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未妨惆怅是清狂（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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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已急忙走下了自己的御座。
“怎么不多披件衣服，就这么出来了！”明着是指责，可话语间的关怀谁都听得出，而且这样的语气从九五之尊的嘴里出来，更是惊掉了很多人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下巴。
“不是你急着要我来的吗，没事的话我回去了。”来人淡淡地开口，他的声音就如窗前厚重的铜铃被风击响时发出的响声。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竟真的转身欲走。
“星儿！”
——这是文武百官六年来知道的第一个关于“那个人”的确切消息，“她”叫星儿，消息出自皇上之口。
其实，朱厚照以前不是这么唤他的，他以前叫他“小孟”，这在豹房平日伺候着的宫女宦官耳里，自然就变成了“晓梦”。后来朱厚照就不这么叫了，因为有太多的人都会叫他“小孟”，朱厚照需要的是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称呼。所以后来，他开始唤他“星儿”。
当然没有其他人会叫他星儿，因为没有人会这般称呼一个男人！
是的，男人。
这个众人眼中的“妖妃”，居然是一个男人，这要是被百官知道了，估计对当今圣上就不只是“不满”那么简单了。
可是，除了近身伺候他和朱厚照的一个叫谷大用的太监，加上他的心腹，这偌大的皇宫里就再没有别人知晓他真实的身份了。
而至于人都到了眼前百官还没有发现这个秘密的原因，大抵也只是他们先入为主地想着，皇上哪怕再荒唐也断不会将一个男人纳入后宫吧。
况且眼前之人长身玉立，虽着一身平常男子的白色长衫，面貌却极为柔和，几乎不见男子坚硬的棱角。特别的是，他穿的是件高领的衣衫，大概是皇上怕他受冷特意为他定制的，在那领上还覆着浓密的白狐毛。那一丛绒绒的软毛，将他整个人都描绘得柔和了不少。至于他眉目间的英气，世间又不是没有此般英挺的女子。
所以，众人最终还是把这个男人当成了一个身材高大、英姿飒飒的女人而已。
这个男人，就是因逃避老伯的追杀而来到皇宫里的，孟星魂。
但可惜，这句“星儿”朱厚照叫得舒心，听的人却极为难过，甚至可以说，这样的称呼只能叫他想要呕吐！
那句喊声止住了迈出的脚步，此时孟星魂正背对着朱厚照，他的面色惨白，牙关紧咬，胃也在一阵阵的痉挛着，全靠着意志努力绷直了身子，才避免做出当众倒地这等无能的举动。
他的胃里空空，涌上喉间的只有烧灼的胃液，再无其它。
他其实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在很多时候，只要不是朱厚照在身边强制要他吃，他就经常会把吃饭这件事忘掉，哪怕随侍的小宦官提醒再多次也无用。
等那翻涌的感觉终于不再那么强烈了，他定了定神，终于回头又看了一眼正殷切期待着他回应的朱厚照。可惜朱厚照那在看到他回头的瞬间明亮起来的眼睛依然没能打动他，他只淡淡扫了一眼，又有意无意地往那个百花美人的方向瞥过，随即便一句话没说，就又抬起了他刚刚被叫住了的脚步。
这次朱厚照没再拦他，任他像来时一样快的离开了。
孟星魂就像一阵风一样，匆匆刮过又急急退去，加上顾及着他的皇妃身份，结果在场除了朱厚照外的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甚至没人能看清他的脸。
但以后倘若再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与他遇上，就绝对没有人会错认他！
因为他的眼睛，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只一眼就能刻进脑子里，哪怕是站在最偏远角落里的小宦官，哪怕是根本就没打着要看他的主意的人，有生之年也绝不可能再忘掉那双眼睛了。
他们突然开始无缘由地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自惭形秽，就连原本不可一世的百花美人都垂下了她美丽的头颅。这些长年意见不合你争我夺的文武百官心中渐渐形成了一个共同的念头：如果真的是这样一个人的话，那他还真有集帝王的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资本！
如果说百花美人是人间的美人，那他，便该是九天之上的仙官！
就算是在天山上最洁净的水中浸润过千年的黑色琉璃珠，到了他面前与那双眼睛一比，也只会让人当成沙滩上一抓一大把的烂泥黄石。
鸦雀无声的会场在孟星魂走后很久依然没有人说话，连众多的呼吸声都融进了风里，好似在这样的月夜本就该如此宁静一般。朱厚照垂着手站在之前的位置，甚至还维持着孟星魂走时的动作一动不动。他的身前是一大片空地，他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又是一阵风挟卷着凋落的春花花瓣从他面前打着卷儿吹过，把他的身影渲染得无比寂寥。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在难过，甚至可能是在愤怒，毕竟九五之尊居然被人这般不留情面地对待，不用想也是该掀起滔天之怒的！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等下会被迁怒的准备。
但是没有人知道，朱厚照那被夜色遮掩住的嘴角，其实正泛着无奈的苦笑。
“……哎呀，家里的野豹子又亮爪子了，该怎么办呢……”
朱厚照还是抛下了宴会上的众人，独自回了自己在豹房居住的摘星楼*，一路上他还在想着该如何安抚他那只好像永远都在闹脾气的豹子。
一进屋，他看见的就是一个青年独立窗前的背影，那样的背影，才真的该用“寂寥”来形容。
他的心一沉，快步走过去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果见窗外的草丛里，正睡着一只小小的白色蝴蝶。
蝴蝶，又是蝴蝶！一股怒意无可遏制地涌上心头，哪怕刚刚在文武百官面前被他落了身为帝王的面子，朱厚照也没有生气，但是现在，他是真的生气了！
不由分说地“嘭”的一声大力关上了窗子，任凭那脆弱的木质窗板在他的力道之下崩了角，扬起漫天细小的木屑，他都完全不在意。他一把拉过孟星魂的胳膊，直接就将人拖到了那宽广的龙床上。
孟星魂也毫无反应，任他施为，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是绝对的顺从。
可他这样的“顺从”，对朱厚照来说却是火上浇油！被怒火烧红了眼睛的皇帝，伸出左掌死死捂住了那双空洞又美丽的眼睛，跟着就俯下=身啃咬起了那被夜风吹得快没什么颜色了的唇。
就像只饿了许多天的狼，终于捕捉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猎物！他用牙齿在猎物上留下印记，用唇舌在猎物上标上味道，同时，他也用炽热的呼吸来表达对猎物的膜拜。
很快，他的猎物——那两瓣唇，就沁出了比唇色还要艳丽的血。甜滋滋的，带着呛鼻的腥气，这让他更兴奋了！
他卯足了劲儿，啮咬，吸吮，舔=弄。激烈的水声描绘出极度的渴望，连空气都浸满了火热的湿气。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要眼前这个人！
可是，他很快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突兀的，就像一个卡了动作的木偶，甚至都可以让人听到木质间紧涩的“吱呀”声。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了，这此刻已变得殷红带血的唇，还不是他的“猎物”，而他身下的这个人，就更加不是！
他放下了桎梏的左掌，果然看到那双之前被遮掩住的眼睛里，除了“漠然”什么都没有。
朱厚照脱了力一般，挫败地倒在了龙床上，仰躺在孟星魂的身边。
“你什么时候，才能……”他出口的声音带着因未尽的情=事而产生的沙哑，当然，还有无奈。他没有把话说完，他知道孟星魂明白的，因为在他们认识的这几年里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况且，身为一个九五之尊，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孟星魂的回答，依然简单明了，他冷淡又平静地说：“你想要就要，不要那我睡了。”
这人，永远都知道怎样才能更好地激怒他啊！
朱厚照气急，一个翻身又压到了孟星魂身上。这次他倒没有再如刚才那般粗暴，动作间反而有些温柔。他温柔地挑开身下人的衣领，摸上了第一颗盘扣。手下动作极为缓慢小心，一个扣子便解了很久，他像是把那枚盘扣当成了什么无价的珍品一般小心把玩，眼睛却一直在注意着孟星魂脸上的表情。
直至露出了那细致的颈项……也露出了那盘踞在脖子上的，丑陋的铁环！
——原来，这才是孟星魂愿意穿那颇为女气的带毛高领衣衫的原因，只为了挡住那不堪入目的“饰品”！
猛地与冰冷空气接触，孟星魂不自觉地打了个小小的寒颤，[这副身体，真是越来越差劲了啊……]他这样想着，随即为即将发生的事情闭上了眼睛。
他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开始的大多数都是些无情的妓子，不过后来，他也曾有过一个世间最好的女人。
现在，他是别人的“女人”。
铁环的内侧还包着一层柔软的丝绸，像是怕弄伤了他一样，可这在孟星魂看来，只觉得讽刺。
朱厚照只要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就会亲手给他锁上一条冰冷的铁链，从他脖子上的这个铁环，一直连到屋子的角落里。铁链很长，足有十几米，在这个屋子里他可以随意活动，但永远都出不了这个笼子！至于今天，还是朱厚照为了让他能够去参加宴会，而特意给他的“优待”。
朱厚照倒是经常会给他办宴会的，美名其曰“想让你高兴高兴”，但这还是他第一次露面。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身为一只被关起来宠物，会很愿意到人前去被随意参观，更加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今天他会去，也只是因为朱厚照这样荒诞可笑的殷勤，让他烦不胜烦而已。
不过，最令他难过的不是脖子上的锁链，而是被强迫加诸于身上的无形的锁链，比那“命运”二字更残酷的，是他现在的生活。
他已被万千道沉重的锁链勒得喘不过气了，可只要还想活着，他就不得不接受这一切。而他孟星魂，准确地说是现在的孟星魂，却是比任何人都想要活着！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未妨惆怅是清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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