不仁地奔波着，却永远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害怕，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那样。

　　我告诉她不会的，大不了哪天发现这里真无聊了我们再一起去流浪。

　　筱雅很平静地笑了。
　　她说，叶馨晴，你永远都这样。长不大。

　　我看不出她是羡慕我，还是嘲笑我。

　　其实，活着，就那么回事，风风火火，还不是为了最后的安稳生活。再不肯平凡的人，也同样需要穿衣，吃饭，奔波，流浪，从一个时空，到另个时空，从此空间，到彼空间。身边的人，不安定的便时常更换，时常更换可能也感觉不到是对的；只有幸运的人，少数的人，人和心，从一而终。

　　你以为的，可能不是你以为的；你不认可的，也许无需你认可它也能大摇大摆就那么肆虐张扬着。

　　爱吧，幸运的人自是淡淡幸福着；不幸的，痛并快乐就那么撕扯着相互折磨，直到累了，累了，要么分开，要么承认岁月老去实在折腾不起，争吵争吵，再言归于好，各自心甘情愿，缴械投降，继续这种小吵小闹也许才够真实的日子。

　　世间百态，辗转上演。

　　这次的不辞而别，是践行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不会告诉你现在我所在的详细位置，但我可以随时跟你汇报我在哪里，玩什么，吃什么，和什么样的人说着什么话。可是我不能告诉你我正想着谁，不能告诉你我本来很开心地笑着笑着只因为听了什么歌突然伤心。

　　我可以跟你说，我在爬山，很累很累，但我不能跟你说我爬的是什么山，所以你突然出现在我后面拿过包袱的事自然不可能发生。尽管我知道，只要我一说完地点你一定会马上赶来。

　　我也会告诉你，这里的海特别大，比我们以前去看的海大多了。
　　海滩很干净，美中不足的是来玩的人太多了，有些嘈杂，更戏剧化的是我居然还看到轻生少女跳海的一幕。
　　是我叫人把她救上来的。
　　你一定也会为我自豪吧？
　　我当时也很为自己救了个人很激动，可是被救的女孩不但没感激我，还狠狠翻了我一白眼，骂我多管闲事。

　　觉得心里挺委屈的，可目光还是随着她离开的地方跟了很远，害怕她趁人不注意再跳下去。

　　旁边的一个大姐说：“别管那种人，她要真想死的话干吗选择来这种人多的地方跳海啊现在的人，真他妈的爱演，贱！”

　　我也和他们一样，猜想那个轻生的女孩可能是失恋自杀，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找死，我以前被甩和甩人的历史不少，可也没发生过命案啊，闹最疯的一次也不过是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于是吐得七荤八素还跑去砸人家的车。
　　可没多久后不是也好了吗？我妈说得没错，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生活，起起落落，不过如此。

　　就这样，在郁闷着那女孩为什么自杀的状态下，人群像退潮一样渐渐散去。只剩下我的时候，夕阳带着欣赏完闹剧的满足姿态笑着慢慢坐落海底。

　　习惯了喧嚣，突然听不见人闹,四周越是宁静，心底某种情绪越是不安，那种不安，自内心最深处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更让人不安。

　　静坐白色长椅，映着从海里折射出的暖色霞光，静感咸咸淡淡的回忆在波光粼粼的眸子里迅速涨潮、翻涌，随时都可能一发不可收拾地泛滥成海啸，却还努力微笑。

　　你听说过吗？人在忧伤的时候，喜欢看日落。
　　现在，我终于相信《小王子》里面那个小小的王子是真的很忧伤。
　　因为他在一个一天只有几分钟时间的星球里看了四十多次的日落。

　　昨天在乘地铁时我旁边坐了个怀抱宠物猪的小男孩，我很想逗逗它，可我刚摸一下，他就顺手把小猪硬塞进他的旅行包里了。我怕他把小猪给闷死就一直叫他放出来，并不断保证再也不碰一下甚至一眼也不看，他才答应。
　　接着我只是不小心余光扫描他就马上瞪过来了，那家伙真是固执得一点也不可爱。

　　结果直到他离开，我连头也没朝他本来坐的地方转一下。

　　其实，我只是，看到那只小猪想起小时候家里养的小黑狗，因为小时候傻了吧唧，看到它吃东西很开心的样子就一直无节制地给它喂食，结果把它撑死了。

　　那时候，我蹲在埋小狗的地方。

　　你听说后也跑来看。
　　你问我：“你怎么都不哭呢？叶馨晴你真不善良。”
　　其实你不知道，我一听到你的脚步声就偷偷把眼泪擦掉了。

　　因为我怕你笑我爱哭。

　　真奇怪，江纪晨，我刚离开的时候好象也没怎么想你呀，可为什么现在走到哪个地方都睹物思人呢？

　　现在我回自己租的房里了，第十六楼，原本空荡荡的房间被我彻底改头换面。

　　弄好的那天，我窝在自己的卧室里这个月第一次没有失眠。
　　第二天被射进来的阳光叫醒，然后在回家时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准备给自己做顿丰盛的晚餐。
　　忙了好久，每道菜都很认真地吃了。
　　最后怕把自己给毒死，只好泡泡面应付。

　　后来除了偶尔到楼下的徐奶奶家蹭饭就都是叫外卖。

　　奶奶人很好，我刚来时，她女儿给她买了台电脑，我只是上楼经过时被她叫去教她怎么用电脑后就有了来往。奶奶经常逢人就夸我好，说现在像我这么有耐心的年轻人真少，就一个步骤教了好久我也没不耐烦。其实，你知道的，我这样的狗脾气，没火都经常自燃。
　　可不知怎的，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特别像你奶奶，我小的时候江奶奶对我多好。所以，看着她也就格外亲切。

　　现在我在照镜子呢，好久，没这么认真看自己了。
　　青春期时，处女座完美主义爆发会边照镜子边跟我妈抱怨是喂的什么竟把当年小天鹅般的我养成丑大鸭？

　　现在看着眼睛，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你曾经说我的眼睛会说话，那时我笑你“江纪晨，想泡我直接说呗，这句话也太没创意了。”
　　你的脸登时红了，慌张得不知所措，我还接着火上填油笑话你：“真是没出息，这么说也会脸红，难怪泡不到女朋友。”故意把头摇得那叫一个无可奈何好像你真的那么无药可救。

　　尽管我知道，追你的女孩多得能从我家门口排到你家花园绕个圈再进你家。

　　可是现在。我突然很想知道我的眼睛是不是真的会说话？

　　那它又跟你说了什么呢？

　　住对门那个和我差不多大的花痴女经常来串门，为了索要在我手机壁纸上的你的电话号码，她曾经一度怀疑你是我男朋友，我说不是但又解释不清为什么手机里全是你照片。每次她来找我，楼下追她的极品男总是及时尾随。
　　也不知轰轰烈烈给谁看，在21世纪的今天仍然热衷于上演琼瑶剧，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看得我经常没吃饭就反胃。
　　她说极品男太小气，作为追求者情人节买个贵点的巧克力能抱怨上半小时的物价上涨，不仅这样，一起出去吃饭还好意思觍着脸AA。

　　花痴女说，以前读书的时候她觉得打篮球的男生很帅，现在发现其实男人毫不犹豫掏钱的豪爽动作最赏心悦目。

　　可是最后，他们还是王子公主般狗血地在一起了。

　　我问她喜欢他什么。她告诉我因为他给她买了部肾6作为生日礼物，虽然是山寨的，但对于他这样抠门的人来说这样的举动已经足够豪迈。

　　她说她很感动。

　　可是我，不喜欢因感动而爱的恋情，因为觉得那是一场比单恋性价比还低的赌注。
　　若是不当心，嫁个心猿意马不安分的，得手后觉得不那么如意了，回头讨巧别人去，你只得暗暗心伤想着曾经爱他是因他爱你，他不爱了，这爱情曾经最强大的主心骨硬抽出来，血肉模糊不堪入目的该怎么收拾好？

　　当然，一千个读者还有一千个哈利波特呢，每个人的想法不同，爱情观也必然不同。

　　我经常自己一个人去逛街。

　　有一次在公园里，看到一个坐在树下乘凉，那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手里拿着一根又黑又粗的棍棒，脚边放着个缺了口的旧碗。

　　他看起来很老了，一脸的沧桑。可是他很特别，总是眯着眼，不向来来往往的人群乞讨，但也不是木然不动，只要有人往他碗里丢钱，他就会点头弯腰叨上好半天“谢谢”。

　　我觉得他很可怜，从包里拿了些钱，刚要轻轻放碗里，一双凶巴巴的手立马把我的钱扇得七零八落，我刚想扬脸冲他发飙，他却拉起那老乞丐气急败坏地吼他：“爸，你就别再存心丢我的脸了行吗？”

　　那时我是真吓傻了，这位落魄的老爷爷居然有眼前这如此阔气的儿子？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突然想起海边那位大姐骂的话：现在的人，真他妈的。

　　玩累了想找份临时工作，热心的徐奶奶把我介绍给她的小外孙女当家庭教师。单亲家庭的。其实那小女孩学习很优秀，根本用不着请家庭教师，只不过是她妈妈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她，家里的保姆又刚好有事回家，请别的新保姆又不放心。
　　徐奶奶和我很熟，对我自然是信得过，所以才以请家庭教师的名义请了我。

　　那小女孩弹得一手好琴，我刚去时，她妈妈就很自豪地跟我夸她，让她给我表演。看着她弹得入迷的样子，我突然想，筱雅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白色的钢琴将她衬托得像天使一样圣洁，黑白相间的琴键在她轻巧娴熟的小手指挥下上下舞蹈，舞步流淌出的美妙舞曲让人陶醉其中。

　　她在弹的时候，穿的是与钢琴不大搭的休闲服，我想，如果她穿的是洁白的公主蓬裙一定更可爱。
　　回家的路上我逛了很多地方才买到心仪的裙子，买的时候，自信地认为全世界的小女孩都无法抗拒这么漂亮的裙子。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我还特意把裙子装在精美的盒子里。

　　她超酷的，认识挺多天了，我都没见她笑过。

　　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当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裙子时连句话也没有，转身就走了，她妈妈看她这么没礼貌就生气地责备她：“瑶瑶，姐姐特地买漂亮裙子给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本来还一脸阳光灿烂的我突然有点尴尬：“原来你不喜欢这样的裙子啊？那你喜欢什么呢？姐姐下次给你买！”她看都不看我一眼，闷闷地走回书房弹琴。

　　也就是那时候我才听说瑶瑶一年前得过自闭症。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认识那么久，她的眼里始终装满防备。

　　瑶瑶每天都会很自觉地完成作业，我想陪她玩，可她都不理我，我买的很多玩具她碰都不碰。她喜欢独处。我在她们家什么都不用做显得处境很尴尬，心里过意不去，于是主动跟女主人辞职。

　　陈阿姨紧张地问我：“为什么要辞职呢？是不是瑶瑶惹你生气了？”我说没有，瑶瑶很乖，只是瑶瑶那么优秀根本不需要我辅导，而家务事我又做不好。陈阿姨说：“只要你肯暂时留下来照看瑶瑶，阿姨就很感激你了！让别人带瑶瑶我不放心，你就当帮阿姨一个忙好吗？再说了，你在这地方又不久住，找别的临时工作也不好找对吧？”最后我只得答应。

　　我发现瑶瑶很喜欢趴在阳台仰着脑袋看天空，问她看什么她又不说，然后我无聊也陪着她一起看。看了很久，我仍然看不懂这个特别的孩子。她特别没有安全感。所以她的世界就像提防小偷的房子，外面锁着大铁门，里面关着小铁门，最里层还装着小木门，三重门紧紧锁着仍然恨不得用严实的保险柜裹着自己。

　　慢慢熟识后，瑶瑶不再那么排斥我了。到这时我还在纳闷那件我自以为很漂亮的裙子为什么她会不喜欢？

　　我小心翼翼地跟她提起的时候，她稚气未脱的小脸出现了熟悉的一抹忧伤。

　　她说：“因为...抢走爸爸的那个阿姨喜欢穿裙子，白色的裙子...”

　　我想起了在我们知道筱雅跟瑶瑶一样不幸的遭遇后，我对外遇事件开始很敏感。我还很认真地问你：“江纪晨，你会抛弃爱过的人吗？”那时候已经洗去少年青涩的你逗我：“你可以嫁给我试试！”

　　白眼伺候许久，你才一本正经地说：“不会，时间会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你嫁给我，我一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