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3 ...
-
昏暗的阴雨天，昏暗的墓地，昏暗的人群，和大片乌压压的黑伞。一块不断被雨水冲刷的崭新石墓碑静静地横卧在地上，上面的照片框里，黑白色彩、面带微笑的年轻的泰勒夫妇不停地相视而笑。
“节哀。克里斯汀。”
“愿梅林从此眷顾你，克里斯汀。”
“一切都会过去，我可怜的克里斯汀。”
……
白蜡木的大床上，克里斯汀猛地睁开眼。她双眼还有些怔忡，显然还走不出刚刚那压抑而熟悉的梦境。
卡其色的绒布窗帘，还没有透过一丝光亮。
不是晨曦，就还是黑夜。
克里斯汀并不想起来。她强迫着让自己再次闭上眼，试着再睡一会儿。她知道自己会睡着的
因为，这五年都是这样。
一切都会过去，晨光终会出现。她一直都知道，她也在努力，真的有努力。
她是被窗帘缝隙透过的阳光刺到眼皮才再一次醒转的。她微微往里侧侧过脸，又躺了会儿，便正式睁开眼算是醒来了。
泰勒家不是很繁盛的家族。定居意大利温暖南部的爷爷奶奶只有爸爸一个孩子。回英国参加葬礼的他们，虽然表达了抚养她的意向，但她并不想再打扰年迈的老人们安静的暮年。
父母的去世已经让他们很受打击。
老人们往往喜欢安好的最后时光，年纪一长，他们经常远离本国巫师界的尘嚣。她也差不多长大了，实在没有必要让他们再回到英国来照顾她。
这也有先例，到来的魔法部相关工作人员也肯定并尊重了她的决定。
趿着白棉布的拖鞋，她来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珍珠白睡衣的年轻女子。
镜子裂开了嘴：“哦，我美丽的主人。你的头发比最好的美酒还醇厚，那流动的光泽比星光还闪耀。你的皮肤和牛奶一样白，你的眼睛像大海一样温柔迷人。你为什么不用用最新的荣光魔药，为什么不使用最新的亮色唇膏，为什么不好好打扮你漂亮的脸……”
克里斯汀失笑地马上走开：“穿衣镜先生，你难道是能认识化妆品店的镜子么？”推销真敬业。
但是这没有结束。等她走进了洗漱间，在她刷牙洗脸的间隙，洗面台上方的镜子也开始夸张地吟咏：“难以想象您又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您奶白的皮肤居然依旧没有光泽，您发白的唇依旧干裂得可怕，您蔚蓝的双眼里依旧布满血丝，天啊，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事……”
克里斯汀洗漱完连忙逃一样，到更衣间换了条简单的浅蓝过膝长裙。刚要直接下楼，身后化妆镜就尖锐地大叫，简直像玻璃茬划过她的耳膜：“天啊，难以置信年轻貌美的主人您居然打算不画妆就要下楼，让您干涩的皮肤去直接接触油烟，甚至会一样首饰不带就出门……”
“梅林……”她轻轻低喃一声，叹口气回了起居室。
再下楼的时候，她显然面上有了简单的妆容，颈间一弯洁白莹润的珍珠项链。
但不满意的镜子们依旧在背后七嘴八舌地吵闹，她笑笑还是下了楼，眼角，却有些湿润。
是的，家里所有的镜子都被她换成魔法的。虽然吵闹了点，但是，至少感觉家里没那么空旷。
当克里斯汀终于端出煎好的荷包蛋和土司，摆上一杯牛奶麦片在一旁的时候，一只她熟悉的灰色猫头鹰气势汹汹地从刚开的窗户里飞过来，在半空扔下一封信，居然是吼叫信。看着浮在半空开始幻化出张合的熟悉嘴唇的吼叫信，克里斯汀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等她反应，这封吼叫信用和主人一样的效率飞快地展开：
“我亲爱的克里斯汀，我知道你一定已经起床，也知道你一定会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你肯定不会记得今天晚上克威斯酒吧的舞会！不要狡辩了！你知道我从摩金夫人那知道你花店今天正常营业有多愤怒吗？显然你根本没有为自己留下足够的装扮时间！你可是我们赫奇帕奇学院这届最漂亮的女孩子，居然到现在还没确定过一次稳定的恋爱关系！我相信叔叔阿姨也不会安心的！听好了，我今天晚上看不到妆扮好的你，一定会生气的，我发誓！另外，不用担心你的店了，摩金夫人答应我会替你向今天预约的顾客解释的。”
“砰！”，克里斯汀连忙要拖开杯盘，但刚刚幻化出怒吼的嘴的信纸自我燃烧化作灰烬，纷纷扬扬地飘下来，还是洒的杯子盘子里到处都是。
克里斯汀哭笑不得，无奈地叹气：“乔安娜究竟知不知道她又毁了我一顿早餐。”她这个爱寄吼叫信的习惯真是让人无奈，更可怕的是她的吼叫信的脾气也越来越急躁。
她愣了愣，才想起抓把面包屑去喂一边脾气同样很是火爆的猫头鹰信使，虽然还是晚了一步，她的碎花旧桌布已经被抓出了几个洞。
看他终于吃饱了满意地飞走，克里斯汀有些无奈和怅然。
看着旧桌布，她拿出魔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念出了“恢复如初”，看着用了七年的旧桌布转眼变成了崭新的摸样，就好像，它身上承载的回忆也一瞬间散失。
她不由看看旁边的斗柜，上面父母的合影不停地转过头来冲她微笑。
然后转回去。
再转过来。
但也不过如此。
毕竟那只是一张魔法照片，而不是画像。不会说话，不会做出更多的反应。
对于巫师来说，最可怕的也许就是意外的横死。爸爸妈妈太年轻，根本还没来得及留下自己的画像。
不然，就算是一个模拟的情感载体，也会让人安慰的多。
克里斯汀重新做了一顿早餐，再一个人安静地吃完。
之后，倚靠着玻璃落地窗边的棕胡桃木小长桌，就着透进来的阳光，看了会儿每天差不多内容、也差不多时间被报社猫头鹰从窗户里丢进来的《预言家日报》。
然后，起身走去屋前小白木栅栏围出的小花园，例常照料郁郁盛开的蔷薇和三角梅，以及房屋周围的爬藤；顺便站在庭院里，呼吸一下，也和门前经过的邻居打个招呼。接着再替会客厅里的紫罗兰做了日常打理，并一一为餐厅里的七盆不同颜色错落摆放的兔耳花浇水，施保鲜魔法，延长它的花期。毕竟已经入夏了，这种报春花本来早该谢了。但是巫师们常常会用点小魔法来延长它的美丽时间。
这些日常都做完，又一个上午过去了。
午餐随便拿了个前天剩下的土豆，做了烤土豆，夹上蛋黄酱；还是一个人，坐在餐厅的桌上，慢慢地吃完。
吃完后，她认命般地上楼去打理换装……
克维斯酒吧的舞会本身就带点社交性质，参加的也大多是年轻人，对于具体开始时间和舞会模式都没有太多讲究。
晚上克里斯汀进到酒吧里面的时候，不算晚，但已经很热闹。
灯光迷离昏暗，音乐已经响起。各种酒的味道，香水的味道，杂糅在一起，其实挺混乱的；但还算好，比起有的酒吧里刺耳的电音和组合锣鼓声，还有到处疯狂旋转的彩色灯光球，这里还算含蓄，能够消遣放松，而不是耳朵被震聋，眼睛也发晕。但是克里斯汀学校的室友，最亲密的闺蜜乔安娜是更喜欢后者的，今天她选择这的交谊舞会，还真是照顾克里斯汀了。
好吧，克斯斯汀自己是真的不喜欢那种嘈杂的热闹。
她穿的是浅绿色的小礼服，样式简洁清新，但剪裁合体，看着身姿也很是窈窕；踩着中高跟的白色漆皮尖头舞鞋，耳上是绿松石的耳钉，手上是一串鲜花纹样的银链子。不隆重，但总之不能说她在这个礼服的世界里不合群。
舞池现在看着正乱着，也看不清人；她便也不急着找乔安娜他们，绕到一边的吧台，打算先坐会儿。但没靠近，她就察觉到一股极其清冷的香气。
这香气很幽微，却没有被旁人的浓郁香水味掩盖，她无法忽视，也无法不熟悉。
她想到了自己梳妆台抽屉里，那方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齐的方巾；五年过去，一拉开抽屉，依然有冷香扑鼻。
熏染技艺一定很高超。
她这么混乱地想着，眼神不由有些急切地在四周逡巡，然后，如有所感一样，和一双暗沉的黑眸两两相对。
那一刻，克里斯汀脑中不停回想着镜子先生的话，她的皮肤最近很干涩，唇边干裂，发色黯淡……
天哪，她该庆幸今天乔安娜逼她化了妆吗？
在她大脑恢复正常处理能力之前，踩着高跟鞋的脚，已经控制不住地带着她向那个角落靠近。
当然，很多年后，她一旦回想，都会感谢自己的年少冲动，让她有机会在最好的时候，一步步接近那个深沉阴暗却也会很温柔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