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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曲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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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这一醉,直到次日午后才醒。他在地上躺了一宿,只觉头疼欲裂,待他慢慢回想昨夜对林平之是如何撒气用强,立时懊悔不已,踱出房来,便要去寻他道歉。只是四处也不见他,一问下人,才知林平之一早就和王伯奋的两个儿子以及王仲强的两个女儿外出游玩了。好容易等到天黑,五人终是回府,林平之见令狐冲站在一旁,瞧也没瞧他,径直走了过去。令狐冲不敢跟上前,默默离开准备再寻机会。可是一连数日,林平之不是和他的两个表兄表妹外出游玩,便是和王家子侄华山弟子在讲武厅切磋武艺,令狐冲一面也见不上他。一日清晨,令狐冲听得花房仆婢道:“新来的表少爷长得真是好看,不知哪家的姑娘那么有福气能嫁给他。”另一人道:“无论哪家的姑娘,也都轮不上你我。你就不要做梦了。”一人道:“那你和我一样,整日做梦。”令狐冲听这嘻嘻哈哈的打闹声只觉心烦,当即出门四处逛逛。
令狐冲识字不多,于古代史事所知有限,见到洛阳城内种种名胜古迹,茫然不明来历,看得毫无兴味。走进一条小巷,只见七八名无赖正在一家小酒店中赌色子。他挤身进去,便和他们呼幺喝六的赌了起来。初时手气不错,赢了几两,待傍晚时却一败涂地,四十几两银子输得干干净净。那些无赖便不许他再赌。令狐冲怒火上冲,只管叫酒喝,喝得几壶,店小二道:“你输光了钱,这酒帐怎么还?”令狐冲回顾自身,除了腰间一口长剑,更无他物,当即解下剑来,往桌上一抛道:“给我去当铺里当了!”那无赖还想赢他钱,忙捧剑而去。令狐冲又喝干一壶,待那无赖回来,再和众人赌了起来。赌到傍晚,已是输得精光。
林平之和他的表兄姊妹一早便出来再洛阳各处寺观中游玩,直到此刻尽兴而归。归家之时,见前头小巷中似乎一群无赖正在围殴一人,林平之表兄王家驹忙冲上去:“闪开,闪开!”挥起马鞭将众无赖驱散。被围殴之人正是令狐冲,他因赌输了钱和无赖一言不合,酒兴又上来,便跟他们打了起来。只是他手中无剑,身上力气全失,只给几名无赖按在地下,拳打脚踢,片刻间便给打得鼻青脸肿。林平之连下马将他扶上马背,赶回府中。林平之气恼他这醉醺醺的模样,将他送回厢房就转身离去,令狐冲自觉狼狈,只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几日后,林平之正坐在房中读书,忽听得下人来报,王元霸请他去花厅之中有事相叙。林平之赶到花厅,发觉岳不群夫妇与华山弟子皆在,两位舅舅与四位表兄姊妹也在,令狐冲双手脱臼,立于厅中,正仰天大笑,笑声半晌不止。
岳不群道:“冲儿,尊长问你,便当据实禀告,何以胆敢如此无理?什么规矩?”令狐冲道:“师父,弟子重伤全身无理,你瞧这两个小子怎么对付我,嘿嘿,这是江湖上待客的规矩吗?”王仲强举起一本册子道:“倘若是朋友佳客,我们王家说什么也不敢得罪,但你负人所托。你将这部辟邪剑谱据为己有,这是盗贼之形,我洛阳金刀王家是清白人家,岂能再当你是朋友?”王元霸道:“令狐贤侄,小孙一时得罪,你也不必介意。人孰无过,你即把剑谱交了出来,冲着你师父的面子,咱们还能追究么?我先给你接上了手膀再说。”说着下座走向令狐冲,便要去替他接膀。令狐冲退后两步,厉声道:“且慢!我令狐冲可不是木头人,着手臂说折便折,说接便接,令狐冲可不买你的好!”
林平之此时明了事情经过,只向令狐冲走去。令狐冲初时见林平之也来到花厅,只担心他同王家人一样怀疑自己偷学了辟邪剑谱,此时见林平之竟是来替他接上双臂被扭脱的关节,心中一热,说道:“平之,多谢你了。”林平之也不理他,只回头对王元霸说道:“外公,这册子如何见得是辟邪剑谱?咱们可不要错怪了大师哥!”王仲强抢先答道:“平儿,你年纪尚轻,不知这江湖险恶,你爹爹妈妈临终之时将辟邪剑谱交给他让他转交给你,可他,却占为己有!”说完便将那本册子交给林平之。令狐冲听得此话,愤慨不已:“林震南夫妇临终遗言,我已经一字不落的转述给林师弟,又哪里来得什么辟邪剑谱!你既说这是,那便是好了,但愿你金刀王家依照样式练得天下无敌的剑法,从此洛阳王家在武林中号称刀剑双绝!”
王家驹听得他无礼,上前道:“令狐兄,听平弟说,你剑法了得,曾经大败各路高手,又一招刺瞎十五个高手的眼睛,如此神妙,怎的以前在江湖中没听过你令狐兄的名头?若不是最近得了辟邪剑谱,练了这绝世无双的剑法,你的剑术怎能如此精进?”
陆大有听得王家驹话中咄咄逼人,再顾不得礼数,跳出来道:“大师哥大败青城派与田伯光,这便是江湖上传遍之事,你不知道,只是你孤陋寡闻!大师哥得我华山剑法真传,又何需再学别派剑法!若是那辟邪剑法当真举世无双,福威镖局又哪里会。。。”说到一半,令狐冲打断他道:“师弟,好了不要再说了,清者自清,我没做过便是没做过,多说何益?”
林平之道:“外公,舅舅,我在华山得大师哥多加照拂,他绝不是那居心叵测之人!何况,大师哥在破庙中所使剑法,虽存招式之意,而无招式之形。剑法中有招如无招,变幻莫测,这绝不是我林家的辟邪剑法。大师哥说剑法是从一位前辈高人处学来,那就是从那学来的,或许那位前辈性子古怪,不许大师哥透露踪迹,总之,他是绝不会做偷学剑法这种偷鸡摸狗之事的!”令狐冲听得林平之如此说,当真畅快无比,只觉就算全天下人都误解他,也都不是什么要紧事了。他见林平之不过几句,便将独孤九剑的剑意要旨说得通透,暗道林平之天资绝不在自己之下。只盼回华山能再寻到风清扬,将这套剑法也传授于他。
林平之拿起手中册子翻看几页,又道:“过去在家中,爹爹时常抚琴弄箫,我虽不精通,但也是所知一二,这册上所记的符号,明明就是琴谱和箫谱,并不是辟邪剑法。”王仲强道:“武侠秘笈种类极多,有人为了守秘,怕人偷窥,故意将武功图谱写成曲谱模样,这也不足为奇,平儿你可看仔细些。”
王元霸将府中善于奏箫的易师爷请出,令他按照曲谱中所记谱法演奏。易师爷初时双目一亮,左手两根手指在桌上打节拍,哼了一会,突然之间,声音拔高,忽又便哑,皱起眉头道:“不对,不对!此处宫调,突转变徵,实在大违乐理。这里忽然又转为角调,再转羽调,那也是从所未见的曲调,晚生实在吹不出来。”易师爷低头沉思一会,又道:“除非是,除非东城的绿竹翁,他吹奏的洞箫比晚生高明的多,或许能奏出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