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轻尘三世之少年行》树心

7、《归去》第三章

　　方轻尘到大殿时登基仪式已快开始，百官早已来齐，正一脸庄严肃穆排列得整整齐齐，只在他穿过人群走到队伍最前列时窃窃私语了两声。
　　也无非是些他如何恃宠而骄目无尊上之类的。
　　别人说的这些话，方轻尘从来懒得听。
　　只是……他是在最后一个才到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入那人的耳朵里了吧。
　　微微牵起一丝笑，却也不甚在意。
　　反正再过半刻，一切就都无妨了。
　　“哒、哒。”
　　所有声音忽然逝去，静谧到天地间只余那人沉稳的脚步声。
　　除了台上宦官，方轻尘是离他最近的人，一抬眼便见他一身龙袍牵着温婉动人的皇后缓缓而来，神容高贵，君临天下。
　　燕离扫视百官时目光在他脸上微顿了一下，却也不见有任何异色，那么淡淡一瞥仿佛只是无意，叫人再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方轻尘却在此时想起某个总在他耳边咋呼的小男孩，若不是一直都有看着，还真是难以想象……原来那样的一个人也能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我叫燕小六。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太普通了。等我再长大些就改名字去。”
　　那实在是一个很挫的名字，免不得以后要改。他没有怀念，他也不是遗憾，只是忍不住要笑，于是便顺势垂下头去。
　　登基大典已经开始，长且无聊的念词自宦官嘴里念出来愈发令人嫌恶。方轻尘本就讨厌远古时代的这些繁文缛节，此刻简直恨不得那些刺客来得越早越好，他也能早早回小楼休息不再跟着这些人一起跳大神。
　　燕离会是一个值得万民期待的好皇帝，他方轻尘没什么可担心的。
　　“诶，轻尘，你觉得燕离这个名字怎么样？是不是好听又好看？”
　　他的记性似乎破天荒地出了岔子，竟一时想不起当时自己是如何回答的。
　　大抵会是一脸不屑道“不怎么样”吧？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个名字罢了。有几件事是他不能遂他意的？
　　驱去脑海中的杂念，他开始留神观察刺客的踪迹。
　　宦官的念词终于到了末端，长长的尾音拖出最后一句：“……百官——行跪拜礼！”
　　燕离的目光似乎又落到了他身上，方轻尘却也跟着旁人一脸严肃恭敬地屈膝，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反应。
　　“轻尘，不管是这一壶水，还是将来整个天下，总归是你分我一半，我分你一半。”
　　心中无奈地摇头，他要他的天下做什么。
　　只是沙漠繁星夜空下那么那么明亮且无垢的一双眼，又说着这些天真却也诚挚的话，由不得他含笑点头应一声好。
　　年少轻狂，怎么就被那人给带得忘了史书上种种前尘，忘了人间种种悲欢离合？
　　三千里江山如画，又哪容你我并肩而立。
　　方轻尘双膝触碰到地面的瞬间，空气中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下一刻在还无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倏然拔起身形朝燕离扑去。
　　他手中无剑，不过刹那便挡在那人身前，白亮的银光弯着一道优美的弧线没入他的胸膛，洒出乌黑的血。
　　惊呼声中他被揽进一个人的怀抱中，却偏偏在此刻什么都听不到了。
　　天旋地转。
　　“轻尘，如果没有你，纵然得了天下，与我又有何益！”
　　他早已不会说那样的傻话了，所以现在他会说的，他也不必听。
　　方轻尘并不觉得可惜。
　　但终究不能不想。
　　哪怕他的意识将要飞出这个身体回到小楼，他还是不能停止脑海中那一点一滴地浮现。
　　“轻尘，轻尘。”
　　记忆里那人叫自己名字时总是带笑，一晃眼便从孩童长成了少年，又从少年长得同现在身穿黄袍那人面容重叠。
　　总角相识，至今只有十余载，同他漫漫永无尽头的生命比起来，也不过弹指一挥间，这段时光以他们对日期的标准来看，实在太短。
　　短到甚至在日后都不一定能准确地提起，我在几万几千几百几十年前到几万几千几百几十年曾经遇到过某个人，他后来有个很好听也很好看的名字叫做燕离。
　　可就是这么短暂到简直可以略过去的十余载，让他恍然惊觉岁月变迁。
　　“轻尘，轻尘。”
　　温暖若朝阳的笑脸。
　　“轻尘，轻尘。”
　　彼此相对不生猜疑的默契。
　　“轻尘，轻尘。”
　　年少豪情奔放洒脱美酒倾泻如瀑。
　　“轻尘，轻尘。”
　　那真的、真的都已是许多许多年前。