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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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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功此刻,已换过了府里平常下人所穿的衣物,卸了女妆,就把分别以来的经过,向两位自家兄弟,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老程听罢,说道“那么,三哥,你此来洛阳的目的、”
徐茂功看看秦琼“自然是来请三位兄弟,随我去唐营效力,扶保□□李世民,共创盛世”
秦琼看看程咬金,程咬金看看秦琼。
李世民声望在外,英名远播,从之前打交道时就能看得出来,此人礼贤下士,胸有大志,博闻强记,谈吐风雅,年纪虽轻,已显王者之姿,李渊几个儿子中,李元霸早亡,李建成李元吉,无论资质威望,战功名声,都远远不及这李家老二,而瓦岗旧将,已有不少都归了李世民麾下,看来他日能成大事者,必是此人无疑。
徐茂功道“其实如今,虽然群王割据,各占一方,但两位想来也早已看清,天下大势之所趋,能有实力一统江山,坐拥天下者,非李唐莫数,其他的,都不成气候,也绝不可能有那逆天之力,俗话说,俊鸟择枝而栖,良将择主而事,难道现在,不是各位兄弟重新选择的时候么?”
程咬金道“三哥说得极是,这个李世民,俺老程看着也比王世充强了他娘的十倍百倍”
徐茂功道“正是这个理,王世充绝非能成大事之人,而且此人心胸狭小,二哥,你道我为何女子装扮,混入洛阳?”
这个秦琼倒真忘了问,闻言道“是啊,为何?”
徐茂功苦笑道“二哥有所不知,洛阳各大城门处,都贴了我和大哥的画像,想必近日李唐与刘武周那边战事吃紧,王世充为防我主派人前来挖将,故出此举,是要叫我等,进不了城,跟你们联络不上才好,这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行径,换作我主,才不屑为之,即便真有人去唐营挖将,我主都有信心能将人留住,二哥你信不信?”
秦琼点头道“这个我绝对相信,似□□这样的明主,的确难得”
徐茂功颇为高兴,说道“正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与大哥,很庆幸遇到了这样的明主,可以一展自己所长,实现平生抱负,二哥与李家的渊源,更是深厚,当年要不是二哥救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李氏早已灭门,秦王常与我念叨,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秦王一家,都对二哥感恩戴德,念念不忘,一心一意,要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将二哥带去相会”
秦琼嗯了一声,却没说话。
徐茂功道“后来我千方百计打听到,二哥四弟,还有老兄弟,结伴来了洛阳,暂时栖身在王世充这里,那时贫道就想,王世充并非英雄豪杰,不过是乱世之中捡了个便宜,偏安一偶的宵小之辈而已,二哥你们不会真的跟他走到很近,应该很快就会从他那里出来,没想到后来才听说,五弟居然做了他的驸马,我便猜测,这下你们,少不得要在洛阳久留了”
秦琼叹道“留了这么久,五弟盛情难却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罗成的病,你也看到了,谁会想到,年纪轻轻的,竟然病成这般光景,今天要不是老三你来得及时,就、唉”
想想兀自后怕。
程咬金也道“谁说不是呢,你看看老兄弟这身体,折腾成啥样儿了,吃不能吃,喝不能喝,愁死我啦”
徐茂功道“是啊,这也是我始料不及的,四十六弟虽然年轻,其实一向心事最重,也最多虑,心病加身上的病,才会一病至此吧”
秦琼道“三弟所料不差,我这表弟,唉,的确心思太密,有时反而压抑束缚了他自己,我,我真是担心”
徐茂功道“二哥放心,罗成心脉虽弱,但以贫道看,并无衰竭不治之象,应该很快会有起色的”
秦琼叹道“全仗三弟,妙手回春”
说了会子话,秦琼却不提投不投唐之事,徐茂功何等聪明,已知他心里太多顾虑,一时拿捏不准,自己不好追问得太紧,想着,必得缓个一两日,等他今天那惊着了的劲缓过去了,才好再跟他提,那时他才真有心思静下心来考虑。
因此徐茂功虽然心急,也没再多说,兄弟们又唠了会儿家常,又商量商量罗成的病,老程道“我的屋就在隔壁,三哥你就在我那屋歇吧,天亮你再回这屋,就近照应着,如何?”
秦琼道“这样最好,今天一天,大家都累了,先歇了吧,明天你们再过来看表弟”
程咬金徐茂功应了,又看了看罗成,见他睡得甚是安稳,才放心去了。
秦琼梳洗已毕,在床头坐下,虽说累了,却哪里能睡得着。
回想今天之事,秦琼头一次感觉,自己的那颗心,生生地被人从胸膛里挖走了,空了,轻飘飘的,没了着落。
知道表弟对自己重要,却没料到,竟然到了拿他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地步,自己没有了,可以,他没有了,不行!
他其实也被自己那时的举动惊到了,原来一向沉稳厚重如自己,也会有这样惊人的冲动之举,不过,那一刻,他知道是顺从了自己的心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告诉他“跟了他去,生死不离”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如果表弟真的没了,他的世界也黑了,死了,生亦无可恋。
拉过少年的手,男人默默地用指尖轻抚那手心里的每一条纹路,表弟的手真是好看,修长匀称,光洁如玉,每条纹路都很清晰干净,一目了然,一如他的为人,犀利干脆,棱角分明,不象自己的手上,纹路错综复杂,理不清头绪,乱糟糟的一看就是一生劳碌的命。
也好,自己劳碌,总好过让他劳碌,而表弟,永远那样就好,不用改变。细细搓揉着漂亮却冰冷的手指,秦琼真想把自己身上的热乎气,都给他才好。
看他睡得稳当,秦琼的心,多少安慰了些,还得说就是三弟啊,又有本事,又对自家表弟的心思脾气最是了解,由他下药,表弟一定能好起来。
真想看到从前那个浑身是刺,张牙舞爪,不笑时冰山一座,一笑又如沐春风的小表弟,自有万种风情,却谁能效仿的罗公然。
表弟啊表弟,你也吓得为兄不轻了,差不多该醒醒,和哥哥说句话吧。
一睁眼他会说什么?第一句肯定又是表哥,他怎么这么爱叫自己呢?总也不厌似的,永远都是这句打头,不过自己,最爱听的也是这句,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这么叫他。
这两个字,仿佛在宣示一种从属,一种特权。
念及此,秦琼的心就象被点着了相似,热乎热乎的,这种很特别的存在感,让他想要珍惜,想要放在心底深处,好好收藏。
年纪越大,越懂得要去珍藏一些东西,越不会轻易放手。
投唐,不是不想,只是,现在不能,对现在的他来说,天大的事只有一件。
除此之外,凡事皆可靠后。
天下,前程,未来,都比不上两个字,罗成。
以前他不能确定,今天过后,他很肯定。
人,才是最重要的,连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别的?人都没了,这天下,要来何用?
他很困,但是睡不着,迷迷糊糊的,就想和表弟说说话。
“你说你这孩子,可有多没心没肺,知道表哥实诚是吧,尽整这些来吓唬我”
“当年在北平府,咱俩对练,传枪递锏的那会儿,你那手闭气功一使,硬是假装没气儿了,吓得我抱住你,又哭又叫,差点没了魂,你倒好,笑得那么灿烂开心,老得意了是吧?觉得我这个大表哥可傻了,是吧?”
“后来我误杀了武安福,姑妈怪罪,你替我不服气,居然嚷嚷着要离家出走,再不回来,你可真够梗,真够淘的,我没把姑妈气死,你却添柴加码的,也就是姑妈,把你这宝贝疙瘩疼的宠的上了天,这才是你的杀手锏吧?一耍赖,人家就没辙了,什么什么的,都由着你了”
“表弟你说,那会子我的运气怎么那么背,误伤人命的机率都邪了门了,武奎的断刀,怎么就能飞到他自己的脖子上去了?唉,武亮拿剑砍我,你说你冲上来干嘛?我知道你那功夫比我这大表哥强得太多,可你年纪小啊,你能别老挡在我前面,什么都你来、你去么?你让我这大表哥,情何以堪啊?”
想起北平旧事,秦琼心头感慨,青葱岁月,两个人的清闲时光,一生之中不可多得,自己抱着他睡,哄着他吃,陪着他玩,这小表弟,曾经有那么几年,完完全全都属于自己,一回头,他总在身边,一说话,他总是给自己最真实的笑脸。
世人都道少保罗成冷若冰霜,人莫可近,只有自己,看到的才是最真最全的他。
秦琼明白了,表弟不是没有热乎气,只是都给了自己了。
如今他人是大了,可在表哥心里,他还是那个孩子,会耍脾气,会使小性儿,任凭他如何地叱咤风云,纵横天下也好,在世人眼中,他是战神亦或罗刹也罢,回到自己手心里,他就是他,从未改变。
唠唠叨叨还在继续,小半夜的,连秦琼自己,都不知说了多少,说了什么,总之他就是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老也说不完。
表弟能不能听见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必须说,不说,就把自己憋死了。
话说得太多,正昏昏欲睡间,没想到罗成忽然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说“是谁?谁用针扎我?我要杀了你”
秦琼吓了一跳,睡意全消,道“表弟你说什么?”
罗成睁眼看到他,委屈之极,扁着嘴道“表哥,有人拿针扎我,你替我杀他,好不好?”
拿针扎他?秦琼一想,哦,三弟吧?那可杀不得,那是大罗金仙,救命稻草,杀他不如杀我好了,赶忙道“表弟别怕,有表哥在,欺负表弟的,统统杀了,一个不留,都杀光”
表弟刚醒,神智还不甚清明,得哄着。
罗成的确不大清醒,闻言只道“那你快去,快去”
秦琼应道“就去,就去”仔细看看自家表弟,险些喜极而泣,柔声问道“表弟,你没事吗?”
“没事啊”罗成慢慢清醒了些,想起马车里”啊,是了,我好像胸口闷得很,喘不过气来呢,表哥,我、我没死吗?”
秦琼眼泪都流下来了,这话问的,伤人心呐“当然”摸摸小表弟的头“你要死了,我还能活着不?”
罗成定定地看他。
“怎么,傻了?”秦琼怕他不妥,忙问。
“没有”罗成淡淡一笑“原来我还活着”
“傻话,当然活着,我们都活着”
“嗯”罗成轻轻应了一声,忽又想起“我的牌子呢?”
“什么牌子”秦琼从怀里取了出来给他”是不是这个?这上面写的这么老些个字,是什么意思啊?”
罗成急忙抢过,塞在自己枕下,说道“不知道啊,只是看着好看才要的嘛,表哥你别管”
秦琼暗暗好笑,看都看了,还藏什么藏?他说他自己长大了,可有时看着,明明就是个孩子,想想他那时要这牌子,看了那八个字的心情,自己就先心疼到不行,抚他黑发,反复叹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罗成急着想岔开话题,故意问“真有人拿针扎我是不是?睡着了我都感觉到了,是那帮庸医吧?表哥你也不管管”
秦琼宠溺地笑“怎么管?”
“揍他啊,或者干脆杀了”
“这个可真不能那么干,打不得,更杀不得”
“为什么?”
“那可是你三哥”秦琼笑道”你说,揍他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