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国戏》陌苏戏

39、第三十八章 残忍

　　照田鼠这么说，那朵她跟亦纱一起撞见还摘给阿胖的花，就是万花。想来即便那时阿胖尚小，以他那么胖一坨的壮实模样摘朵花绝非难事——然而他拔不起。而鼠妖又说那朵妖花原身只有花俏的转世才能摘起，那么亦纱便可能是花俏转世了。再者，鼠妖口中的花是淡粉色的，她俩那日遇见的亦然如此，若说此花非彼花，那岂不是巧合得过了头？

　　如此说来，一切便通了，亦纱即是那个花妖转世，而阿胖必然是将花交予了他人，使得亦纱无法化成花妖。再想想阿葵步步生花，那拿了花的人，定然是她。

　　思路理清，浅沅心头却有些慌乱，她希望是自己的破耳朵听错了老鼠的话，可又想搞清一切。

　　好奇心害死猫，这是常事。然而此时，谁也料不到还会害死另一只猫。

　　消化完田鼠说的话之后，这个事实立刻水落石出，然而有她来说还不足以令人信服，浅沅拉起不明所以的阿胖，径直向雾萧走去。

　　与此同时，亦纱方洗好碗从厨房走出门，而另一边，阿葵也正巧扫干净了屋子，几乎同一时刻踏出房门的两人皆一头雾水地看苏浅沅拉着毛二胖走向雾萧。

　　隐隐，她们心头都有些莫名的慌乱。

　　只见她止步于小田鼠面前，把巴掌大的鼠妖从地上揪起来，一字一句问道：“小老鼠，把你方才说的，一字不漏重复一次。”

　　“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它在她手上手舞足蹈还一边冷哼，“想都别想，这可是妖界的事，与你们这些凡人无关！”

　　凭什么要告诉她？她算老几啊？

　　君亦陌在一旁风轻云淡地雪上加霜道：“鼠妖……怕不怕猫？”

　　五步十分配合地喵了一声，阿黑也附和着喵了一声，八阿哥学着它俩喵了两声。

　　田鼠慌张地缩缩爪子，撇撇嘴道：“哼，但说无妨，我又不怕你。好好听着了，妖界的万花妖真身美得无与伦比，不同于别的花鲜艳亮丽，它是淡粉色的，还有……只有花俏转世才能发现它的踪迹。”

　　果然是……苏浅沅心漏跳一拍，又逼问道：“前面一句呢？”

　　千万……千万不要是真的……

　　然，世间多的，就是千万分之一。

　　“万花原身只有花俏的转世才能摘起，摘起那朵花后带在身上有一时辰，她的转世就会重新变为万花妖。要是摘了花后带在身上可其间要是花被别的生灵夺了去，那么除非夺回来，否则那另一个生灵带了一时辰，便会变为万花妖。”它哗啦啦又重复了一遍，“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凡人问这些事做什么！”

　　不着痕迹的，君亦纱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微微颤抖，苏浅沅明白，她也明白了。

　　她们都明白了，原本现在站在雾萧身边的该是亦纱，原本现在与他恩恩爱爱的是亦纱，一切原本皆是属于她的，他的温柔和煦该是她的，他无可奈何的宠溺该是她的，他心系心疼的该是她，与他许下一生缱绻的该是她，与他同泛一舟上的该是她……

　　君亦纱眼底逐渐湿润，水雾朦胧了双眼，身形无助地后退，继而放开力气快消逝掉的双腿，向外跑去。

　　除了苏浅沅以外，众人皆如行五里雾中不知所云，浅沅看亦纱单薄的身影远去，她很想随她身后而去，作为一个嫂子、姐姐抑或军师去安抚她，可她现在还不能去。

　　她要将一切完完整整披露在雾萧面前，让他知道他所伤害的憎恶的视若无睹的是谁，令他清楚他当成宝护着的疼着的爱惜的又是谁。

　　众目睽睽下，她倾身问身边的毛二胖道：“阿胖，那一日，你初遇我与亦纱时，我们俩正在端详一朵花儿，你是不是也瞅见了那朵淡桃色的花？”

　　阿胖不知她问这个做什么，实话实说道：“对啊，那朵花好美，世间绝然找不着第二朵，我当然记得。”

　　浅沅依旧自顾自地问阿胖：“那朵花你要摘给你妹妹，可是你花了多大力气都摘不起来，后来亦纱她轻轻一拨花便落入她手中还交予了你，对么？”

　　“你怎么又提这事……我阿胖连一朵花都摘不起来实在是奇耻大辱，你还说了一次又一次……”阿胖洋装生气，又道：“是啦，亦纱姐力大无穷，把花给摘起来了。”

　　话音方落，雾萧后退的脚步引起众人的注意。他稳了稳身形，脑海却是乱得一片。听她跟阿胖近乎一唱一和的对话，他全身僵硬得如同石块一般，动弹不得，他的心犹如灌满冷铅，沉得他几乎要站不起来。

　　他隐隐猜到什么，什么东西像一个明明白白悬挂在他眼前的稀世珍宝，他只须再往前一些，便能取到，然而双手碰上去，却是万劫不复。

　　痛心疾首，败给了天命。

　　这头的苏浅沅松口气，心想，只差一步之遥了，雾萧变会明白事情真相。

　　“那么，告诉我。”苏浅沅微微一笑，笑容像极了苏流水的温文尔雅，她再次问阿胖道：“你把那朵花儿，送给谁了？”

　　毛二胖搔搔后脑勺，童言无欺的说道：“给我妹妹了呀，给阿葵妹妹了嘛。”

　　一句话，在院中，久久萦绕。

　　阿葵妹妹四个字，如同长刀从心壁开始，一点一点深入雾萧几乎不堪一击的心脏，刀刃犹如在心壁上划了几划，继而秋风扫落叶一般毫不留情地一箭穿透。

　　他先是怔了良久，继而猛地捂住胸口，全身颤抖着，“不可能！你跟他私底下商量好的……这不是真的！”他逐步后退，一只手按着额头，长发被他抓得凌乱不堪，“她怎么会是花俏呢？怎么会呢？阿葵才是……你们骗我！”

　　他也尝到亦纱的痛了，这般看来上天很是公平，却又残忍不堪。在这件事上，到底是该信天命呢，还是人为？

　　苏浅沅摸摸阿胖的头，“谢谢你。”

　　阿胖茫然地看着一切，自己的妹夫这是怎么了？脑袋乱如麻，而另一边五步对他招招爪子，毛二胖才踉踉跄跄三步一回头地跑了过去。

　　浅沅转而与雾萧对视。

　　“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清楚。”苏浅沅步步垂着双眸看他，她不觉得雾萧多么令人生厌，但她觉得他太残忍，继而她又觉得自己残忍，要将这些事说出来。

　　“亦纱便是花俏的转生，那个你爱得矢志不渝至死不渝的人的转世，可你认错了她，你与别人定了长相厮守相濡以沫甚至是海誓山盟。她曾对我说，你刚来墨国时，是个犹如被人从万丈高空一抛而下的人，她那时正巧去皇宫玩闹，见你可怜，说你是上天赐的求君亦陌他别杀你，

　　你醒了，头件事就是找遗失的那一页恒轮，你要做的，她帮你；你说阿葵是花俏，她难过，可就是不说，我安慰她时，她对我说，阿葵是花俏，是你爱的人，那她就做二房吧，她不跟阿葵争，她能看着你就好。”

　　苏浅沅摇摇头看着他道：“她是个公主，养尊处优。可她爱你，早就抛开公主的身份，把自己放得那么卑微。”

　　“她不说我怎会知道？”怎么会知道她爱我？

　　苏浅沅的语气不再带着劝解，而是骤然凌厉起来：“呵，你不知道。”

　　对上她的双眼，雾萧往后退了腿，是啊，他早知道了。可这种事，一山能容二虎？他能爱的只有花俏，他以为阿葵便是。可怎料得到上天将花俏换了张脸完好无损地重新送回他身边，而他却是亲手的，把所谓挚爱的她伤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