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作死 ...
-
姜洱醒来的时候……实则,她也没料到自己还能醒!
眼前是接缝紧密的木板,那是久违了床顶。眨眨眼,姜洱动动手,幸好幸好,手筋没断!动动脚,甚好甚好,脚筋也没断!除了左肩上五个火辣辣的指洞,似乎并没其他异样,姜洱心道莫非是自己最后体力不支出现了幻听,这么一想,稍稍心安,刚想一骨碌爬起来,就听到旁边有动静。
姜蟾宫道:“阿霜,言姑姑怎么样了?”
言霜道:“还能怎样?回去休息了。”
姜蟾宫道:“嗯,也是,昨天的情势真是吓人,还好玄华上尊赶来得及时,有神兽白泽在,这才解释了误会,不然真是难以想象。”
玄华?白泽?玄华什么时候养了一只神兽?竟然还是白泽?白泽乃是上古神兽,通万情,知天下一切鬼怪妖精,所以说……白泽没能看出她的魂来?姜洱心中大喜,怪不得自己醒来什么事都没有,想来有那么一只白泽在,任是什么怀疑都消除了!
姜洱了然,白泽虽通晓世间所有污秽精怪,能识天下恶魂怨灵,却独独识不出她的魂,乃因她的三魂七魄是在还活着的时候被活生生的抽离了□□,这样的魂非死魂亦非生魂,于六道之外,无归去,无可依,本应是作为一缕孤魂飘荡于世间直至消磨殆尽,最终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可她的三魂七魄才被抽离就被师父封在了妄心湖底,连一丝游荡的机会也没捞着,便直接去那漆黑阴冷的湖底等着消亡去了。
云召道:“父亲说婚礼重新定在了两日后,想必李、言两家都在重新筹划,阿霜,你不回去看看言姑姑吗?”
言霜道:“我就是被我姑姑赶出来的,她是恼了我了,说看见我就烦,叫我滚远点。”
姜蟾宫笑道:“言姑姑的脾气还是这么厉害啊。”
言霜道:“……是不太好。”
姜洱望着床顶出神,忽然听见姜蟾宫凑到她耳边道:“呀,前辈你醒啦!”
“醒了。”姜洱咳一声道。
云召道:“前辈,你终于醒了。”
姜洱坐起来:“你们在这干嘛呢?”
云召望一眼言霜,这才道:“昨日多亏前辈舍命相救,我奉父亲之命,特地和阿霜来向前辈道谢。”
姜洱如实道:“那到不必,言霜,你刚刚说你姑姑脾气不好?”
言霜愣一下,低头道:“我今日来就是来……我替我姑姑向你赔个不是。”
姜洱惊了下,起身道:“这话怎么说?”
言霜道:“我姑姑……她平时也不是这样的,只是一遇上和那魔头有关的事,便有些……要怪就怪那个十恶不赦丧尽天良的大魔头,若不是她杀我父母在先,毁我姑姑容貌在后,我姑姑她怎会……”
“什么?”姜洱失声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姑姑的容貌怎么了?”
言霜一怔,咬牙道:“我姑姑的容貌……被陆离毁了,天下皆知……你……”
“什么?!”姜洱一下坐回床榻,难以置信:“……怎么会?”怪不得,怪不得言月瑶一身喜服却红沙遮面,那并不是新娘的红盖头,而是遮面的面纱……
昔年里,言月瑶号称浮屠倾城,一副花容月貌,绝色的佳人。多少门名才子,穷一身之能,只为博美人一笑。可刚刚言霜说什么?
言月瑶……她的容貌……毁了?
“你说是陆离毁了她的容貌?这话是言月瑶说的?”姜洱坐在床榻上,半晌憋了这么一句,她往日累下的恶名里,条条大罪,桩桩滲血,可她却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件。
言霜恨道:“姑姑从不提及此事,但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还需再去问姑姑吗!”
姜洱:“……”好么,谣言害人啊谣言害人!
姜蟾宫道:“好了言霜,我看前辈脸色不太好,应该还需要休息,我们先走吧。”
云召亦道:“正是,李家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我们还是去看看是否能帮些什么吧。”
话还没说完,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姜洱抬头去看,那人正推门进屋,一身紫衣,银丝勾底落着琼纹,身姿修长,如墨般的黑发披肩,只在身后束了个结,面庞白皙清俊,高鼻薄唇,棱角分明,只是眼上系着一条飘逸又朦胧的轻纱——素云遮。
俊得绝无仅有,仙得无与伦比。
姜洱被这天人之姿震得抖了抖,心道:要了命了!
云召已躬身道:“玄华上尊。”
连夙左手握着一只小瓷瓶,点了点头,从容地走进了屋子。
姜蟾宫不失时宜地道:“见过上尊,我们就先告退了。”
连夙一来,气氛瞬间就变了,言霜三个都大气不敢出一下,只纷纷躬身施礼,低着头迈步往门口挪,前脚迈出门槛,后脚就加快脚步,风一样去了,简直如蒙大赦。
姜洱坐在榻上干抽嘴,忽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想起以前年少时,连夙的气场就不是一般的大,明明是跟她差不多的年纪,却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就连在问道门中,似乎也无人与他较为亲近。不像是他们浮屠,几个爱闯祸的天天厮混在一起,热闹得不得了,连夫子都被气得换了好几个。
这么一想,姜洱忽然就没那么紧张了。一别十五载,连夙似乎还是那个光环加身、不近人情、浑身透露着冷艳气息的连夙。这可真是好啊,姜洱暗暗叹了口气,竟然有点偷偷地庆幸,红尘归来,昔年好久往日古交,一夕之间仿佛什么都变了,唯独是她面前的连夙,似乎不曾有变。
碍于诸葛天仙的这个身份,姜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连夙相处,到底以前是打过交道的,绝对不可久留,还是早早跟连夙一拍两散的好,对,就是一拍两散!
“自己上药。”连夙已轻撩衣摆坐在桌旁,修长的手指将那白玉似的小瓷瓶稳稳的放在桌上。
姜洱:“……”
姜洱看了看自己左肩上那五个穿得透透的□□,伸出右手指了指道:“我没听错吧,你让我自己上药?玄华仙君……额不,上尊,玄华上尊!我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你竟然让我自己上药?!”
连夙其人,自幼成名,出生时便得一双天目,仙骨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因此一向是一副仙气缭绕,万物不染的模样,骨子里面透着高傲和寒气。外人看来,连夙就是一个妥妥的不食人间烟火、超凡脱俗、清心寡欲的典范。姜洱决定使出她装疯卖傻的绝技将这厮一击拿下,从此分道扬镳,后会无期。
果不其然,连夙只顿了一下,再次开口道:“自己上药。”
姜洱:“……哦。”
快瞧瞧这一副高高在上、纤尘不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看来他对这个当众爬墙给他戴绿盖头的未婚妻本来就很不满了嘛!那只要再接再厉,稍稍再努力上那么一丢丢就可以直接一拍两散,各自撒欢儿了嘛!姜洱站起身,嘴角勾起笑,准备大显身手。慢腾腾的往连夙那边挪,几乎是一点一点蹭着往前走,那前进的速度堪比当年浮屠山后山水榭里那只悠哉悠哉的千年老龟。
果然,连夙将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发出短而轻的两个清冷音节道:“过来。”
姜洱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硬生生包了两眼泪水,干嚎道:“我不过去!”
连夙:“……”
生生被自己的干嚎震得抖了抖,余光瞄见连夙果然亦被震了震,姜洱心中窃喜,面上做足姿态,凉凉的看了一眼那小小的药瓶,振振道:“我怕疼,你让我自己上药,那还不如叫我自己捅自己一刀呢!”
连夙道:“满口胡言。”
姜洱捂着心口夸张道:“我哪里有胡言,我说的都是真的,痛快地一刀下去可比这磨磨叽叽的疼法强多了。”
这话倒是七分夸张三分真心,昔年姜洱于杀场上笑傲,大大小小的伤口没有十处也有□□道,打得痛快了这些便都不算什么,只是过后那养伤的痛苦如钝刀子割肉般让她毛躁不已,即使是云凉使出了看家的本事,也不能让她老老实实的躺上三天。
这么一想,姜洱果然更加入戏了,挥着袖子凄凄惨惨地叫道:“除非玄华上尊你亲自为我上药,不然我今日宁可伤口溃烂也绝不涂药!”
“……”连夙端坐在桌旁不置可否,清俊的面庞上没带出一丝表情,只是那朦胧轻柔的素云遮下一双眼睛定定瞧了姜洱一会,就在姜洱已经做好了泪送他甩袖而去的准备时,他开口道:“好。”
“上尊你不要走啊!上尊你……啊?”姜洱才咬着袖子扭捏了一下就怔住了,不可置信地回神道:“你说什么?”
连夙只道:“过来。”
“……”姜洱鬼使神差的往前迈了一步:“我可是很怕疼的。”
连夙已经伸出左手,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抬就握住了她的右手腕,微一用力将姜洱往前一拖道:“坐好。”
姜洱安安稳稳地被按着坐到连夙对面,一双眼睛还盯着连夙一眨不眨,连夙看她一眼,开口道:“放松。”
好吧,姜洱只觉得更加紧张了,不就是上个药么,这是什么反应……不,应该说怎么会是这个反应?!难道一向高贵冷艳的玄华上尊面对她这样做作的无理要求时,不应该一脸道貌岸然不可理喻地拂袖而去么!然而她刚刚听见了什么?嗯?好?姜洱震惊了,连夙怎么能不按套路出牌呢!
眼看连夙一只手竟然当真去摸那药瓶,姜洱咬着牙后悔道:“要、要、要不我、我、我还是自、自、自己上吧。”
连夙刚放上她左肩的手一顿,抬头望着她的眼睛,不容置疑道:“不行。”
姜洱:“……”=口=
连夙垂眸继续动作,拉开她的衣领,掀开她左肩的衣角,一气呵成。白皙的左肩和藕段似的左臂暴露在空气中,姜洱瞬间感觉到左肩一直以来火辣辣的疼痛感上覆着上一层凉意,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感觉,太诡异了!难道换了副身体,承受能力也变差了?以往她换药时怎么没这感觉!
姜洱一懵就要起身,右肩已经被人轻轻按住,稳稳地将她按在了座椅上,她咬咬牙,扯着嗓子开口嚎道:“哎呀!好疼好疼!连夙,我疼!”
连夙眼皮都没抬一下,打开药瓶道:“还没开始呢。”
姜洱伸出右手抓上他按在自己右肩上的手指,不管不顾地嚎起来道:“啊?……可是我已经开始疼了!我不管,我不要!救命!救命啊!”
忽然外头传来一丝倒抽声,姜洱耳朵尖,一下就听见门口处有几人正慌张的动作,急火攻心,她登时脑筋邪性的转了个弯,抬头对着连夙一咬牙,猛的扑了上去。
连夙本是正欲为她上药,这样近的距离,一下就被姜洱十足十的扑了个满怀。
连夙:“……”
姜洱已经冲着门口嚷道:“来人啊!救命啊!非礼啊!”
“咣当!”
门口顿时一声巨响,门一下子就被三个摔进来的身影撞开了。
言霜不可置信的瞪着一双眼睛,结巴道:“你、你、你、你们!”
姜蟾宫一下捂住眼道:“啊呀!非礼勿视!我还小啊!”
云召一张脸已经红了,正努力憋着不说话。
姜洱扯了扯嘴角,不忍道:“快!我要非礼玄华上尊了,你们还不赶紧把我带走吗?!”
连夙:“……”
蟾宫:“……”
云召:“……”
言霜:“……………………………………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