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荣光（网游）》琥玉

18、隐情

　　超级大`片才有的壮丽场景，风吹树林的沙沙声和清脆的鸟鸣伴随着树荫里乐者拨动琴弦的舒缓曲调，真是一个充满戏剧性的吻。

　　“……”刘哲喘着气退开，脸红到耳根，他可注意到有人往这边看呢。

　　“你精神不错，看来吃得好睡得好。”穆宁打趣刘哲。大概是桃树村桃子养人的关系，刘哲比普通难民面色好很多，而且他专门洗过澡，不光身上的旧麻布衣裤干干净净，脸上和身上也非常清爽。

　　“嘿嘿。”刘哲有些腼腆地笑，穆宁怎么会突然亲他？这大庭广众的也太……

　　“怎么样，来的路上还顺利么？”穆宁问。

　　“还行，就是没翻译系统以后不太习惯，”刘哲从肩膀上取下麻布小包袱：“对了，给你带了点我们村的特产，尤其是新鲜的大桃子，味道特别好！”

　　穆宁乐呵呵接过两枚漂亮的大桃子，看刘哲可爱的小眼神心里暖烘烘。

　　刘哲说他出新手村就收到了辅助翻译系统关闭的消息，车夫原本口型不对但字正腔圆的汉语突然变成了火星文，他连标点符号都听不懂，只能靠打手势勉强沟通。

　　谁都没想到一旦出新手村就要面临语言完全不通的困境，榕树村里上百位玩家来自世界各地，刘哲只能听懂使用汉语玩家们所说的话，英语勉勉强强，其他语言一概是听天书。

　　“日志跟我说要尽快学本地方言或者通用语……”刘哲戳戳揣在怀里的小本子：“该怎么学我现在还没头绪。”

　　“我会，我教你！”穆宁眨眨眼。

　　“嘿嘿。”刘哲才不信，但他对虚拟游戏里竟然专门造出们语言挺感兴趣，不晓得原本用来消遣的游戏弄这么复杂，还有没有人愿意玩。

　　穆宁的状态让刘哲很不理解，游戏里多数难民玩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穆宁这样平民玩家本应该健康许多，但他苍白缺乏血色的脸和疲惫的面容非常违和。

　　穆宁告诉刘哲他在来的路上出了点事，现在还在虚弱状态，刘哲也就没再多问，跟着穆宁一起‘回家’。

　　沿遍布斑驳青苔的灰褐色枝干斜坡缓缓向上，林地间层叠的景色随光影变换，枝叶间斑鸠轻巧地跳跃，等行人靠近才扑棱棱拍打翅膀飞向天空。

　　“呜呼~！”踏上结实平台的刘哲手扶着平台周围天然翻卷起的一条条弧形木质栏杆俯身将双臂探出去，感受清澈的凉风从下方升腾着吹过指缝：“我可真喜欢这地方！”

　　俯瞰阳光中花蕊般被怀抱在浓荫中心的村落广场别有风味，刘哲看得津津有味，听穆宁说平台上绿叶中几颗大橡实一般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更充满了期待。

　　马厩里的小红红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奔跑在自家院子的怪人，看到跟在后头的穆宁，友善地晃晃脑袋。

　　绿华正在侧边的一个房间打扫卫生，见到乐呵呵参观的刘哲，一愣。

　　“嗨！”刘哲打招呼，听穆宁说他有两个侍从，这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嗨。”绿华没多看刘哲，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他是……”穆宁想给自己侍从介绍刘哲，但他还不知道刘哲的名字。

　　“刘哲你游戏里有没有取名字？”

　　“有，我叫大灰狼。”刘哲笑眯眯，显然很为自己的名字自豪。

　　“……”穆宁红着脸尴尬地用汉语语给侍从介绍：“他是大灰狼，我的……”

　　“我是他炮`友，嘿嘿嘿。”刘哲搂着穆宁脖子冲表情木讷的侍从眨眼。

　　“别乱说话！”穆宁把刘哲推开，用眼神制止了侍从对“何为炮`友”的疑问。

　　“我是绿华，塞蒙的侍从。”绿华用的汉语相当标准。玩家的侍从生来就掌握玩家最熟练使用的语言。

　　“哇！你也会汉语？”刘哲很高兴，他以为NPC里没人会讲汉语呢，兴奋之余，觉得表情严肃的小青年都亲切了起来。

　　“只跟他讲通用语就好。”穆宁叮嘱绿华。

　　“哎你别啊！”刘哲急得直掐穆宁脖子：“好容易多个能交流的……”

　　“如您所愿。”绿华已经切换了拗口的通用语。

　　“啊！！！”刘哲烦躁地直捶栏杆。

　　跟绿华聊了两句才知道红云在下边的村子中央买食物，已经跟刘哲汇合的穆宁也没忘记香菜子，香菜子有侍从充当翻译，应该不会遇到太多困难。

　　“这院子可真豪华！”刘哲逛了一小圈以后连连感叹，两大三小五个房间，还有一枚可爱的马厩，他在桃树村里见过不少平民玩家的家，从没见过这么宽敞的，更别说这村子还这么漂亮别致，充满魔幻气息。

　　穆宁其实也觉得古怪，按理说在巨树上和丛林中建立村庄是白·精灵、树灵之类‘自然之友’的专长，榕树村所在的威斯勒公国身处人类诸国腹地，极少能看到森林智慧种族的踪迹，这样的村落跟多露省显得格格不入。

　　想不通的事情就先丢到一边不去想，把刘哲的包袱放到最大房间，刘哲对穆宁安排两人睡同一个房间相当满意，他说虽然敦实的胡桃木单人床稍微小了点，但两人靠一起下线还不会有太大问题。

　　“反正咱们又不会真的在游戏里睡觉不是吗？”刘哲躺到木床`上，床垫竟然出乎意料的柔软。

　　“那可不一定！”穆宁舔舔嘴角笑得很神秘：“我们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毕竟在游戏里吃喝拉撒全都跟现实世界没什么区别，其他方面当然也照顾得非常完善。

　　“……那我们确实迫切需要一张大床。”想到险些被忽略的关键，刘哲严肃点头。

　　哥俩也没什么行李，刘哲带来的桃子和桃干都被穆宁独霸着吃了个肚圆，以致于红云老太太买回来食材，绿华做了丰盛的饭菜以后他都坐在一边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干瞪眼。

　　就算在虚拟世界里刘哲也保持了自己的饮食习惯，小小一碟水果和半片面包让穆宁直瘪嘴。好容易进到游戏里，不正应该胡吃海塞好好享受美食么？刘哲这家伙可真是死心眼。

　　另一边，相比严肃木讷的绿华，老太太更有亲和，她跟穆宁讲香菜子已经住进了旅店，她的侍从海蒂在村边鱼塘打工，她自己则在海蒂的帮助下找了份清扫街道的工作。

　　穆宁很赞赏香菜子的韧性，那女孩看着很柔弱，内里却出乎意料地踏实，这样快就找到了融入新环境的机会。

　　穆宁非常满意饭后慵懒的时光，他觉得刘哲那样急匆匆把他和侍从们轰出家门找事做是对美好生活的背叛。

　　“起来起来，你也跟我们一起出门找工作！”刘哲把跷二郎腿哼小曲的穆宁推推搡搡挤出家门，穆宁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找不到工作晚上就别回来了，露宿街头。”刘哲很少有地撂了狠话。

　　刘哲沿蜿蜒的枝干向下走时才想起他语言不通的事实，找工作该多辛苦啊……早知道就别把话说那么满。

　　穆宁倒不担心太多，他记忆里所有人都是咿咿呀呀指手画脚过来的，捷径确实有，但他不记得该怎么走。

　　绿华有矿工资格，所以自己去榕树村矿洞采矿去了；红云老太太的宝石制作暂时派不上用场，所以照穆宁之前的指点，先去村里找圣光教派的神龛；穆宁自己歪头想了想，魔法之路离自己还远，赚钱的时机也不够成熟。

　　生产职业花钱如流水，但赚起钱来也绝对快到飞起，穆宁最熟悉的三门生产职业分别是灵魂工程、魔纹篆刻和符文制作，这三门技艺都是小有积蓄的魔法师才有资格涉足的领域，像穆宁现在这样鲜嫩的新手，连门都摸不着。

　　也够烦心！

　　透支魔力对身体造成的负担让穆宁相当疲惫，但他依旧打起精神出了门，他是要当家里“顶梁柱”的男人，可别让刘哲那家伙瞧扁了，再说，自己总不能连香菜子那样的女生也比不过不是？

　　再次下到地面，漫步在树干和房屋间的穆宁也看到了新的景色，之前他只注意到村子最中间有一片小池塘，却没注意到原来小池塘里竟然有一口清澈的泉眼，潺`潺流水沿着河道流向村外，汇合到了其他河流中。

　　逆着河流向上，并没有走太远就看到巨大榕树后面的翠绿山崖，还有轰鸣的瀑布，他还隐约记得自己昏迷之前确实听到过瀑布的声音，没想到离村子这样近。

　　在一片柔软的草甸上穆宁见到了逗弄小鹿的年轻女人，散落在绿草上柔顺的银色长发和尖尖的耳朵都昭示着她非同寻常的身份，看到穆宁向她走过来，她温柔地轻轻颔首。

　　“我知道你，你是我们村子的塞蒙，你旅行回来了？”她声音清澈而舒缓，像在唱歌。

　　“承蒙毕达尔【7】护佑，”穆宁微笑着侧身，伸出手：“为什么一位白·精灵会离开母树，出现在人类诸国腹地呢？”穆宁用的是地道的白·精灵官方语言，声音柔和却不乏庄重。

　　年轻女人没理会穆宁伸出的手，也没有回答穆宁的话，她只是疑惑地皱眉：“虽然不懂你在说什么，但这似乎有一种让我熟悉的语调”。

　　“你听不懂白·精灵语？”穆宁很诧异。

　　她用带浓重威斯勒腔调的通用语回复穆宁：“听不懂。”

　　这是穆宁所见到第一个不会说白·精灵语的白·精灵。她是这个村庄的村长，这个小小村庄由她和另外三位白·精灵守护者维护，根据日志里的描述，她们的族人世世代代都隐居在榕树村，已经有两千年之久。

　　穆宁不明白，榕树村这样大规模的豪华村落在游戏中恐怕也十分罕见，没道理在玩家论坛上看不到跟它相关的资料，再说，穆宁曾经降生的顿河镇离这里最多一天车程，漫长的游戏岁月中穆宁曾和伙伴们四处游历探索，连白树村和桃树村那样普通的地方穆宁都有所耳闻，没道理榕树村这样壮观的村落自己却从来没有印象。

　　“你日志里有这棵树的来历么？”穆宁问女村长。

　　“我`日志里没有，但村边小广场有块石碑，上面记载了榕树村的来历。”女村长歪头回忆下，将上面的小故事告诉了穆宁。

　　在遥远的过去，人类诸国爆发过一场危险的瘟疫，肆虐的疫病席卷大地，无数生灵在痛苦和死亡中挣扎煎熬，某一个跟白·精灵王国有渊源的人类国度向盟友求救，白·精灵王国组织远征者护送圣树的果实前往疫病肆虐的国度，帮助友邦共同抗击疫病。

　　一路上他们遇上了无数艰难险阻，但都被他们一一克服，然而即将到达友邦时远征者们才得到消息，人类国度的求救其实是圈套，因诞生果实而虚弱的母树早在他们离开后就遭到联军突袭而毁灭，元气大伤的祖国早在许多年前就退回深林难以联系，占领大`片新领土以后人类也正式和白·精灵对立。

　　当初远征者们就这样被困在了人类诸国，耽搁的时间让圣树果实发了芽，远征者们不忍圣树的血脉断绝，只能寻找僻静之处让果实落地生根，长成大树。

　　漫长岁月中守护者们在一次次困境中渐渐失去了传承，但不晓得什么原因，人类国度也一直没有清剿这里守护着巨树的白·精灵们，村子就一直到现在。

　　这多少解答了穆宁的疑惑，他也隐约想起另一处景致，渐渐跟眼前村落重合起来。

　　那时候还是新手的穆宁跟着团队做任务，他们坐马车要到很远的地方找一件东西。

　　当他们路过一片被火烧过的巨大废墟时，带他一起做任务的队长告诉穆宁废墟原来是棵大树，是一棵游戏里罕见的大树，树上甚至有过新手村。

　　不晓得是什么原因，游戏开始不久就来了大批人马，他们封锁了村庄，不光在那里肆意屠杀，还点起一把火，那火让整个村庄都燃烧起来。

　　据说那场史无前例的大火烧了几天几夜，火光冲天，半个多露省都看到了。

　　当时他确实记得木炭废墟里有块大石碑，石碑上布满剑痕，早已无法辨别上面的内容。

　　在荒凉没有任何生机的废墟里，那块半人多高的石碑安静的，孤独的矗立在那里。

　　也只有从大块黑色焦炭里还能隐约看到那棵大树曾经的辉煌和伟岸。

　　和其他游戏不一样，永恒荣光的玩家对自己成长的新手村和国度会有种特殊的感情，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归属感，即使身在遥远的他乡，听到“家乡”的消息也会会心一笑。

　　这样的地方……就是自己这一次重回艾瑞斯纳姆的‘家乡’么？

　　穆宁沉默了许久，他已经确定自己所在的村庄就是被大军剿灭并烧毁的那一个，然而他是如此的渺小和脆弱，以致于完全无力去改变这悲剧式的命运。

　　背景故事里上万年前的陈年老账被翻出来清算，玩家在公国执政NPC和军人的铁蹄下比婴儿还要无力，即便知道又能怎样呢？

　　走吧，早点带刘哲离开，走远远的，总好过被灾祸波及，在绝望中被埋葬到焦土里。

　　听到穆宁说已经打算再次离家远行，村长还向穆宁提供了些适合旅者的职业消息和小建议，她的友善让穆宁更不自在。

　　穆宁慢悠悠踱着步子往回家走，身体的疲惫和心里的压抑让他困倦，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着好好睡一觉。

　　【注解7】毕达尔，森林与幻象之神，母树的创造者，神话传说中一切精灵和妖精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