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ItaYuKI

3、Chapter3

　　阴霾已久的天空终于开始掉下雨来。

　　鼬坐在长椅上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紧紧地抱在怀里，任凭雨滴一颗一颗地掉下来濡湿他的病服，他也要将佐助的外套保护好。

　　公园里的人群都开始逐渐散去，留下鼬一个人独自坐在椅子上。

　　但他心里是欢喜的。他知道佐助不久后就会回来，还带着他最爱吃的丸子。

　　佐助奔跑在去A区的路上，大雨冲刷着他身上的那件简陋的短袖体恤，廉价的体恤受到雨淋后也是毫无生气地贴在佐助的脊背上。

　　佐助是一个记者，准确的说，是一个经常擅自离岗的记者。

　　佐助负责A区的新闻，但鼬的医院在B区——所以他不得不常在这两个区域之间来回奔波。

　　在医院陪鼬的时间越多，佐助所错过的A区新闻也就越多。在十月份的业绩评测中——佐助的排名依旧稳定在倒数第一时，领导终于对佐助彻底爆发了。

　　“下次的业绩你要再是零的话，就马上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佐助淋着雨奔跑在路上，水坑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鞋袜。

　　“他妈的！”佐助愤恨地斥骂了一声。

　　雨越下越大，甚至还有雹子那般大小的雨滴恶狠狠的砸在鼬的脑袋上。他捂着头弯下身子——将胸口紧贴在湿透的双腿上，腿上放着佐助的外套。他拼命地将外套好好地保护起来。

　　“我不冷…佐助…倒是你…冷吗？”

　　鼬觉得自己的脑袋很沉，额头还烫得厉害。

　　他浑身已经湿透了——单薄的病号服湿漉漉的黏在背上，脊椎骨上的轻微凸起都被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雨还在下，鼬坐在长椅上蜷着上半身，怀里紧紧地抱着佐助的外套。

　　“哥…”

　　佐助一做完报道就打了的士回到了B区，一手拎着丸子、一手打着刚买的伞匆匆赶到公园里，恰巧看见鼬独自一人蜷在长椅上。

　　佐助小跑着上去替鼬遮住淋下的雨，噼噼啪啪的雨声砸落在伞上，在偌大安静的公园里显得格外响亮。

　　佐助蹲下身来去扶鼬，试图让鼬的上半身支起来。

　　“哥？”佐助摇晃着鼬的肩膀试探性的唤了声。

　　鼬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谁扶着坐了起来，他昏昏沉沉的睁开眼，依稀辨别出那是佐助的影子。

　　鼬觉得自己心里猛的一下暖了起来。他想将怀里的衣服递给佐助穿上，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温柔地戳一下佐助的额头告诉他其实自己并不冷。倒是佐助应该好好地穿上外套注意保暖。

　　只是鼬现在连说句话都觉得费力，他觉得自己的耳边在仿佛有千万只小虫在嗡嗡直响，以至于他什么都听不清楚。

　　“哥！哥你千万别睡啊！哥！”

　　佐助摸了鼬的额头后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他丢下了手中的丸子和伞，背着发烧的鼬在雨里没命地朝着医院跑起来。

　　“哥…会没事的！我带你去医院！”

　　鼬无力地伏在佐助的背上颠簸着，他企图在不断地嗡嗡声中听清佐助到底再说些什么。鼬微弱的鼻息轻飘飘地落在佐助的耳根处。

　　“哥！哥！”佐助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穿梭在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群里，大声叫喊着鼬的名字——为了让他保持绝对清醒。

　　“哥！”

　　鼬觉得自己今天的瞌睡格外重，他依稀听见佐助的呼唤声后才勉强地睁开眼。

　　“这次好像不能答应你了呢…”

　　“感觉真的…好想睡觉…”

　　鼬心里想着，缓缓的合上眼。

　　“原谅我吧…佐助。”
　　————
　　等鼬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

　　窗外的雨依旧哗啦啦的下着，鼬躺在床上砸吧砸吧着眼，将力气蓄积在左手上妄图坐起来。
　　“…”

　　左手背上传来的针锥的痛感让鼬的头脑感觉到一丝清醒。他停下动作用另外一只手摸索着自己的手背，企图用触觉辨别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针管。”鼬粗糙的手掌顺着手背摩挲到细长的输液管，思索良久后才勉强辨别出来。他揉揉沉痛的脑袋试图回忆起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面的雨很大，冷风裹挟着雨滴砸在窗外的风铃上——风铃是佐助买来的，据说可以给鼬带来好运气。

　　风铃一边承受着雨点的痛击一边摇晃身躯着发出阵阵哀嚎，混着大雨的唰唰声一同流入鼬的耳朵里。

　　“真大的雨啊。”鼬心想着，“是从多久开始下的呢？”

　　“鼬先生，请把左手伸出来，我来为您取针管。”

　　护士小姐推着小车、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病房，整个房内都回荡着高跟鞋的“哒哒”声。

　　护士小姐的到来和佐助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方式——她的到来就往往就像一阵风，轻飘飘的刮进房内；而佐助的行为风格用“简单粗暴”这四个字来概括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护士扶着鼬坐起来，在推车里找了棉签沾上酒精。

　　“鼬先生的感冒又没有感觉好一点呢？”

　　“原来是感冒。”鼬心想着，嘴上随意敷衍膈应了一句。

　　“下次可别再去淋雨了，”护士在针口处涂上酒精后一把抽出了针管，“生病可是很难受的哟！”

　　“感冒的原因是淋雨。”鼬在心里将护士所给予的这些零碎的信息一点点的串起来，试图找到点什么。

　　“诶！”护士发出的一声轻呼把鼬从回忆里拉了回来，“这里怎么有个纸团？”

　　鼬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勾了起来，他看着护士问道：

　　“什么纸团？”

　　“好像是…”护士一边打开皱成一团的纸张一边说着，“..鼬先生的病历单。”

　　鼬心里猛地一紧，他觉得病历单上一定写着什么重要的信息。

　　或许..还能解开佐助这几天为什么闷闷不乐的原因呢。

　　鼬的胃口被吊了起来，即使这张病历单上记录的并非好事，但要是能够帮上佐助什么忙的话，鼬觉得自己也会非常乐意地去做。

　　“那么..护士小姐..”鼬张开嘴轻声说着，飘忽不定的声音流转在空气里。

　　“你能给我念念上面的内容吗？”

　　“这个…”护士略有迟疑了一下，“鼬先生不清楚自己的病情吗？”

　　“略知一点吧。”鼬转了转混沌的眼珠，“只是现在想了解得更清楚一点。”

　　“可是…”

　　”放心，我不会告诉佐助。”鼬冲着护士笑道，“我也做好心理准备了。”

　　“由于年龄的增长使得大脑本身发生一定程度的退行性变化…”

　　“患者双眼疑视白内障…需住院长期观察后才能确认…”

　　护士的一字一句犹如大大小小的玉珠，落在盘里发出清脆的叮叮声。鼬安静地坐在床上没有说话，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此时的佐助站在病房门口，提着丸子听着里面的说话声，像是听着来着地狱的宣判。

　　他一直对鼬保密的病情…居然就这样轻易的被公开了。

　　佐助那只准备用来开门的手无力的垂下来，整个身体软软地倒下去，他靠着墙瘫坐在门口边。

　　佐助双目呆滞地望着窗外的大雨，双腿卷曲着，刚买的热乎乎的团子被他小心地捧在手里。

　　“内容大概就是这些了。”护士将病历单摊平放在桌上，握着推车准备离开，“鼬先生好好休息吧。”

　　“谢谢。”

　　护士走出了病房，回头还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佐助。当然，她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虽说她很想上前问佐助为何坐在这里，但她深知佐助可的脾气可不如鼬那般温和，她惹不起。

　　护士推着推车径直离开了，佐助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深邃且不可测。

　　佐助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是有点庆幸。庆幸着不是自己告诉鼬有关他的病情。但又有种莫名的难过，他不知道鼬知晓病情后紧接着会发生什么。

　　鼬心里自然比谁都更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静静地坐在床上。

　　不作为就是最好的作为。

　　“进来吧佐助。”鼬沉默将良久后说了一句，“在外面坐了很久了吧。”

　　佐助听见鼬的唤声音后站在门口踌躇了很久，最终他还是提着丸子果断的选择了离开。

　　鼬听着佐助离去的脚步声幽幽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